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樱的目光在“教师评语”那一栏微做停留,这些俱是杜衡的初中老师写下的,映入眼帘的大多是些“性格孤僻”、“不爱学习”的词语,只有一位老师写下了“此子聪慧,为可造之才。”
然而爱不爱学习、聪不聪慧并不是关键,关键是杜衡的履历是直接从初中开始记的,往前追溯便是一片空白,就好像这人是凭空冒出来横插进长林二初的。
在信息时代,每个人都会留下自己的足迹,上过的学校,考过的试,打过的电话,坐过的火车,一点一滴都应当有迹可寻,有档在案,究竟是什么人才会拥有一段空白的无从追溯的过去?
徐樱缓缓吐出一口气,又将档案袋重新封好,放回抽屉。
改天要找杜衡同学好好谈谈。徐樱心想。
……
孟夏和胡松子回到教室时自习课已经进行了大半,班上十分安静,连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黎姕侧过头看向胡松子,一眼就看出这眼睛红红肯定是哭过的,轻轻用手推了推胡松子,低声问道:“怎么回事?老师训你了?”
胡松子摇摇头,眼中的泪光险些再次溢出来。
黎姕皱眉:“上次你脚崴成那样都没掉眼泪,这次怎么哭了?不是老师的话,那是孟夏欺负你吗?只要你说是,我马上就去找他算账,别人不敢动他,我可不怂。”
胡松子顿了顿,没有出声答话,而是抽出一张纸条,写道:“不是,是我自己。跟老师聊了关于分科的事……阿黎,你将来想读什么科?”
黎姕也在纸上写道:“当然是理科咯,我将来想读建筑专业。”
“那……祝你考上理想的学校。”
“所以你到底怎么了?”
“阿黎,我要去读艺术了”
“艺术?你文科那么厉害,学艺术不可惜吗?”
“我……你帮我保密好不好?”
“嗯,守口如瓶。”
“是我妈意思,我其实不想学舞蹈,从小她就逼着我学,现在又非要我读艺术班,可我不想去。”
“不是,这为什么啊?干什么要逼着你?”
“我是单亲家庭,我爸妈很早就离婚了,我妈是舞蹈老师,她带大我真的不容易,她很爱我,我也爱她,只是……从小我就必须听她的安排,从穿什么袜子到扎什么头绳,我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力,她让我学舞蹈,要我考北舞,要我去实现她当年没能实现的梦想,我真的没有办法。”
黎姕沉默片刻,握了握胡松子的手,看着她眼中压抑的情绪,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原生家庭的痛,就像陈年的疤,在一次又一次的反复加重和重新愈合中,逐渐长成一片又厚又硬的瘢痕组织,梗在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
孟夏翻开课本目录,顺着目录开启了他独特的“头脑风暴”复习法,每看到一个主题,就立刻展开“爆炸式”联想,将所有学过的零碎的知识点串成一张巨大的知识网络,顺着网络将思维捋顺,在这个过程中遇到新的问题时便翻找资料寻求答案,力求在整个知识框架下不留遗漏。
孟夏复习完毕,侧头便见杜衡正在专心写着一套地理试卷,便没有出声打扰,只静静看着杜衡干净白皙的侧颜和修长好看的手指。
这么好看的人,是我的。孟夏一想到这儿,心里便像化开了一块蜜糖,轻轻一拨,便能化作万千缱绻的糖丝,缠绕成彩虹似的梦。
杜衡终于写完了卷子,将笔轻轻搁在桌面上,长吁一口气,然后才注意到身边有个大学霸居然没有认真学习,而是一脸思春地发着呆,不禁唇角一勾,从抽屉里拿出素描本,只寥寥画了几笔便描出了孟夏的轮廓,又在孟夏回过神前将本子合上收起来,然后摊开试卷,摆出一副刚写完卷子的模样。
下课铃刚好响起。
孟夏扫了眼杜衡的卷子,点头笑道:“不错嘛,正确率挺高……欸等等,这里,你得分两种情况讨论,可别偷懒啊,当本初子午线和晨线重合的时候,晨线上时间是6点,本初子午线是0°,北京120°E,东边时间大于西边时间,15°=1小时,得到北京时间为14点,而昏线和本初子午线重合时,本初子午线是18点,得北京时间为2点。”
在这些天来孟夏同学不遗余力的辅导下,杜衡早已不复曾经那做个题都能做得苦大仇深的状态,他一听就懂,立刻将卷子上的答案补充完整,抬眸时正好撞上孟夏的目光,心里突然预感不妙。
只见孟夏收回目光,又从自己的一摞资料里翻了翻,抽出一套难度适中的数学试卷,一本正经地放在杜衡面前,示意他可以提笔写题了。
好吧,课间没了。
孟夏看着杜衡一言难尽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连忙安慰道:“写完了有奖励哦,正确率高的话奖励翻倍。”
杜衡一脸犹疑,只觉更加不妙,问道:“什么奖励?”
孟夏笑而不语,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杜衡的下唇,什么奖励不言而喻。
杜衡实在是想不到堂堂长林学神竟能无耻到这个地步,这光天化日呢,居然调戏良家民男?!
沾过秋风的指尖微凉,点在唇上却是滚烫,一瞬间点燃了杜衡的各种回忆,梨花海棠树下,无名庙宇中,还有孟夏家里……
杜衡默不作声回过头盯着桌面上的试卷,恶狠狠地和数学题目互瞪片刻,最终还是丧权辱国地提起笔开始写写算算,耳根却随着笔尖的划动逐渐泛起绯色,像是胭脂晕在玉石中。孟夏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那可爱的耳垂,害得那抹红愈发深了。
……
景秀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转着笔,时而无意识地摸着自己右手小指上的戒指,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
“木槿初荣,含桃可荐,象征坚韧和永恒的美丽……”
景秀脑子里莫名浮现出那天林华说的话,在那之前从没有第二个人能读出那枚戒指的含义,大多数人都以为她只是戴着显拽而已。
那人的眼睛很纯澈,虽是桃花眼,但并不显媚气,在明朗的五官的衬托下,反而有种独特的韵味。
对于这个长期混迹在球场和武馆的女侠来说,她原是习惯了眼里只有三种人——她哥,她哥们,她的手下败将……而林华,无疑是特殊的存在,至于有多特殊,景秀暂时不想深思。
谢思佳看着景秀手中的笔都快转出花了,实在忍不住问道:“秀姐,你都复习好了吗?”
谢思佳自从在体育课上拜秀姐为师后,篮球技术明显见长,也彻彻底底成了秀姐的头号小粉丝加小跟班。
景秀回过神来,又指了指自己桌上摆的一摞试卷,笑道:“对啊,都刷完了,没啥问题,考试嘛,随缘呗。”
谢思佳看着那摞每题都只写了草草几笔的试卷,一阵无言。
景秀却似乎看出他想说什么,笑道:“我只写了大致思路,所以写得比较跳跃,你想看的话就拿去,有问题随时可以问我。”
谢思佳领了旨,立刻欢天喜地地拿了天才的试卷回去研究,期望能在考试前多捞几分。
……
考试前的晚自习教学楼彻夜不熄灯,也没有老师专门守在班上,只有一名督察老师在教室外巡逻,各科老师都在每层楼拐角处的教师休息室里答疑,同学们复习期间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去请教,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保证教室的安静和复习的高效性。
杜衡在孟夏如有实质的目光中虽然如坐针毡,却也效率奇高,第三节晚自习下时已经将语数外物化生政史地九门课的模拟卷都各做了两套,正确率也高,基本都在90%以上,这么一盘算,欸,应该能考个年级前十吧?
对于孟夏这个考惯了第一名的人来说,他一时间真有些拿不准年级第十大概是个什么水平,因为他从来只和自己较劲,没注意过别人被甩开多少分……孟夏挠挠头,觉得自己有些失策。
孟夏虽然还没和杜衡说奖学金的事,但他是真心希望杜衡能拿到名额的。
杜衡家里本就条件一般,这些年跟爷爷在山里相依为命,现在更是没有经济来源,如果能拿到这8千元,省着些花,支撑一年的生活费应该不成问题。
杜衡虽然面上不说什么,但孟夏能感觉到他的倔强,不愿意依赖于别人而活,不想欠着别人什么。
孟夏正对着杜衡刚写完的卷子走神,直到杜衡用指尖点了点桌面,才回过神来。
杜衡挑眉看向孟夏,角度刚刚好,让左脸颊上的泪痣和眼尾的一抹几不可见的魅色全然映入孟夏双眸,险些让孟夏跌落进去,找不着北了。
孟夏无意识地搓了搓手指,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但一时脑子有点卡壳,都怪杜衡这个倾国倾城的蓝颜祸水!
孟夏强行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故作正经道:“……嗯,既然写完了,那就再看看我的笔记本吧,上面黑色字是必背考点,蓝色字是重点掌握,红色字是易错误区,灰色字是知识拓展,旁边附栏里还有经典例题,可以举一反三的……”
杜衡终是没说什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勉强接过他人求之不得的学神笔记,开始今天的第三轮复习。
唉,谁让他男朋友是学神呢?
谢谢观阅,祝愉快!
PS:本章中提到的“瘢痕组织”是指肉芽组织经改建成熟形成的纤维结缔组织,属于组织损伤的纤维性修复,有利也有弊,一方面可以填补创口,增强坚固性,另一方面瘢痕收缩、粘连、增生过度也是有害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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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复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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