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还没聊完?!”
一声粗粝的暴和从副驾驶那边传来,打断了三人荒诞的对话,胡松子撇了撇嘴,又将二人嘴上的胶布重新封好,转身坐回车厢前部的椅子上,将被五花大绑的景秀和黎姕留在原地。
轻客不知已经开到什么地方了,路面不太平整,坑坑洼洼的颠得人想吐,窗外的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白昼和黑夜正在做着最后的博弈。
而在前方众人看不到的角落里,景秀和黎姕互相交换了眼神,黎姕会意,假做疲惫不堪向一旁歪倒,正好挡住了景秀的小动作。
在黎姕的遮挡下,景秀将自己的身体扭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任谁都该叹一句“好腰”,她在自己上手双脚都被绑住的情况下,竟从背后伸手探进自己的鞋子里……
片刻后,余小红的手机上弹出一个提示框,点进去后是一个正在移动的小红点。
余小红险些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举着手机就给值班室里负责接待他们的警察同志看。
“警察同志,你们快看……”
“嗯?这是……?
“这是装在她鞋子里的定位器,她小时候出过意外,所以后来就给她准备了这种追踪器,装在鞋底,平常一般不用,所以为了就一直关着,必要的时候可以打开,位置信息就会同步到我手机上。”
“那你们怎么不早说?!”
“对……对不起啊警察同志,因为实在是太多年没用过,而且这个装置不能远程操控,只能凭她自己开或者关,所以直到刚才弹出消息的时候我收到她的位置信息。”
警察接过手机,注意到那个闪动的红点已经到了云南境内,正在往更边远的地方驶去,朝这个方向,正是缅宁,再往外去就是中缅边境,而一旦跨过国界,情况就会麻烦很多,恐怕还需要联动军队协调救援。
值班警察不敢耽搁,连忙向上级汇报。
两小时后,数辆警车从云南省缅宁市公安厅飞驰而出,余小红、景道然、孟夏、林华四人一齐登上飞往云南的飞机。
孟夏扭头看向林华,低声道:“我跟出来很正常,那个小丫头片子是我表妹,你又是什么情况?”
林华沉默片刻,如实答道:“我喜欢她,担心她,恨不得能立刻见到她,永远守在她身边,不论发生什么,绝不放手。”
孟夏虽然早就有隐隐的猜测,但当这些猜测实实在在的呈现在眼前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愣了神,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五味杂陈终是化为说不出的千言万语,化为一声轻叹。
是啊,他的景秀长大了,那个坚强又倔强的女孩,那个不懂温柔为何物的野丫头,那个终日在她耳边聒噪不休的小精怪,不知不觉中,居然也到了该明白情为何物的年纪……
孟夏拍了拍林华的肩膀,半开玩笑道:“你可给我收敛点啊,别忘了她比你小两岁,现在还是个未成年。”
林华没听出弦外之音,直愣愣地答道:“没关系,多少年我都愿意等的,我是真心的。”
孟夏:“……”
这傻孩子真的不会被景秀欺负得团团转吗?……唉,算了,再怎么样也是他们两个人自己的事。
……
寨卡到底是不太放心,除了约瑟和乌扎格,还把西贡和她手下的一个小分队也派去跟着金翎——也不知道是不放心金陵能不能解决掉凯琳,还是不放心金翎会不会循机跑掉,背叛自己。
金翎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面无表情地擦着匕首,像个万年不动的冰雕,完全无视了后视镜里西贡投来的目光。
“看够了么?”金翎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将西贡吓了一跳,后者连忙收起自己片刻的狼狈,嘴角一挑,露出一个狐媚的笑容,乌黑得眸子也恢复到训练有素的含情脉脉。
“哟,看几眼都不行,翎哥哥可真是馋死我了……”
“以后这种话,不想说就别说,车里就我们两个,演给谁看?”
“……从小,寨卡就教我一句话,‘在其位谋其政’,我是他女儿,理应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金翎嗤笑一声:“女儿?你当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金三角的?别忘了,他可是毁了你一生的人。”
“……我没忘,但我……也没有选择,世界之大,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只有金三角这么个三不管地带才有我的一口饭吃,我想活下去,仅此而已。”
金翎摇摇头,将匕首收回鞘内,挂回腰间,修长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胸前的琥珀坠子——那琥珀的颜色很特别,或许是特意调配过的,比寻常琥珀更深沉一些,又透着微棕,看起来有点温柔。
西贡一直很好奇这坠子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她记得两年前,金翎回到金三角的时候,就一直戴着它了,而且无论这人怎么冰冷无情、杀人如麻,当他凝视这坠子的时候,目光总是柔和的,难以形容,就像——注视着情人的眼神。
吉普车在荒无人烟的小路上开了许久,终于在一片密林的边缘处停了下来,跟在其后的几辆车也陆续停下,约瑟、乌扎格等人从车上下来,拿起各自的装备便准备出发,悄悄跨过中缅边境最隐秘的丛林。
然而就在这时,方才还淡定从容的金翎突然攥紧了拳头,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面部的肌肉也有些不自主地扭曲,脸色比平常看起来更惨淡了几分,额上隐约有冷汗渗出来。
众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连忙七手八脚从兜里掏出小袋装好的白粉,递到金翎面前。
西贡一把挥退众人,只从自己口袋里拿出白粉——她的货比别人的更纯,研得更细,也……比别人的更能放心,不会掺别的东西。
她利索地拆开密封袋,将粉末倒在随身携带的锡纸片上,然后就要去拿打火机烤一烤。
金翎摆摆手示意不用,接过那锡纸片就放到鼻子前,用力一吸,粉末就被吸去了大半。只消片刻,就肉眼可见的起了效,方才的肌肉痉挛逐渐被缓解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烈的快感直冲大脑,肆无忌惮地侵蚀着灵魂中残存的清明和理智。
金翎深吸了几口气,再睁开双眼时,便已经恢复到往常的冰山脸。
他挥挥手,示意众人可以出发了。
西贡从后面跟上来,低声问道:“多久没吸了?怎么突然……”
金翎闻言挑眉,随口答道:“两周吧,最近日理万机,忙忘了。”
西贡:“……”
这个人在金三角,除了偶尔帮寨卡打个黑吃黑的小仗,就是吃喝拉撒睡、在罂粟花田里散步、抱着鸢尾发呆。
忙?鬼才信!
见金翎并没有什么兴趣继续聊这个话题,西贡也不再自讨没趣。
在众人都没注意到的角落里,金翎又捏了捏胸前的琥珀坠子,轻轻叹了口气。
他肩上背着两杆枪,一杆AK-47,一杆M82A2,漆黑沉重的枪身与他冷白的肤色和削瘦的身形形成鲜明对比,从背后看去莫名有些违和——就好像他原本不该背着枪,也不该穿梭在这阴冷潮湿的密林中,而是应该斜挎个书包,里面随便揣几本反正也不会翻看的书,再叫上三五伙伴,走在逃课出去玩的路上。
他想,果然还是低估了毒品的力量。
可他就是在心中存了那么一点侥幸。
万一呢,万一自己能活着回去……
戒断,真的很难。
不过还好,再难也只是难在躯体和精神的折磨,而不是灵魂深处的痛苦。不会比当年生母在眼前自杀时更痛了,不会比爷爷去世时更痛了,也不会……比失去那人时更痛了。
谢谢观阅,祝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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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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