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北安的面子挺大的,这次同学会,来的有二十多号人,满满地挤了两大桌。
现场布置的挺像模像样的,餐桌前面,是一个铺了红地毯的舞台,用鲜花点缀着,上面还拉了条横幅:五年后,我们还是我们。南溪一中XX届高三(5)班。
有位以前学播音主持的同学负责主持晚宴,搞气氛。
陈昭昭和余尽欢到场时,已经来了不少的人,正围着几位以前的老师说笑着。
南溪是座小城,南溪一中的教学质量却不算差,每年至少也有十来位清北种子选手。陈昭昭当年从北城来,连用的教材都不一样,刚开始学起来十分吃力。她会成为陆泽的同桌,就是班主任鲁老师希望陆泽能在平时帮助她一点。
“陈昭昭你啊,实在太可惜了。”时隔几年,鲁老师见到陈昭昭还是惋惜不已,“明明高考前几次模考成绩都不错,结果高考时没能发挥出来。所以我经常跟大家讲,考试时的心态非常重要,一定不要紧张,要外紧内松,要学会以平常心对待。”
鲁老师应该一直都不知道陈昭昭高考失利的原因。
陈昭昭揉了揉鼻尖,笑道:“鲁大师您说得是,我当时就是太紧张了,让您失望了。”
鲁老师脾气好,这帮学生们把外号叫到他跟前也不生气。听到陈昭昭这样说,又忙安慰她:“不过一时的失利也不算什么,我听陶北安说,你现在在读研?”
陈昭昭又笑:“嗯,还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好先读两年书,混混日子。”
鲁老师笑着摇头:“不要这样想,多读书总是好的。”话峰一转,又将话题落到余尽欢身上,“余尽欢你啊,以前就看得出不是个走寻常路的,怎么样,当歌手这条路走得还行吗?”
余尽欢倒不忸怩,一仰下巴,很不谦虚的:“还行。”
几位老师和同学一起笑了。
鲁老师用手指点着她笑道:“还是跟以前一样,最不让人省心。”
说着笑着,很快人差不多就到齐了。
这时陈昭昭听到王可然问了谁一句:“婷婷和陆泽怎么还没到?”
陆泽以前是老师们的“团宠”,后面他高考时出事,缺席了最后一场考试,这几位老师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子,今天这场聚会,他们一直惦记着陆泽,又以为大家怕惹到他伤心事,并没有通知他。
此时听王可然这样一问,物理老师最先反应过来。
“陆泽也会来吗?”
陶北安和余尽欢一起答了个“是”。
“甄婷通知到他了,正好他也在国内,就过来了。”
几位老师顿时精神一振,看起来都十分高兴。
“好好好,他肯来就好。”鲁老师重重吁了口气,“这孩子以前就心气高,遇到这么大的挫折,我是真的害怕他一蹶不振。这几年,他也不跟我们联系,就连他去国外的事,还是陶北安告诉我们的。说起来,你们这帮人里面,就陶北安最让我们老师省心。”
陶北安很是谦虚地笑了笑,刚要说话,就见到两个人出现在门口。
本来很是吵闹的小宴客厅忽地安静下来。
陆泽和甄婷肩并肩走了过来。
他还穿着今早在甄家时那身衣服,一身黑的造型,搭配着严肃的神情,看起来成熟又稳重。
而甄婷换了一件正红的连衣裙,非常耀眼的颜色,红与黑的经典组合,加上都长得好,走在一起的样子十分赏心悦目。
就好像还在高中时那样,只要有陆泽在,他总是会迅速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尤其是他和甄婷一起出现,瞬间让人想到高中时代甄婷对他的那些狂热的单恋,同时又不由在心中猜测是不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甄婷终于将陆泽追到手了。
那几位老师一看到陆泽,顿时双眼放光,一直端坐得稳稳当当的鲁老师甚至激动地站了起来。
“陆泽……”
陆泽走到老师们面前,先叫了一声“鲁大师”。
陈昭昭清清楚楚看到鲁老师的眼睛红了。
“你这个孩子嗳……现在还好吧?”
陆泽声音低沉,态度是高中时少见的温顺:“还好。”
“今年毕业吗?有没有准备读研?”
“今年毕业了,不打算再读下去,家里想我回去帮忙。”
鲁老师连连点头:“不读也没什么,很多人读书,也只是能有一碗更好的饭吃,你起点已经比很多人高了。出来帮家里做事也好,社会上也有很多的东西要学。”
陈昭昭在心中感叹,鲁大师真会说话,无论读不读研,在他这里都是一件好事。
那几位老师见到陆泽,也是有说不完的话。
陶北安一向知情识趣,本来人到齐就可以开席,为了满足几位老师,十分贴心的给了十多分钟的时间让他们和陆泽叙话。
很明显,陆泽是要陪在老师这一桌。陈昭昭拉着余尽欢,挤到另一张桌边。
陶北安作为聚会的组织者,当然也留在老师那边,而甄婷,很自然地坐到陆泽身边。
后面菜一上来,几杯酒下肚,现场的气氛瞬间嗨到不行。
陈昭昭随大流,端着酒杯,跟众人一起去给几位老师敬酒。
鲁老师端着酒杯站起来:“我们大家一起吧。虽然高考这一关已经成过去式,大家现在也都各自找到适合自己的路,老师们还是要在这里祝福大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以后都能成为家庭之支柱,国家之栋梁。”
同很多高中生一样,高中时的陈昭昭也曾经嫌弃过鲁老师啰嗦,也曾经因为他总是今叨他们而心烦,今天他说的这番话也十分朴实,并没有什么华丽的词藻,可是这一刻,听着鲁老师的这些话,陈昭昭莫名的眼中发热。
时光一去不复返,他们这帮人,再也不可能回到高中时代,再也没办法聚一起,听鲁大师或者其他老师讲一节课。
很多东西,一旦错过,就再也找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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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吃到一半,几位老师集体提前离席。
鲁老师:“今晚,我们是真的很开心。很开心看到你们,看到你们都这么有出息,很开心你们还能记得我们。后面这段时间就留给你们去玩去疯。我们这帮老家伙就识趣点,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害得你们都不敢乱说话。”
有人立即在旁边笑着接了一句:“我们高中时都没怕过鲁大师你好不好?”
几位老师一起哈哈笑,由陶北安送出退了场。
不得不说,鲁老师的话是对的,几位老师在,大家多少都收敛着一些,等到他们几位一走,那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本来只是热闹的场面,瞬间就变得群魔乱舞。
劝酒的劝酒,划拳的划拳,还有一个人放下筷子,跑到舞台上,非要给在家高歌一曲助兴。
有人跟着起哄,吵着要赶他下来。
“余尽欢都没唱呢,你就别献丑了。”
那人不听,非得展示一下自己五音不全的歌喉,一副不把大家听吐了不罢休的架式。
陈昭昭被那位同学感染,不知不觉的跟着那人唱了几句。
正不知道被带到哪个旮旯里,余尽先端了一杯酒凑过来。
看样子他喝了不少酒,整张脸都红成了虾干色。
“昭昭,我跟你,说件事。”他口齿略微有点不清,摇晃着身体,“你,你能别再,恨陆哥了吗?”
四周的哄笑声忽地小了下来,好像所有人忽地有了默契,突地安静下来。
唯有台上那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然在撕心裂肺的唱着。
--像我这样聪明的人
早就告别了单纯
怎么还是用了一段情
去换一身伤痕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陈昭昭身上。
陈昭昭沉默着偏过头,注视着余尽先。
余尽欢推了余尽先一把:“余尽先,你喝醉了就滚蛋,胡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余尽先被推得踉跄了一下,却还是盯着陈昭昭不放。
“姐,你别管。这是陆哥和昭昭的事。昭昭,你原谅陆哥好不好,他……”
二十出头的人了,此刻却露出一种极其委屈的表情,也在无意中,将陈昭昭架到了火上烤。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的反应,就连陆泽,竟然也一声不发。
如果说当年闹翻,是被陆泽当成猴子在耍,那么现在,陈昭昭觉得自己再一次成为了一个猴子。
供所有人取乐的猴子。
余尽先或许真的喝醉了,说者无心,而这么一大帮人,却难免没有人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她没有错,可是她蠢,所以活该被人笑。
陈昭昭慢慢放下手中的筷子,冲着余尽先温和一笑。
“余尽先,你喝多了。不过,既然你说这是我和陆泽的事,也轮不到你来道歉,对吗?”
在坐二十多号人,神色各异,却没有一个人吭声。
台上那位好像终于发现下面的不对劲,停止了唱歌,一脸茫然地看着台下。
陈昭昭直直地坐在那里,脑中想到的是那个黄昏,她将一袋零食放到陆泽的桌子上。
如果当初她用那个袋子砸了陆泽的头,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意难平?
陆泽小声和旁边的人交待了两句,那人立即起身,把醉酒的余尽先拖拽着摁回座位上。
好在陶北安这时也反应过来,立即端起酒杯站起来,借着向众人敬酒的理由,将这一篇翻过去。
现场的气氛再热闹起来。
陈昭昭却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勉强又再坐了一会儿,实在坚持不住。
她跟余尽欢耳语了几句,拒绝了她的陪伴,打算悄悄离席。
余尽欢小声的:“真不用我陪?”
“真不用。”陈昭昭说,“我想出去透透气。到酒店给你电话。”
余尽欢无奈之下,只能点头。
“等回去后我揭了余尽先这兔崽子的皮。”
陈昭昭不由失笑:“倒也罪不至此,你放他一马吧。”
众人在攀谈说笑劝酒,陈昭昭悄悄拿起手袋站了起来。
她坐的是靠里的一桌,需要从陆泽那一桌边过才能出门,确切的说,是要从陆泽身边经过。好在席间已经有人离开过去洗手间,她这时候离席倒也不算异常。
陈昭昭快速地往外走,希望尽量不要惹到更多人注意。
经过陆泽身边,她听到甄婷在和陆泽说话,好像是在问他是不是明天走。
陈昭昭对答案没兴趣,只想赶紧离开。
南溪这个地方,此生她大概只来这一次了。
手腕忽然被人紧紧攥住。
因为惯性的关系,她的人被迫后退一步,差点儿撞到陆泽身上。
他的手心很烫,那种热意从手腕一路蔓延到全身。
他偏过头,微仰着,黑色的眼睛,让陈昭昭想起她以前在渡轮上见到的夜色中的海,宁静,深邃。
他看着她,平静地看着,声音也是平的:“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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