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雪花酥已经完全冷透了。崔妈妈切块，红菱和柳絮负责用切好的油纸一块一块的包起来。
为了让雪花酥看起来干净精致，柳絮让崔妈妈将每一块都切成了一口的大小。
苗苗坐在厨房崔妈妈给她做的篮子里，不吵不闹，乖巧极了。
包完两盘雪花酥，几人都喊着腰酸。又去看棉花糖已经完全干透了，几人又继续切的切，包的包。完了以后数了数，去掉边角料共切出一百块块棉花糖，一百九十块雪花酥。
“鸡蛋共用了三十个，糖用了两斤，明胶我用十斤猪皮熬了一斤左右，今天用完了。在船上做的黄油也尽用了。”崔妈妈统计原料成本。“打底的糯米粉用了三斤，但没用完。红枣两斤、饼干两斤，花生仁一斤，核桃仁一斤都用完了。”
柳絮点头：“买这些花了多少钱？”
“共计五百二十八文钱。”崔妈妈早就记了帐，所以极清楚。
柳絮算了一下成本不由眼前一黑。三人一天做了三百块，女工按照每天五十文的工价来算再加上原料的成本合计约六百文，若是男工每日百文的价格来算则成本是七百文。每一块雪花酥的成本在二到三文之间。
这价格都快赶上德芙了。
因为红事走的是量，所以柳絮决定将批发价底价定为四文，零售价则统一为六文。明日便将几样样品送至丝绸铺子，若是有人预定就可以去租个作坊了。
柳絮正盘算着，崔妈妈烙的蛋香味浓郁的第一盘饼干也好了，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的苗苗吃到了新出炉的第一块。
柳絮看着旁边等着烤的三大盘蛋黄饼干，心想也许价格可以再打低一些。
每样约莫捡了五块，柳絮带着苗苗正式拜访两位邻居。
东边人家是顺天府学教授的妻子孟大奶奶和母亲孟太太，以及比悦怿小的两个双生子孟璋和孟珏。
先是孟大奶奶家，孟太太来开了门，柳絮三两句便认了个干娘。
柳絮呈上礼物，孟太太推拒道：“瞧着昨天就开始做了，这么久才做出来。这么精贵的吃食可不敢再拿你们的了。”
“干娘，只是工序略多了些并不麻烦。”又说：“我看孟璋、孟珏这两兄弟很喜欢。我这个做姨妈的拿点糖给孩子甜甜口罢了，几块糖值当什么。”
孟太太只得收下了，又邀柳絮进去坐。柳絮婉拒了，逗苗苗喊了几句‘太太’，便接着去了李家。
西边住着的是李把总，家里共一妻一女及洒扫仆人两个。李姑娘已经定亲，如今终日待在屋里绣嫁衣，不怎么出门。
李太太性格颇为爽朗，尝了口棉花糖说：“是女孩子爱的吃食，只是价格略贵了些。像这个棉花糖一口两文钱吃下去啥感觉也没有，还不如素包子来的实在。更不要说这个雪花酥，六文，就算看上去好看，花生和枣寓意又好，但也不是我们这种人家能消费的。”又说“若是都是两文我嫁姑娘的时候倒是愿意买来摆桌，毕竟新奇且寓意也好。”
柳絮连连点头：“是这个理，我也正想着价格的问题。”又问“妹子，你闺女儿的好日子是啥时候？”
李太太满面春光道：“快了快了，就在今年的九月份。到时候姐姐定要来喝一杯。”
柳絮忙道：“一定一定，到时候一定给侄女儿厚厚的添妆。”
李太太闻言越发笑的灿烂：“姐姐是个爽快人，你这生意妹妹做了。这两样都给我做六百块！预定可需要订金？”
柳絮也笑：“妹妹不急，后面还有好的呢。等日子近了妹妹去我铺子里看，若是有合适中意的我给妹妹优惠些。”
李太太点头：“这样也好，到时刚好带如儿去散散心。”
转头又同柳絮抱怨丈夫太忙，女儿太宅，她在家里可憋坏了。两人站着聊了两柱香的时间方才各自归家。
正安排着晚上的吃食，胡同里传来车马的声音。
红菱起身去开门，回头道：“姑娘回来了。”
悦怿进了院子脸色就垮了，顿时大家都屏住了呼吸望向后面提着书箱的谷雨。谷雨低下了头，很是心虚。
柳絮招呼红菱给悦怿换了衣裳，又散了发，松松的编了根辫子垂在脑后，等悦怿精神放松了才发问：“什么事情惹得怿儿这么不高兴啊？”
悦怿经过这么一打岔，倒是泄了心中的郁气，说道：“娘，你让谷雨说吧。”
她不想背后说外祖母家的是非。
于是自己收拾完的谷雨开始汇报起今日的突发情况：“...进了国公府先去拜见老太君，老太君留姑娘吃了早饭，又叫丹雀姐姐给姑娘准备了拜师礼。上课的时候先生不让我们丫鬟进去，我只能在外面看着姑娘。不过我还记得先生说的是生了女儿只能让她睡在床下面而且只能给她玩纺锤呢，我不太赞同。”
悦怿忍不住插话：“可不是这样说的，你不要听课又只听一半。”
谷雨尴尬的笑了笑，她又不爱这些德啊诫的。自从以前陪姑娘读书的时候先生批评她遇到好吃的不知加以克制后她就很讨厌读书了，遇到好吃的都不能多吃点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见太太示意自己继续，便又说：“中午姑娘去老太君房里用午饭，我和柳儿他们一起吃的。我因为要给姑娘熬药吃的很快，然后就问柳儿他们要炉子。柳儿说在院子里熬药味儿太重了让我去厨房熬。”顿了顿想到太太晨起交代的话，谷雨解释道：“我想着姑娘在老太君房里必然没事的，就去了厨房。去了厨房管事娘子又推辞，说小炉子都煨着汤不得空闲呢。”
柳絮蹙眉，谷雨知道自己没办好事，小心的说道：“我不想同他们掰扯，恐耽误姑娘喝药的时辰，就想着回去找丹雀姐姐。谁知出门就遇到了宏二爷，他问我来厨房做什么，我说找炉子给姑娘熬药呢。宏二爷一听就立刻领我去了厨房，拿了炉子要亲手给姑娘熬药，这我哪敢啊。一时厨房里兵荒马乱的，我抢了炉子自己熬了药，没敢让宏二爷动手，宏二爷只是在旁边看着。”
知道怿儿最终还是喝上了药，柳絮这才舒展了眉头，谷雨继续说道：“下午姑娘们学琴，我看着先生教三姑娘多些，四姑娘好多地方错了都是我们姑娘纠正的呢。“又说：“去老太太房里告别时老太太把宏二爷说的蜀锦给了姑娘，让柳儿和芽儿送了我们出来，柳儿偷偷告诉我厨房的人都被二太太罚了一个月月钱。在门口的时候小厮又说马车的蓬给取下来了，让姑娘等了好久，我觉得他们...”
谷雨有些犹豫，如果她读的书略多些，一定想说‘此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柳絮示意她大胆发言，谷雨便道：“我觉着他们都不愿意送姑娘回来。”
谷雨说完一时房间里都没有声音，恰巧红菱端了饭进来请太太姑娘用膳，柳絮便问悦怿：“可有心情吃饭。”
悦怿吃完苗苗硬塞给她的棉花糖后心情好了些，点头说道：“先吃饭吧”又为自己的丫头找补“娘，谷雨还小呢。”
柳絮点头，让谷雨去厨房吃饭，又说雪花酥棉花糖和饼干她可以每样拿十个。谷雨可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太太从没罚过她。抑制住自己想跳起来的心情，恭恭敬敬的谢过太太才牵着小苗苗去了厨房。
厨房里红菱点着谷雨的额头：“你这笨丫头，姑娘和太太惯的你无法无天了啥话都敢说。”又说：“以后你可离宏二爷远些吧，姑娘碰上他总没好事。”
谷雨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饭，将红烧鱼的汤汁浇在米饭上，舒舒服服的吃了一口才回道：“谁乐意来着，他一有空就往老太君院里跑我们躲都躲不了。”又补充道“不过柳儿芽儿挺想遇见他的，说他待丫头极好。”
崔妈妈忍不住拍了她一巴掌：“你一天少和柳儿芽儿说点话把，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少打听国公府姑娘和少爷身边的事。”
谷雨知道红菱和崔妈妈都是为她好，也不生气，一边应着一边高高兴兴的吃饭。
正厅里柳絮和悦怿吃完了饭又用清水漱口，这才坐下来喝麦茶，麦茶是唯一不影响她们两睡眠的茶。
柳絮斟酌着开口：“拜师礼的事是娘没想着，倒是又让你外祖母破费了。”
悦怿叹了口气，忧心的说道：“外祖母给的拜师礼里有一幅李白夜游桃李宴的名画，单单这一项就是百两了。”
柳絮愣了一下，她原本认为不过是打声招呼加点工资的事，也就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怎么一个拜师礼档次就是百两了。
悦怿解释道：“甄先生是从宫里出来的女官，还教过公主读书，京城里好多人家都想请她到家中教导女儿。外祖母和甄先生是旧相识，甄先生这才到国公府来的。”
柳絮又问：“生女儿让睡在床下又是怎么回事？”心想若是过于封建**或者师德师风不好，就算名头再响亮也是万万不可让悦怿跟着学习的。
悦怿笑道：“谷雨听书总是听一半就发呆去了，先生在解读《女诫》第一节。这一节对应着论语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对女性提出了谦卑、敬业和知礼的要求。先生说毫无底线的谦卑会变成软弱，终日碌碌无为则意志消沉，知礼会让家国井然有序。”
柳絮连连点头，心想这百两银子的先生果然就是不一样哈，臭名昭著的女性压迫书籍让她讲的还有几分道理。
“下午学琴，先生说琴棋书画只为平心静气，不必苦学样样专精，若有一二感兴趣的也可尽情专研。宣姐姐喜欢琴，先生就指点她多一些罢了。”
柳絮也说：“是这个道理。”又问“那你可是因为下人怠慢而难过。”
悦怿蹙眉道：“原我就不是他们的正经主子，伺候我能有什么好处呢？少不得麻烦他们做事时使些银子才使唤的动，否则就要看看些脸色。我只是觉得使银子并非长久之计，若是养大了他们的胃口，最后到赏不起了，反而得不偿失。更何况二舅妈今儿拿我作筏子罚了他们，以后这种‘炉子不够’、‘鸡蛋少了’的事儿还多着呢。”
悦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才是相交。国公府显贵而我们家位卑，这不是相交是依附。”又说“我已经无以为报了，再事事抱怨必然落个不好伺候的名声。而且现在是宥大嫂子管家，中午因为熬药的事二舅妈大动肝火罚了厨房里的人，到显得是宥大嫂子管家不严了。下午要走时又说车篷的问题，原我这一趟是多出来的活且早上又去的早，没有赏钱他们自然懒怠了。”
又叹道：“五妹妹说国公府下人贯会看人下菜碟，连她想使唤自己姨娘屋子外的人都要打赏。连府内的姑娘都是这样的，我这个表姑娘要他们做事必然也得钱财开路。”
从十条胡同叫马车去国公府，一趟不过十文罢了，来回两趟也就二十文。但国公府打赏向来大方，随便抓一把就是上百文，这可不是柳絮现在能承担的支出。
悦怿也明白这一点，说道：“若道不去，恐辜负外祖母的慈爱。若是要去，恐总生事端。”
柳絮想了想，说道：“娘想了个办法，你看是否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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