竹君山宗祠。
说来奇怪,竹君山外边荒芜,走进深处,反倒种了一片竹林。参差错落,清幽静雅。
樊期谦恭地朝族长作揖,禀明了来意。
竹君山一向注重脉系传承,听闻有族人旁落,族长自然乐意帮这个忙。
族长翻开了厚厚的族谱,上面每一个名字的笔画都有荧光流动。
郁离期待地看着族长一页页翻过去,那些流光便如同萤火虫般在眼前掠过——会不会有一点流光是属于他的呢?
“这位仙师,你怕是弄错了。”良久,族长合上书页,缓慢地说,“族中并无此人。”
“并无此人?”樊期皱眉,将那块刻有“郁离”二字的银牌呈上,“族长,您再仔细看看。”
族长接过银牌,动作老练地摩挲了几下,“这块牌子,确实出自我族。”
他又将银牌翻到背面,将“郁离”二字放到眼前细细端详,“这字……”
郁离一颗心吊起来。
“这字技法生涩,应该只是练习之作。”族长说。
郁离听得似懂非懂,这句话的意思他明白,可放在这里他又不明白了,又或者,他潜意识里不想明白。
族长拿出刻有自己名字的银牌递给樊期,“你看。”
郁离这块银牌,乍一看工艺精湛,可与族长这块一对比,顿时就落了下乘。
“‘郁离’是‘竹’的别称,竹君山以竹为灵,我族之人,无论是习字还是雕刻,都从这两个字学起。”
族长将族谱放回原位,流光散尽,又变回原来的样子。
“应当是哪个小孩儿贪玩刻的。”族长作揖道,“让仙师失望了。”
樊期轻叹一声,微微俯身向他回礼拜别。
……
从宗祠出来后郁离就没再说过话,可他不哭不闹,仿佛只是知道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但这是他长久以来的执念,又怎么可能像表面看上去那样无关紧要?
樊期有心安慰,却不知从何下手。
直到郁离开口问道:“掉下天堑的人,从来没有活着的,是吗?”
他的语气很平静。
樊期点头,“是。”
“我本来就没有父母,是吗?”
这句话比刚刚那句语气更加平静,仿佛不是发问,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樊期喉头一哽,“是”字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郁离盯着他,笃定地道:“你早就知道了。”
樊期确实是早就想到了,但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带着郁离来了一趟。
天堑那样能量磅礴的地方,即使是神仙,掉下去也会落个身死魂灭的下场,寻常稚子又如何抵挡。
除非,他本来就属于那里。
樊期说:“抱歉。”
他的师门上下葬身天堑,没人比他更清楚天堑的灵威。
他抱着侥幸前来,却让这个十三岁的小少年也因此窥见了残酷的真实。
“别难过——”
“我不难过。”郁离打断他,嘴硬地道,“我本来就没见过他们。”
原来他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更无所谓来处。
所有种种,都是他的臆想。
“反正我从来没见过,”郁离重复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服他自己,“本来就没有的东西。”
他故作无所谓地说:“没有就没有,我为什么要为从未存在过的东西难过。”
“你……”樊期想安慰他,伸出手却不知如何动作,他也没安慰过小孩儿,准确地说是没安慰过郁离这样的小孩儿。最后他的手落在郁离后背,轻轻拍了拍。
“说了我不难过,”郁离甩开他的手,别过脸去,“不用管我。”
小小年纪自尊心挺强。樊期怕伤着他的面子,惹得人更难过,就干干地说了声“好”。
他一时不知能做什么,幸好这时门口跑进来一个小女孩,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思思在外面蹲守好久了,听见里面没动静了,赶紧窜出来,献宝一样地仰头对樊期说:“仙师,现在天太晚啦,要不在我们家住一晚吧?”
吃了樊期一颗糖,思思现在完全就是樊期的忠实拥趸,说什么也要把这么好看的仙师拐回家里住一晚。
她又看了看旁边的郁离——这个哥哥长得也好看,她也很喜欢,可总感觉凶巴巴的,让人根本不敢搭话。
她小声对樊期说:“还有这个哥哥也一起,好不好?”
樊期看看天色确实是不早了,加上郁离现在情绪不佳,他也不好再叫人一起赶路,于是就应了下来。
思思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高高兴兴地拽着樊期的衣袖往自己家走了。
思思家里有两个空房间,收拾出来给樊期和郁离一人一间。樊期跟思思父母道了谢,又悄悄在几案上留了两枚灵石。
郁离进了房间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他也没在房间里做什么特别的,就只是坐在桌前放空而已。
不难过都是假的,他不仅难过,而且迷茫,想恨都不知道能恨谁。
樊期吗?他们无冤无仇。又或者是天堑底下那个满嘴谎言的家伙?可那家伙早已半死不活,没什么可寻仇的了。
郁离仿佛一下被人抽走了筋骨,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想着想着,他莫名又觉得委屈。世间生灵,上至天神,下至蜉蝣,无一没有来处,凭什么偏偏就他是这样的呢?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门口传来敲门声,轻轻地敲了两下。
“睡了?这么早……”没听见回应,那人在门口踱了两步,觉得还是有必要进来看看,小声嘀咕了句,“别是闷在房间里出什么事了。”
郁离以为樊期没得到回应就走了,没想到他直接推开了门。
他和樊期对上视线,刚刚准备掉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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