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闲话
礼部侍郎姓文，虽比唐珏官位略低，但年纪不小，家中三个儿子，小儿子都已经到了弱冠的年纪。
侍郎夫人也已经一副老太君的模样，珍娘阮娘同她在大门口见了礼，便由着女使引着进了府。
珍娘和阮娘来的不算早，等到了地方，女眷这边来了不少人，因是弱冠礼，来访的夫人长辈较多，阮娘是替唐夫人来的，少不了一番应酬，自然有也对珍娘好奇的。
阮娘先领着珍娘同各位夫人打了一圈招呼，便被相熟的友人叫走，珍娘一人端了一小盘吃食，寻了处僻静的地方闲坐。
也不知坐了多久，只觉这院子里人越来越多，好在她这边偏僻，偶有喧哗声传来，也还算安静。
珍娘正享受着这难得的春光，耳边却传来有人小声的私语：
“今日席上多了个生面孔，你们有谁可认识？”
珍娘是坐在水榭边的美人靠上，声音是从斜下方传来的，她向下瞄了一眼，有三四个小女娘围坐在岸边的湖石上聊天。
她和她们中间正好隔了棵海棠树，满叔的海棠花将她们的视线隔开，外加她在她们的高处，几个小女娘大概不知道珍娘正好在这里。
说话的是位年轻小女娘，年岁也不过十三四的模样，刚才陪着阮娘招呼时好像听谁说了一嘴，大概是某位侍郎尚书家的女娘。
“可是那位蕊黄色衣裙的女娘？她那身裙子颜色可真亮眼。”
接话的小女娘说话酸酸的，珍娘不由的轻笑起来。
珍娘垂头看看自己今天的装束，早上出门时青蕊说这颜色衬她，她又不挑这些，便就着手穿了。
看来青蕊的眼光还不错，珍娘会心一笑，继续捏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
其实跟唐家相熟的人家，早就知道珍娘的身份，唐夫人也从未隐瞒过，只是珍娘自己不爱掺和这些，所以认识她的人很有限。
今天日头很好，晒在身上暖暖的，大概要比窝在家里好。一想着躲出来不用跟唐珏见面，珍娘便觉得心里松快，不过被几个小女娘酸几句，她才不会在意。
“没见过她，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娘。”
“样貌还尚可，倒是白净的很，我刚见她时好几次想问，这般白净的肌肤她是怎么养的，平白叫人嫉妒。”
小女娘们对她的探讨还未结束，有人应了刚才的疑问，珍娘有一搭没一搭听着，不打算插嘴。
“看年岁好像不小了，怎还梳……”
后边的声音极小，珍娘听不太清，但约莫猜的出来，大概是说她梳了未婚的发式。
“估计是谁家的老姑娘，赶着今日郎君们多，出门相亲来了。”
这句话就没那么善意了，因着唐家如今的地位，不管她们去谁家，宾主之间无不客客气气，便是不认识她，也没谁撞上来给她没脸。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说话的。
珍娘咬了口点心，浅笑了笑，并未当回事。
那几个私语的女娘，聊了几句然后便转换了话题，珍娘以为她们对她已经没了兴趣时，第一个对她好奇的女娘突然又开口了：
“你们说，那老姑娘该不是听说今日唐珏要来，所以才跑来的吧？”
“我可听说了，京都里可有几家女娘，为了那位唐大人，白生生耽误了。”
“真不知道那位唐大人有什么好的，值得她们这般疯魔？”
“那不知道，我倒是听家里兄长说，那位唐大人姿容甚是俊美，早年间更是京都城里数一数二的风流郎君，倒不知何故至今未婚。”
“说起来我倒是听到些消息，你们可想听？不过做不做准就不知道了。”
“你说，你快说说。”
珍娘一旁听着墙角，无声的轻笑了起来，几个女娘言辞不甚友善，但也不算夸张。
按这里的习俗，她如今的年岁被叫一声老姑娘不过分。
自嘲的笑了一声，珍娘不欲再旁听下去，准备弄出些声音惊走她们，刚要出声，却听几人又把话题扯到了唐珏身上，珍娘不由的好奇起来。
“你可知那位唐大人为何会一直单身不娶吗？我阿兄有次在家里请朋友来玩，倒听他们说起过。”
那小女娘顿了顿，立刻便有人催促：“你别卖关子，赶紧说就是了。”
“我听阿兄的朋友说，这位风姿卓然的唐大人，当年确实风靡了京都几年，但可惜的是，没多久家里就因伪王陷害出了事，一家人都被打进了天牢。”
“唐家人那时都下了狱，可偏偏这位……”
珍娘斜看下去，视线穿过簇拥在一起的海棠花间隙，见那位小女娘摆了摆手，做了个否定的动作。
“那他去了哪？”最开始这个话题的小女娘忙问。
“我可是听说，听说的。”
讲述的小女娘着重两声：“听说是被伪王扣了，留在了他身边。”
“啊？”几个小女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太听懂。
讲述的小女娘见状嗐了一声，：“反正就是那个了，你们自己想吧。”
见几个人还有些茫然，她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就断袖，这个懂了吧。”
几个小女娘面面相觑，“那、那、那他、他……”
好半天几个人没出声，最后还是最早说话的那位叹了句：“那些个钟情他的女娘也太惨了，他这般拖着，不是耽误人么？”
珍娘一旁听着，却没想到听出这般言论来，她从未想过，唐珏这些年，竟也不像她想的那般容易。
再想起唐太傅说的那些话，突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们这些小女娘，年岁轻轻，怎的胡乱编排人？”
几个女娘八卦的投入，突然听到头上传来一个声音，被这声音一吓，纷纷顺着声音仰头张望，可隔着满树的海棠花，看不到说话人的样貌。
“谁在哪偷听？”
最开始挑起话头的小女娘很不爽。
珍娘起身从水榭下来，绕过岸边的海棠树，走到她们面前。
“竟是你？”
说话的是还是刚才那位，穿了一身桃粉百褶裙坐在湖石上，一眼认出珍娘来：“你倒是谁家的女娘，怎如此没有教养，躲在一旁偷听？”
在海棠树下站定，珍娘看着几个人缓缓说：“我本就在那边坐着赏景，倒是你们自己主动跑来的，怎成了我偷听？”
“那你就不能主动避开？”
这次说话的是另外一个，听声音是刚才学舌传言的那个，她穿了一身蓝裙和桃粉裙女娘一坐一站在中间，还有另外两人左右各站了一个，看样子这个小团体是以桃粉裙女娘为核心的。
闻言，珍娘嗤的笑了，嘴角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好霸道的道理，原来你家的长辈都这么教的吗？那我倒多少理解了，怨不得会这般嘴碎。”
四个小女娘想来都是金尊玉贵的养大，大概从未听过别人这般指责，脸色全都变了，桃红裙子当即便跳了起来：“大胆！你说谁嘴碎？”
“自然说的是那些背后胡乱编排传谣言的人。”
“谣言？你说谁乱传谣言？”
“年岁不大还未及笄的千金小姐，躲在一处胡论当朝二品大员的家门私事，还都是子虚乌有的闲事，说你们胡乱编排可有错？”
“你！”这次是蓝裙女娘，“你，你少胡搅蛮缠。”
她气鼓鼓的上下打量珍娘一番，估量珍娘的身份：
“你也不打听打听，眼前这位可是谁？”她指着桃粉裙女娘，“也罢，想你那狗眼也不会识人，不然也不会维护一个二十多岁的老头子。”
“这位可是顺阳王府的郡主，唐珏左不过二品大员，还能高过皇家？”
说话间桃粉裙女娘挺了挺身子，不屑的目光看着珍娘。
珍娘却并不惧，“我是不知几位家世，不过我却知道莫说王府，便是皇家也不该这般长舌碎嘴，也不知道几位家里的长辈，可有几个顶着住言官参奏？”
言官一出，几个女娘的脸色都不甚好看，自古以来言官就是用来弹劾权贵的，从皇家到权臣无不再意言官的悠悠之口，这几个女娘显然不是完全不知这其中的厉害。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好像都有些顾忌，只是若这般被她堵回去，总觉得输的难受，最后还是蓝裙女娘站出来：
“好一个伶牙俐齿，看你这般年岁却还未出阁嫁人，该不会你是喜欢他，才容不得别人说一句不是吧？”
“听说京都城里好几家女娘都因他耽误的花期，你不会到现在还想着他？我们几个说他几句，便刺激到你了？可惜啊，你都熬到这般老姑娘，也没见他来娶你啊。”
“有空同我们这边争论，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出路，莫等老在家里嫁不出去，连个要你的人都没有，最后落得个送去尼姑庵，守着青灯古佛过一辈子。”
她说完，好似拿捏住了珍娘的短处，得意的和桃粉裙女娘对看一眼，嘲讽的笑了起来。
就在她们开心的以为自己占到了上风，突然一声怒喝传来，
“放肆！”
蓝裙女娘神色一凛，朝着珍娘身后惊叫了一声，：“爹！”
“您、您怎么在这儿，她……”
她话未说完，从他爹身后呼啦啦闪出不少人来，都是今日来侍郎府赴宴的宾客，站在众人最前边的，可不正是她们刚才评论的那位。
不止蓝裙女娘，湖石边剩下的几人，眼神里无不露出惊恐的目光，私下嚼舌已是不雅，当着这么多外男的面妄论当朝高官，则是另外一回事。
传出去了，她们的名声是彻底毁了。
完结倒计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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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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