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

脚步沉重的他,走到锅台,盛了三碗玉米粥,把几近磨损的失了四棱的筷子摆在有豁口的碗上,手拿起馒头,放在筷子上架住,另一手端着一碗小菜,往西屋走去。

熟睡的人未醒,他放轻动作,又去端了碗,脑中忽然想起那未有人动过的饭菜,心里有点犹豫。

他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堂屋,终于有点心有不忍,敲敲房门,“阿姨,吃饭了。”没人回应,仍旧漆黑不见光亮。

他回到厨房,把剩余的馒头又再次放到篦子上,然后又把篦子放进锅里,盖上锅盖,最后把粘有玉米糁的勺子放在一个空碗上,案板上留有一碗盛好的玉米粥,晚上整齐的摆放着一双筷子,还有一多一少的两碗胡萝卜丝小菜。

手上端着一碗粥拿着一个开花的馒头的王洋,走到西屋,又回到厨房端来一碗玉米粥一个馒头和胡萝卜丝咸菜,走到西屋门口的人又退后几步,站在堂屋门旁,再次敲了敲门,“阿姨,快吃饭吧,一会该凉了。”

他的耐心源于对小羽的疼爱,她毕竟是小羽的养母,无论怎样也不能对她不管不顾,这是王洋的善良,更是对这世间炎凉的温暖反驳。

黑乎乎的屋里只,有一个泪流满面,怨叹不止的老人,她这几天真的觉得自己老了,白发苍苍,满脸愁容这就是现今的吴彩凤,他乱糟糟的的银发下呆着一双木然的眼睛。

它一直没有睡,就只是这么一直瞪着眼睛,脑中混乱,头痛欲裂。

她的心像被烈火蒸烤一般难受,辗转反侧,长吁短叹。

如果没有那个女人,她相信她的家庭不会这般凄惨,她以前只知道该恨谁。

恨那个抢她男人的女人恨那个自己一心一意对待的丈夫,她更痛很自己懦弱,自己这满腔的哀怨。

当然这痛恨里肯定少不了,那个躺在西屋里的那个女人所生的孩子。

可当它知道丈夫患不治之症时,她只能把憎恨全部转加到那个女人身上,和那个令她耻辱的孩子身上。

她恨的咬牙切齿,恨的杀心四起,恨的天昏地暗......

没错,她的世界,自从知道丈夫在外面有女人时,就已变的昏昏暗暗。

每天如行尸走肉,每天生不如死。

可想着孩子们还小,儿子还没有娶上媳妇,闺女还没嫁人,她就不得不逼自己活着。

有时候这日子过得真是煎熬,生死都不能自己做主。

那种无奈、抓狂、无助、绝望等等,诸多难熬,都被她发泄在了每日没夜的田间劳作中了。

她在地里一边干农活一边苦想,她在黄河边徘徊了很久很久。

她回想着这一生的不值,憋屈、耻辱,迈到黄河边土壤的脚,望着这混浊的黄河水缓缓东流。

她闭上眼睛,抬起脚,只要她迈出这一步,一切的痛苦皆可戛然而止。

每当这时耳却传来儿子的呼喊声,她把迈出的双脚又缩回来,向身后望了望,没有一个人。

她蹲在地上闷声大哭起来,她哭自己命苦,哭孩子们命苦,哭天地对她的不公,哭丈夫的不忠和欺骗,哭当初的媒人不该给自己和乔建国牵线,哭自己傻......

哭自己所有的委屈和无奈,那哭声在无人的黄河边撕心裂肺,在日落的红霞间呼天抢地。

无数次的天地河田之间的号啕大哭,泣不成声,悲壮如夏日滚滚的黄河水,年复一年......

张灯结彩的家,喜庆的大红喜字,儿子终于娶了媳妇,她也终于熬成了婆婆。

当吴彩凤听到儿媳羞怯的叫她一声娘时,她的心像被什么给冲击了一下,身体似乎感觉到有一丝血液在流动,她开心的笑了。

这是二十多年来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喜悦,她能感觉的到,自己的苦日子快要过去了,她隐隐的有了些盼头。

在大街上看到别人的孙子乱蹦乱跳时,她总是在盼望着儿媳妇什么时候能给她添个孙子。

从此以后,她每次到黄河边的地头时,总会蹲下下来,先是悲伤的哭一会儿,最后总会扯出一抹她自己都没发觉的笑容来,然后站起身,用粗糙的手使劲拍了拍裤腿和袖口上的泥土,长叹一声回家去。

人一旦有一丝念想都会支撑自己坚强的活下去,然后渐渐的又会重燃一些年轻时的斗志。

吴彩凤如抓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她紧紧抓住,于是,把自己认为最好的,全部都给了儿媳妇,家里的大件小件,无论是锅碗瓢盆还是电视洗衣机统统把新的好的留给儿子儿媳他们小两口。

儿媳自认很是高兴,干什么都用新的,其实他们并没有分家,根本不用这么泾渭分明。

但吴彩凤就是心甘情愿让儿子和媳妇享受最好的待遇。

于是厨房里新旧两种碗就显得特别的刺眼,院子里全自动洗衣机和破旧的半自动转起来叽哇作响的老式洗衣机也特别的不和谐,电视也是如此,媳妇儿子屋里的是超大彩电,而老两口的则是一个老式的小彩电。

儿媳妇屋里装上冬暖夏凉的空调,他们屋里则是灰头土脸的大吊扇,但凡是能给的,全部把最好的给他们的儿子媳妇,别说乔之羽这个养女啥都没有,就连吴彩凤的亲生女儿乔之梅也比乔之羽好不多少。

小时候的姐妹俩就发现母亲重男轻女,本来想年纪大了就会好点,没想到切更加离谱。

桥之梅上学在学校住,眼不见为净。

乔之羽更想摆脱这样无可留恋的没有一丝温暖的家。

她在家的时候总是忍气吞声,而她每天做梦都想着离开,离开这个家越远越好。

吴彩凤当然不会随便放她离开,她得让这个让自己倍感耻辱的养女,为自己的儿子媳妇做点什么,来平衡自己心中的仇恨。

于是她总会命令乔之羽做这个做那个,然后把所有的收益都双手捧到儿子和媳妇面前。

其实乔之羽明白,自己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压榨对象。

父亲看在眼里,却总是默不作声的低着头。

乔之羽看到父亲如此便绝望的笑了,以后无论是什么工作的工资都被吴彩凤把在手里,就连乔之羽那一手经营的蛋糕店也由吴彩凤不由分说的全部给送到她儿子和媳妇的手里。

甚至还找媒人给她说亲,还是一个身体有缺陷,年龄差很大的男人。

吴彩凤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嫁乔之羽这个养女赚来的聘礼全部给孙子留着。

只是她没想到这响亮的如意算盘被丈夫乔建国一个耳光打散了她的算珠,乔之羽才得以脱身去南方。

乔之梅也听说了什么,回到家正好看到父母大吵的一幕,她气的转身就走,学也不上了,跟着同学出去打工了。

时至今日,一切恩怨终于大白天下,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吴彩凤如意的日子没过多久,就一个人找来了,这个就是她痛恨一辈子的女人。

她竟然也得了绝症,不久即将离世,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她觉得应该是老天爷听到了自己的祈祷,让这个坏女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尤其是听了乔建国和那女人之间的生死共难时,她傻眼了,怎么都不会想到是这种情况。

这么多年她都恨错了人吗?

是这个女人救了自己的丈夫,可你们最后为什么不坚守自己的道德底线,错的终究是你们,她惨笑着,仿佛恨都没有了力气。

有时某一个念头领她心慌,如果易身而处,自己是那个女人,在那种相依为命又绝望的时刻,在自己爱慕的男人面前,自己又能做的到守身如玉吗?

这个念头让她吓了一跳,她不敢再想。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她不愿为自己恨了一辈子的女人找任何的理由开脱罪责,那这么多年她受到委屈与折磨又该怎么清算。

是乔建国和那个女人意志不坚,犯下大错,毁了一个家庭,可为什么要骗她养他俩都孩子,实在可恶。

这种欺骗是可恨的,让她在村子里这么多年,活的就像个笑话,让她抬不起头来。

可当她看到那个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如今病怏怏的躺在床上,瘦的皮包骨头,奄奄一息的时候,她再也不能淡定的以仇人女儿的心态来对待这个孩子了。

毕竟不是孩子的错,这孩子其实和她是一样的无辜,背负着这尘世间的太多痛苦,而这大部分的痛苦都来源于她的仇恨。

乔之羽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直到那前几天,这对孩子的打击得多大呀。

这一笔恩恩怨怨何时是个头啊,恨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她累了,已经提不起力气再恨。

一个蜷缩的身体,在黑暗中伸开手,打开灯,吊在房梁上的灯泡白炽刺眼。

这是她前几天刚换的节能灯泡,怎么看都不如老灯泡的黄色顺眼。

吴彩凤托着疲累的身躯慢慢的地坐起来。

其实她早就听到了厨房里的声响,闻到了玉米糁的味道,听到了王洋的声音,只是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乔之羽他们俩。

一天没吃饭的她确实感觉到饿了,一起床还有些头晕眼花。

她站稳身子走过去打开门,眼睛呆愣的看了西屋的门一眼,叹了口气去厨房了。

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粥放在案板上,还有香油味的胡萝卜丝。

她捧起碗就喝,粥入口的香味在咽入喉咙的一瞬间,湿润的泪夺眶而出。

她脑中忽然闪现出来当年媒人给乔之羽说媒的情景。

自己怎么能给乔之羽找个又大腿脚又有毛病的人呢,真混,她用尽沧桑力气去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她头一次这么清晰的直到自己真是混的离谱。

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还有心底涌起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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