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听见了！当然听见了！”叶晓曼被许青青徒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大跳，她杏眼圆睁，脑海里还回放着男生温柔的笑颜。
许青青若有所思地看着叶晓曼，叹了口气，拉着她朝人群移动的方向追去。
“哎哎，你不是不看好他么？怎么又要跟过去？”
“谈恋爱是一回事，欣赏美貌那是另一回事。就算我谈不上，也总有人能把他收了吧？难得见到这么好看的人，我一定要多看两眼饱饱眼福。你可快点，千万别拖我的后腿！”
真不错。
白灏为自己引发的骚动感到十分愉快，情不自禁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引得围观群众又一阵尖叫。虽然他早就习惯了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但当这种感觉的出现基于“脱离家长的管束”这一前提，就愈发让人心情舒畅。
他眯起好看的桃花眼，迈开长腿走进A大的校门——
这里将是他未来四年生活学习的地方，他相信，一定会遇到许多有意思的人和事的。
“白灏同学，能跟我合张影吗？”
“抱歉，我现在没空。”
“白灏同学，能请你喝杯奶茶吗？”
“我不喜欢喝奶茶，谢谢了。”
“小学弟，有对象了没？你看学姐怎么样？”
“……”
应付完今日的第八批搭讪者，白灏终于没了耐心。他把双手往西装裤兜里一放，冷着一张脸越过人群走了。
A大的同学们比他想象中的要热情不少，尽管距离报道已经过了好多天，还是有许多追着他到处跑的人，有些疯狂的追求者甚至干扰到了他的正常生活。
白灏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报道那天精心设计的“闪亮登场”是多么不明智。
为了摆脱那些人，他故意捡小路走，七拐八拐之后成功甩掉了讨厌的追随者。
“这下终于清净了。”白灏伸了个懒腰，双手随意搭在脑后往前走去。
他入学没几天，对学校的各个地方还不太熟悉，现在只知道自己是在学校最偏僻的一个小花园里。这个花园大概位于A大的西北角，园间小径修得弯弯曲曲、错综复杂，有种教人迷路的架势。由于疏于打理，路面上堆积着**的落叶，枝桠在道旁横斜溢出，整个花园看起来又乱又破，跟中央花园有着天壤之别。
白灏悠然自得地走进空无一人的巨大草坪，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九月的阳光仍有几分毒辣，但是这个花园里的空气却很清爽。他用手背遮住眼睛，半仰起脸贪婪地呼吸着草叶的清香，自然仿佛有治愈灵魂的能力，他在阳光中舒适地闭上了眼睛。
“你想干嘛！”
空气中突然炸开声浪，白灏吓了一跳，吸到一半的空气被狠狠噎住。
“……你是怎么……你不该……”
这里除了他居然还有别人？白灏遗憾地叹了口气，这是他入学以来第一次没有被人群围观，想不到自由时光这么快就结束了。
他把手放下来，慢慢睁开眼睛，却惊讶地发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侧耳细听，周围却一下子安静了，像是在跟他玩捉迷藏，空气中只剩下枝叶清浅的摩擦声。
听错了？白灏皱起眉，微微抬脚。
“别，别过来啊！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声音自前方的树丛中炸响，白灏一惊，顿时止住了步伐。
像是应验了些什么，话音刚落，空气中忽然热闹起来，肢体冲撞的声音和怒骂声交织在一起，酝酿出满满的不安情绪。虽然听不大真切，但是可以确认，树丛后面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A大的安保是难得一见的森严，居然还能出校园斗殴这种事，真是新鲜，长这么大，白灏还只在影视剧里见过校园斗殴呢。一时之间，心中的好奇胜过了一切，他挪动着脚步悄悄靠近。
“……你个疯子！……我不就是跟那个小娘们儿多说了几句话吗！又没怎么样！……你姐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管我！……唔！……”有个年轻男人似乎被踹到了地上，听动静伤得还不轻，因为他半天没能找回自己的声音、重新开骂。
靠近之后，此起彼伏的暴喝和怒骂撕裂了宁静的空气，肢体冲撞的声音也有天崩地裂之势，远比想象中的可怖。白灏心中一惊，不禁顿住了脚步。
混乱中一个年轻男人不住地大喊大叫，下流腌臜之词喷薄而出，让人联想到发疯的猿猴。白灏本想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如今由衷地认为，对方就算是生着天仙般的面孔他也没有胃口去品鉴了，唯有隐隐跳动的良心让他没有立刻转身离开。
“唔——！”
“猿猴”的怒骂随着一声凄惨的呜咽戛然而止，白灏心中咯噔一下，火急火燎地掏出手机报警。
“喂！”白灏一边前行一边大喊了一声，脑中飞快措着辞，“不要再打了！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会来！有什么事情去跟警察说，不要用暴力解决！”他尽可能快往前靠近，但也怕自己看到“不可描述”的画面，于是前进的动作有些迟疑。
那边并没有任何回应，尽管劣势一方已然落败，打斗声却依旧没能减弱。白灏心惊肉跳，斟酌之后再次开口：“你们俩的情况都还好吧？有没有人受伤？需不需要我帮忙喊医生？有什么事情大家好好沟通，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那边似乎安静了，白灏心中一喜，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然而事实很快让他遭受打击。几秒之后，肢体碰撞的闷响比之前更加瘆人了，白灏有理由怀疑，施暴者可能只是在给对方喘息的时间，就像是猫捉老鼠那样，总要玩尽兴了才会做出最后的猎杀。
“喂！住手！”白灏的手心直冒冷汗。
顾不得会不会撞见一个血腥场面了，他赶紧跑了过去。
一到现场白灏就吓呆了，只见一个人蜷缩在地上，满身是泥，周围的草已经被他的身躯压烂了，他的头脸、衣服、裤子没一处是干净的，全是纵横交错的泥块和草屑。而另一个人，此刻正气喘吁吁地从他的身躯上方起身，身上同样落满了灰。
那人一袭黑衣，头上还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看不清脸。白灏站在他的身后，只能根据他微微偏过的脸判断这个人的年纪不算很大，而地上那个人胸前佩戴着学生会的徽章，应该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他都不动了！你快住手！”白灏焦急地喊道，“有话好好说！你这么盲目地打人，万一出了事，你们两个都不会有好结果！冷静一点！我们把事情交给警方处理，好吗？”
施暴者并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他连正眼都没分白灏一眼，只是象征性地偏了一下脸就转了回去。他肆无忌惮地往受害者那边走了两步，不顾白灏的阻拦再次飞起一脚，踢在受害者的背上。
“喂！”白灏惊呼一声。
他想也没想地冲上去拉住施暴者，却被对方一把甩开，后背撞击在一旁的树干上——并不是很疼。他龇牙咧嘴一阵，再次上前纠缠，背后却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令人安心的话语：“不许动！警察！”
白灏原以为施暴者会立刻住手或者马上逃走，他甚至准备好在对方逃跑的时候拦住他了，谁知这个施暴者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行动。只见对方微微侧过耳朵，似乎在判断警察离他还有多远，然后腿部再次蓄力，在警察冲过来控制他之前又踹了好几脚。
警察的介入引来了大批围观的学生，原本人迹稀落的小花园被围得水泄不通，不仅影响警方工作，一旦施暴者有什么动作，也容易造成人员的二次伤害。
“围观群众都散了！”一个年长的警官厉声说道。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下巴上略有胡茬，黝黑的脸上布满刀刻般锋利的皱纹，光是气势就能压倒其他一众警员，估计这群人的领头。
“啧。”施暴者闻声偏过脸，白灏见状心中一惊。他还没来得及从现场退开，距离施暴者有些近，措不及防看见了对方的长相。
眉目清秀，俊秀的侧脸仿佛精美的瓷器；肌肤白皙紧实，溢满青年的生机与活力。白灏自诩阅人无数，也难得一见这般优越的样貌——尽管此刻，这张脸正因主人不悦的心情处处流露着危险的色彩。
白灏贪婪地攫取着极致的视觉体验，目光不经意间坠落到对方的眼尾——他怔住了。
本该光洁无暇的眼尾赫然出现一道狭长的殷红，像是人鱼锋利的尾巴，妖冶却强势地在白璧上留下疤痕。这幅画面刺痛了他的眼睛。一时间，耳畔只剩下心脏擂动的闷响，一下一下砸在他的感觉神经上，除了那抹狰狞的红色，世界里只余一片荒芜。
白灏魔怔似的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施暴者被两三个警员控制住，其中一个警员把他的手扭到背后，这个姿势一定不怎么舒服，施暴者被警员带出去的过程中一直扭动着胳膊，吓得围上来看热闹的人纷纷退了回去。另外有两个警员上前去探查受害者的情况。
“小伙子，谢谢你见义勇为。没有受伤吧？”为首的警官向白灏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姓韩，叫我老韩就行。给我们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吧，之后我们的人可能向你进一步了解情况，麻烦你配合。”
“没问题，韩警官。”
韩烨听到这个称呼赞赏地点了点头：“我们就先回去了，再次感谢你。小陈，收队！”
“是，老大！”被喊作“小陈”的男警官招呼其他警员往外走，白灏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白灏！你没事儿吧？听说是你报的警？”出去之后，张成第一个迎了上来，他的身后还跟着汪俊生。
张成是他在大学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虽然两个人不是一个专业的，他是艺术系的，张成是金融系的，但是两个人还算合拍，最起码张成不会一直围着他拍照尖叫。汪俊生是张成的同班同学，从高中就跟张成认识了，两个人的关系很铁，几乎形影不离。
“嗯，我就是路过，顺手报了个警。我没事。”
“出什么事了？怎么还报警了？”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有事找警察，对吧？”白灏微微一笑。
“我靠你的衣服！”张成瞪大了眼睛——某限量版天价名牌西装被粗糙的树干磨出一片卷毛，白灏的背上活像背了只比熊。
白灏不着痕迹地偏过身子：“没事，不小心撞树上了。”
张成显然不信，皱着眉：“下次遇到这种事就别管了，保护好自己要紧。”
白灏笑着拍拍张成的肩膀，不置可否。
临近傍晚，太阳西斜，金光在天空中辐射出绚烂的火烧云，白灏手搭凉棚望向天边，在天地的一角、极目的地方，红日正缓缓下沉，逐渐被黑暗的地平线遮蔽。那金线与黑影交织的画面极具冲击性，好像光芒对峙着黑暗，又像黑暗孕育着光芒，此消彼长、日夜不息。
白灏不禁入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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