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欺瞒
唐珏没想到,珍娘一个刚及笄的小娘子,竟这般胆大。
她瞒着所有人,甚至把他都骗了,竟敢独自一人跑到这千里之外的奉天来了。
从阳金到奉天,上千里行程,一路上多少艰难险阻,即便如他一般有护卫跟随,都不敢保证百分百安全。
而她一个小娘子,竟千里迢迢跑到这处不说,还给他整出个未婚夫来。
她什么时候多出来个未婚夫的。
唐珏说不清心底的情绪是气恼还是嫉妒,只觉得一颗心脏被架在那火炉子上烤,小火苗燎着,滋滋的疼。
藏在衣袖里的拳头越攥越紧,直到指甲戳的手心发紫,他才勉强压住心里的燥怒。
这一切珍娘自然没看到,她一路跟着姚侪进了他的住所,一路欣赏着姚侪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
只觉得他那一脸猪肝模样,越发的有趣。
姚侪自知理亏,根本不敢多说什么,他被珍娘盯着越盯越刺挠,只想赶紧把钱给了她,好打发她走。
好不容易进了门,姚侪忙从钱匣子拿出银子。
“这是一两银子,给你。”
珍娘接过银子,掂了掂又咬了咬,这才朝他弯弯眼睛:
“这还差不多。”
“姚侪,一报还一报,你可别赖我,今天是你先招我的,以后可得学聪明点,别再犯我手里喽。”
姚侪忙不迭的连连点头,
“不敢不敢,再不敢犯女娘了。”
珍娘听罢,笑呵呵的拍拍他肩膀:
“好啦,放松点,这事吃亏的是我,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的。”
“走吧,送我出去,你这领路领的七拐八绕,我可找不到门。”
姚侪见她如此说,知道她这是原谅他了,渐渐缓过神来,领着把她送出去。
两人毕竟没什么矛盾,一路同来奉天的情谊还在,出去的路上自然而然便闲聊起来。
珍娘想到被齐掌柜送来将军府的金鞑子:
“怪不得你会金文,原来是将军府的幕僚,我还是小看先生了。”
姚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我本来是要跟着监军一同来奉天的,可他们要赶路,我这身子骨扛不住,只能留下来慢慢走。”
“我没想骗你的,只是、只是……”
珍娘打断他:“我懂,我其实也没跟你说实话,大家彼此彼此。”
“哈哈,哈哈。”
姚侪干干的笑了几声。
“彼此彼此。”
“对了,那个被抓住的金鞑子怎么样了?”
“已经关起来了。”
珍娘想到那人的身份,忍不住多问一句:“有没有查到他的身份?”
“查到了,那人是金帐可汗的小儿子,名叫阿古金。”
阿古金?珍娘慢慢咀嚼了一番这个名字,他的身份竟然这么高,不知道会给丰金两国如今的关系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不觉间想到唐珏,他如今应该早就到了京都,也不知他所谋之事是否顺利。
如今朝堂不稳,如果边疆再惹战事,不知道会引发什么连锁反应,只期望不要影响到他就好。
出了将军府,珍娘摇摇头挥去脑中的思绪,说起来这些事与她都太过遥远,她只盼着波斯商人能早点来奉天。
算时日她离开阳金一月有余,也不知道珠娘现下如何了,波斯商人早一天到奉天她便能早一天回家,了却心中的牵挂。
珍娘一路走一路思索,并未察觉到身后跟着的探子,那人跟着她从将军府一路走到客栈,记住她住的客栈名字后,才折返回去。
虽说同样是夏天,奉天的夏夜可比阳金的凉爽太多了,一到晚上夜风习习,珍娘展着窗户,躺在床上望着天上的夜空发呆。
虽然天黑,但夏日的夜空并不是黑色,深蔚蓝色的夜空,像一张暗色的幕布,一条星沙一般的银河横亘在夜空之中。
点点繁星如同一个个璀璨的宝石,缀满了整个幕布。
搁上一世,这么漂亮的银河可是不好见了,后来末世降临,大量现代设施被抛弃,城市的上空再次能看到星空,可疲于奔命的人们也没了欣赏夜空的心思。
珍娘仰面躺着,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这次她做的是个美梦,梦到了她拿着这次进到的货,卖了好大一笔钱,然后她用这笔钱租了好大一个店面,开了家酒坊。
好多人都去找她买酒吃,有单璟、齐程墨、姚侪、李月灵……
还有唐珏,他也来了,笑吟吟的看着她。
这个梦太美好了,美好到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她突然就醒了。
望着依旧墨色的天空,珍娘有些空落落的意犹未尽,如此美好竟是个梦,
算了,便是个梦也是个好的。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侧转身子,刚要闭上眼睛,却看到正对床榻的圆凳上,端坐着一个人。
一股寒意像钻到衣服里的蛇,冷飕飕的从她心口游走。
“谁!”
对面那人没说话,从袖子里摸出火折子,吹了口气。
火光照亮了整个房间,珍娘也认出眼前的人。
“大郎君?!”
“你怎么在这儿?”
唐珏现在不该跟着三皇子去了京都么,怎么会出现在几百里外的奉天?
珍娘如论如何都没想到,二人会在这里相遇。
她惊喜的从床上翻身坐起,可等着她的却是一张面色铁青的脸。
君子端方,便是坐在简陋的小圆几子上,唐珏依旧身姿端正,可再看他的面色,珍娘竟突然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她还是第一次见唐珏这般模样,脸上虽面无表情,但他每一个眼神都在告诉珍娘,他心情不好,而是是极其非常特别不好。
“你怎么在这儿?”
珍娘坐在床边,手足无措的干笑。
唐珏带了冰碴的眼神在珍娘身上上下打量一番,珍娘觉得,他眼神所到之处,身上的寒毛都立起来站岗。
片刻他才悠悠的开口,
“难道这个问题,不该是我问你吗?”
“我记得一个月前,你说令尊家乡那边来信,所以要回临城一趟。我竟不知临城何时搬到奉天了。”
珍娘被他如箭的目光盯着,根本不敢同他直视,垂着头好半天才支支吾吾解释:
“我、我也是、也是不想你们担心。”
唐珏看着她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两根食指不停地相互绕圈圈,突然便想起白日见她,她那时站在姚侪身边,也是这般动作。
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心脏灼烧的难受,一股邪火好像在他胸腔里来回乱窜。
“不想我们担心,就独自一人跑这么远,你这是不想我们担心还是害我们担心?”
不知不觉唐珏的声音提高了几度。
珍娘本来被他抓住就有些心虚,被他这般念了两句,反倒多了几分脾气,
“就知道你们知道了会这样,所以我才不告诉你们。”
唐珏没想到她还敢顶嘴,心头火更大了:
“不管你跑来这处做什么,明天我派人送你回去。”
“那可不行,我还等着货呢。”珍娘想都没想便反驳出去。
“货?什么货?”
反正他都知道她来了奉天,珍娘索性也不瞒了,
“我同齐家的签了契书,等过几天波斯那边到一批宝石,等到了我拿了货就走。”
“齐家?哪个齐家?”
“就晋商之首的齐家,做茶叶生意的。”
唐珏思索一瞬,突然想起件事情,刚到奉天时他曾听说,几天前有人活捉了犯境骚扰的金鞑子,还给送到了镇北将军府,事后调查发现被捉的竟是金国的王族。
而送金鞑子到镇北将军府的就是位姓齐的晋商,事后他同镇北将军还给送了抚恤。
唐珏心头浮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压下越来越控制不住的烦躁,沉下声音问:
“你同齐家怎么认识的。”
珍娘见他好似沉稳下来,便如实回答:
“就是来的时候,跟的他们齐家的商队,毕竟是大商队,这样比较安全。”
珍娘说完唐珏一直沉默,她抿抿嘴,半笑着讨好:
“你别气了,我也不是不知道外头危险,所以才找的齐家商队。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安稳的么。”
“我同齐家少东家签的契书,等这批货到了,我们拿了货就走。”
唐珏沉默着克制着,齐家捉到金鞑子的事情,他听镇北将军讲过一遍,而他之所以会被派到这里,也是因近日边疆频频传来商队被洗劫的消息,皇帝不放心,便叫三皇子去查这件事。
他依凭着三皇子的信任,才拿到这个差事,表面上是来做监军,实则是调查商队被袭的事情。
他来不过数日,已经收到大大小小的报案十余起,大部分被袭的商队都伤亡惨重,更有甚者可能整队商队都被抢走,连消息都没有一个。
珍娘既然跟在齐家商队里,那必然也一同经历了同样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唐珏心脏就突突的难受。
“胡闹!”
终于他还是没忍住,一掌把圆桌上的茶杯拍飞。
“明天我派人送你回去。”
珍娘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但她本也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性格,只觉得他的安排莫名其妙。
“为什么,我不!”
“契书我都签了的,为商可不能如此没有诚信。”
“况且,我为什么要走?”
唐珏目光灼灼的盯着珍娘,只觉的胸口发胀:
“你怎么如此不听安排,为什么骗我们说去临城,却又跑到这奉天来。如今还不肯走?”
他想到白日,她搂着姚侪的臂膀,笑晏晏的说她是姚侪的未婚妻。
胸口更疼了。
珍娘也被他气到了,冲口而出道:
“我又不是你的谁?为什么要听你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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