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昭一口气跑到以前陆家门口才慢慢停下。
好痛!
从危险中脱离出来,刚才高个子男人那一拳才显示出它的后遗症,痛得陈昭昭佝偻着腰,慢慢蹲到地上。
她到这时,才有一点点精力去思考刚才的事,然后陡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陆泽会不会有危险?
陆泽以前特别能打架,她亲眼看过她一个打三个都没有输,可是……
万一那两个人也很厉害呢?
矮个子手中还有刀。
陆泽是耍过她,可是刚才也救了她,她不能置他于不顾,只顾着自己逃。
陈昭昭捂着小腹,慢慢站起来,四下搜寻着趁手的东西,找了好大一会儿,才摸到半截砖头。
将砖头掂在手里,忍着小腹的疼痛,陈昭昭转身冲回巷子里。
刚从明亮一点的地方冲回小巷,眼睛又几乎成了摆设,陈昭昭急步走到一半,看到一个身影矗立在小巷中。
是谁?
这个打赢的人,是陆泽吗?
如果不是,怎么办?
一瞬间,好几个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陈昭昭放轻脚步,将手中的砖头攥得更紧。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那道黑影的轮廓变得明显一些。
陈昭昭忽地眼眶一热。
是陆泽啊。
站到最后的那个人,是陆泽。
陆泽已经听到脚步声,扭头往她这边看过来,冷冰冰的:“谁让你回来的?”
“回来帮你。”陈昭昭扬了下手中的砖头。
陆泽在黑暗中微喘着:“不需要。”
陈昭昭恍惚了一下。
这三个字,这种语气,俨然还是十七八岁时的陆泽,骄傲又自负,一切尽在他掌控中一般。
“那我也不能不回来。”陈昭昭小声嗫嚅道。
陆泽没听到这句,他已经在打电话报警。这时地上有一个黑影在蠕动,刚刚变高一点,陈昭昭一句“小心”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陆泽一脚踹过去,那道黑影又再度在地上躺平。
陆泽的战斗力还真是不输以前呢。
陈昭昭莫名的想笑,然后就真的笑出来。
陆泽正好打完电话,听到她笑,忽然说:“过来。”
陈昭昭攥着砖头走过去。
直到这时,她才略微看清陆泽的脸。小巷很黑,他又穿了一身黑,她最先看到的,是他的脸。
大概是黑暗模糊了他脸部的细节,陈昭昭在这一刻,看到了几年前的那个陆泽。
陆泽:“疼不疼?”
陈昭昭一愣,然后才意识到,他看到自己挨打了。
“疼。”她很老实的回答,尤其是被他一提醒,更疼了。而且还很冷,才刚五一,在夜里,下过雨,又有风,她还穿着白天那件法式茶歇裙,手臂和小腿都露在外面,冻得打哆嗦。
陆泽弯下腰,捡起地下那件外套,用力拍了几下,把外套裹到她肩上。
“我报警了,我们要在这里等几分钟。”
“嗯。”
“等下带你去医院。”
“不用。”
“听话。”
陈昭昭不吭声。
陆泽将她的头发从外套里理出来,捋到耳后:“砖头扔掉。”
陈昭昭将砖头用力抛到身后。
咚一声巨响,让她的心里狠狠一颤。
刚刚他捋到耳后的头发被风吹乱,贴在脸侧,一丝一丝挠着她。
陆泽已经收回手,一只手握着另一边的手臂,仍然侧对着她站立,明显还分了一半精力给地上的两个人。
外套肯定是脏了,还沾着尘土味儿,可是很暖。
毕竟也是五月了,她都经常疏忽,没想到陆泽竟然还有出门带外套的习惯。
不过,这很像以前的陆泽。
她低下头,拢了下外套。
陆泽近在咫尺,她可以清楚得听到他渐渐变得均匀的呼吸声,很浅的声音,被黑暗放大了无数倍,一下下振动着她的耳膜。
陈昭昭一时间又有一点点恍惚,分不清是从前还是现在。
以前冬天下晚自习时,两人一起穿过这条巷子。冬天的晚上要比平时静很多,她的耳里是两人一重一轻的脚步声。两人离得那么近,身体几乎贴到对方。
他们不曾真正在一起,却真的暧昧过,要不然陈昭昭不会产生他们是相爱的这种错觉。
“陆泽。”她轻轻叫他。
陆泽偏了下头,无声地看着她。
陈昭昭吸了下鼻子:“我们,扯平了。”
假如没有他,她会遭遇什么,她心里一清二楚。
如果将以前和刚才的事放到天平上称,陈昭昭觉得份量可能差不多。
所以,扯平了。
“扯不平。”他说。
依然是他经常会有的那种冷冰冰的腔调,而且不容置喙。
扯不平?
难不成现在他觉得是她欠了他的?
陈昭昭刚要问清楚,忽然警笛大响,打破了四周的宁静。
两人需要去警局作笔录,走到明亮处,一起坐上警车时,陈昭昭才发现陆泽的脸还好好的,可是黑衬衣的一边袖子被割开,豁了个口子。扣得严实的袖口下,血在他的手上蜿蜒成红色的蚯蚓。
刚才在黑暗里,她竟然一点点都没有发现。
“陆泽,你……”
她本能般伸手过去,陆泽偏过头,不动声色地将手揣到裤兜里。
“没事,已经没流了。”
“别不当回事,我们得先去医院。”她心中着急,气得瞪了他一眼,又低下声,请求面前的开车的人,“警察同志,他受伤了,麻烦你先送我们去医院检查,然后再去你们局里。”
开车的警察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脾气倒是挺好的,很爽快就答应了。
陈昭昭这才松了口气,偏过头,正好对上陆泽的视线。
她忽地大窘,抿了下嘴唇,默不作声地垂眼避开。
“只有手臂吗?”
“嗯。”
“没伤到其他地方?”
“嗯。”
“你别撒谎。”
“没。”
陈昭昭于是想不到要问的了。
倒是前面的警察大叔笑着接了一句:“小伙子挺行的啊,一个打两个呢,还没输。以前没少打架吧?”
陆泽笑了笑,没接话。
陈昭昭觉得不搭腔不合适,忙回应道:“您猜对了,他以前可能打架了。”
话说完,想到前面人的身份,心中一惊,忙又往回找补。
“不过就是学生啊,小打小闹,不需要惊动你们。真的,就是小打小闹。他以前是学霸呢,稳坐第一的那种,不做违法的事,您放心。”
前面的人笑得更厉害了。
陈昭昭偷偷瞅了眼陆泽,发现他只安静看着前方,好像并不是很在意她说的话。
陈昭昭嘴角的笑一点点敛去,抿了抿唇,也沉默下来。
一路安静的到了医院。
陈昭昭痛归痛,那一拳倒也没什么大碍,可能严重程度还不到陆泽那条手臂受的伤。陆泽倒很是风轻云淡,要不是袖子口子里露出的纱布,完全看不出他受了伤。
两人又去了趟警局。陈昭昭记得矮个子男人的话,于是提醒警局的人,这伙人可能是惯犯,应该不止她一个受害者。
做完笔录,已经过了夜里十二点。这个时候,南溪这座小城,差不多已经陷入了睡眠。警局的人挺好的,知道这个时候没那么好叫车,还安排人将他俩送回酒店。
下了车,陈昭昭道了谢,跟陆泽一起走进酒店大门。
酒店大堂里空荡荡的,明亮的灯光下,前台的两个人脸上也略有倦意。电梯正好停在一楼,不需要等,两人走进去,陆泽刷卡摁下楼层。
镜面墙上,映着两人并肩的身影。她的身上还裹着他的外套,黑色的西装外套灰扑扑的,果然脏得厉害。
她记得这件外套好像被那个高个子踩过,难怪这么脏。
由这件弄脏的西装想到了踩它的高个子,然后又想到刚才那场打斗,再到打斗完,她回去和陆泽的对话。
电光火石间,陈昭昭想到了一件事。
镜子里,她看到自己的脸刷一下变白了。
“陆泽……”那个可怕的可能让她嘴唇颤抖,胆战心惊,“我刚才……”
陆泽低着头,微带着询问的神色。
“我刚才……叫你名字了。在那两个人面前。”
陆泽愣了一下,马上明白她的意思,却很是无所谓的笑了笑。
“没事。”
陈昭昭却没办法当成没事。
他们知道了陆泽了名字,以后会不会伺机报复?
“真没事。”陆泽很淡的笑了一下,“我以后都很难再回南溪,不怕的。”
“可是……”
“没有可是。”
非常陆泽式的反应,好像没有任何事可以难倒他一样。
反应太冷淡,让陈昭昭略微有点不知所措。
本来她和陆泽之间挺简单的,他耍她,欠她的。
后面他救她,扯平了。
现在,她当着那两个人的面叫了他的名字,把他置身危险的境地,变成她欠他的人。
难怪陆泽说“扯不平”。
这下,是真的没办法扯平了。
一直到出了电梯,走到房间门前,陈昭昭心头的大石还没有卸下来。
陆泽拿房卡开了门,人还站在门边。
“陈昭昭。”
陈昭昭偏过头,神色凄惨。
“真的没事,你别多想,好好休息。”
这种温声细语的陆泽,和她记忆里的那个完美重合。
陈昭昭愣了下神,在懊恼丧气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假如现在的这个陆泽是真的,以前那个陆泽,为什么会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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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只是一场简单的同学会,散了场,她和陆泽就各走各的路,没想到只是短短几个小时,就经历了这样的惊心动魄。
心不在焉地洗了澡,吹干头发,把自己重重抛上床上,时间已经是凌点一点多。
陈昭昭却无一点睡意。
正在床上辗转反侧,门铃忽然响起。
骤然发出的声响让她心脏猛地一跳。这个时间,大概只能是陆泽。
他有什么事?
陈昭昭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的陆泽也已经洗过澡,换了身白衬衣,黑色的西裤,头发微湿。
“忘了件事,”他说,“方便加个微信吗?”
走廊黯淡的灯光下,陆泽的神色极其坦然,坦然到陈昭昭觉得自己的讶异才是奇怪的那个。
有这个必要吗?
可是,他已经开口了。
“你等一下。”她转过身,从床头柜的充电器上拔下手机,调出微信的二维码,“你扫我吧。”
陆泽垂着眼,扫描二维码,发送加好友的请求。
陈昭昭点了通过,系统立即提示两人已经成为好友,可以开始聊天了。
陈昭昭的微信名是“刀口舔蜜”。
与陆泽的过往,无异与刀口舔蜜,的确尝过一点甜,可是到最后,却落得满嘴血腥。
所以要吸取教训,不要再轻易犯傻。
而陆泽的是--沼泽地。
陈昭昭有片刻的失神,下一秒,又为自己这片刻的失神而羞赧。
“他喜欢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错觉。
她以后都不会再犯这种傻了。
就好像她再不会自作多情地去揣测,刚才陆泽为什么恰好出现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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