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孟夏伤愈出院。
围剿计划原定于一年后执行,在此之前,国安局情报司需要收集整理所有足以指控罪行的确凿证据,并向联合国禁毒署UNIDP汇报情况,以获取跨境执法权,此间无数公文来往和会议讨论,将全权由孟夏主导。
办公楼里响过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第一分部部员们跟着孟夏鱼贯而出,疾步奔向电梯。
“据可靠线报,金三角一带的贩毒集团目前以寨卡的养女西贡为首,手下有两个心腹,约瑟和乌扎格,都是原寨卡集团成员,还有少数规模较小的集团,主要成员和关系网均已被一线情报人员探明,资料已经加密发到各位的终端,从现在到会议室有三分钟,所有人必需在那之前阅读完毕。”
孟夏沉稳的声音在电梯厢内响起,众人纷纷应声后片刻不敢耽误,争分夺秒地开始解读资料。
三分钟后,会议室门大开,第一分部部员纷纷落座,总督凌秋寒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而后收回镜片之后,没有人敢多言语,周遭气压低的可怕。
“诸位,国安局有一名非常重要的卧底,代号Iris,已与上线失联多日,目前情况不明,植入隐形眼镜的极微型终端最后一次发出信号是在俄苏里走廊,画面显示已沉寂多年的一支以塔吉马为首的贩毒集团,大量投入生化武器研究,违反人道主义非法进行人体实验,可能已制造出可以改造人体神经元的噬神经病毒,并且具有潜在传播性和成瘾性。”
凌秋寒在投影屏上展示的画面确实超出了正常人的想象,昏暗的地下实验工厂、不知名的药剂实验、被当作实验体的男女老少脸上痛苦扭曲的笑容,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我们不确定这种噬神经病毒的确切传播方式,是否能通过气溶胶或水源传播。目前尚没有其他地方存在该生化武器的迹象,我们已经秘密联系相关国际组织,获取了初步的信息支持,已有生化领域顶级专家表示会全力配合我们的工作。塔吉马为首的原金三角贩毒集团已被列为国际恐怖组织,代号‘黑山鬼’,将受到国际社会的联合打击。但是消息一经公布极有可能引起社会恐慌和世界局势动荡,所以这份情报目前是高度保密状态。”
投影屏上的画面终于停止了滚动播放,压抑在众人心头的负担却并没有减轻一分。
“下面安排三项任务:第一,联合滇西军区特种部队,不惜一切代价营救功勋卧底Iris,所有人收拾战备包和设备箱,即刻出发专机抵达滇西。第二,配合联合国安理会的工作安排,力求彻底摧毁‘黑山鬼’国际恐怖组织和其创造的生化武器,公函稍后将通过个人终端发予诸位。第三,将金三角现有贩毒集团首领及核心成员中与十五年前A538行动有关的全部抓获归案,血海深仇不容我们忘却,一年后的今天,我在这儿等诸位的捷报。”
“明白!”
“明白!!!”
众人纷纷应声,再次跟在孟夏身后疾步而出,而后分散行动,部分人回办公室拿设备箱,部分人去后勤仓库领战备包,还有部分人到武器库登记申领常用武器。
数分钟后,一架小型运输机从国安局情报司专属机场呼啸而出,飞往西南方的广袤腹地。
......
中东,ZONE战地医院。
常驻维和部队在医院周围紧急加大防御力度,但是对于已经造成的损毁暂时还没有修复——门诊部的平房已经坍塌了大半,急诊部也被迫关停,只剩手术室和住院部还勉强维持着正常运作。
原先的走道里和空地上摆放着尚未来得及处理的尸体,有的是平民伤患,有的是本院医生。成河的血流在空气作用下变得粘稠,走过时会发出嗞啦的轻微声响,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糊味和烟尘味在干燥的空气中肆意弥漫。
景秀跟在瞿清身后,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了,医用口罩遮去了她呆滞麻木的表情,她只能机械地执行瞿清的每一个指令,搬运伤员、紧急包扎、消毒清创、截肢缝合......
生长在和平国度的她,纵使曾在新闻报道和文学纪实中见过这样的场景,但那和身临其中完全是两个概念。
就在景秀来到ZONE报道的第二天,这里就遭到了武装分子暴力闯入。
当时有超过20名武装分子强行闯入医院,他们以枪支威胁无国界医生员工,并强迫他们躺在地上,同时从院内劫走一名患者,走后嚣张的引爆了安装在医院墙上的遥控炸|弹,将门诊部几乎夷为平地。
事发时瞿清正带着景秀在住院部查房,警报突然拉响,瞿清将景秀牢牢护在身后,带着她躲进了角落里的器械室,塞给她一把骨科用的电动摆锯用于防身,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把Hudson H9,警惕地指着唯一的出入口,整个人如上弦的箭一样蓄势待发。苍白的肤色几乎与他的满头白发融为一色,与黑洞洞的枪口形成鲜明对比。
所幸当时武装分子并没有对住院部有什么兴趣,只从门诊劫走患者、引爆炸弹后就逃走了,住院部只受到了爆炸余波的波及。
“快,压迫止血,这个肢体损坏不算严重,没有伤到重要动脉,还能保住,伤口对合良好,止血后彻底清创,用兜底的外翻缝合,三角针、一号线,带加厚手套,这里来不及测乙丙艾梅了,注意保护自己。”瞿清指着刚被担架抬进来的伤患吩咐道。
景秀麻利地行动起来,答道:“好的。”
“还有墙角里那个小孩,X线结果刚出来,脚踝骨折不严重,手法复位后打外固定就可以了,他母亲的尸体在走廊,等他情绪稳定了带他去认领一下吧。”
“好。”
她现在就像个指哪打哪的工具人,绝无二话,效率奇高。
虽然忍不住会想很多问题,比如被劫走的患者是什么来历?为什么武装分子要带走他?那些武装分子是什么来历?为什么瞿清会随身配枪?他真的只是一名普通的医务人员吗?
但是这些问题显然不会凌驾于医者的本能之上,她只能压制住所有的震惊、疑惑、恐惧,做着抢救伤患的工作。
经过二十多小时的连轴转后,爆炸袭击造成的伤亡终于被及时控制下来,景秀终于能停下来歇会儿了。
她脱下沾染了大片血渍的医用手套和工作服,彻夜的忙碌让她短暂地麻痹了对自身情绪的感知。她面无表情地拿起一瓶葡萄糖盐水吨吨吨灌下去,还想开第二瓶的时候被瞿清拦住了。
“慢点喝。”瞿清眼底也有一抹难以掩饰的疲惫,但他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了,比初来乍到的景秀还是镇定许多,“后悔来这儿吗?”
景秀沉默了一会儿,随手抹去额角的汗,答道:“后悔谈不上,就是震惊吧,以前总是被保护得太好了,觉得一点芝麻破事也是天大的烦恼,出来见见世面才知道世道的残酷......那么多人,说没就没了,生命在这里如蝼蚁,死亡对他们却似泰山,我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力,只能挽回那么一丁点,也许是那些恐怖组织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摧毁的东西。”
“不必妄自菲薄,天道有情,世道无情,有些**不是你我之力能阻止的。”
“院长,那个被劫走的是什么人?”
“是一名非常杰出的神经生物学领域的专家,我以前在一场学术交流会上见过他,他对工程化狂犬病毒和腺病毒载体用于神经示踪和光化学遗传的相关研究有很出色的见解,前几天才刚有一篇research article发在了Neuron上,没记错的话那篇文章是第一次使用恒河猴作为噬神经病毒实验的对象,引起了学界内的伦理学讨论和争议。”
“啊,原来是他啊,那篇research article我也读过,觉得确实存在争议。神经元之间的沟通连接和信息转换组成思维,形成我们广义认知上的人格和情绪,或者说更高层次的灵魂,那么改造神经元后,他的固有思维模式随之改变,甚至记忆也会受到影响,那这个人是否还是这个人呢?特修斯之船,这也是一个哲学问题。”
“是的,”瞿清顿了顿,神色冷了下来,继续道:“这件事让我感到不安,因为在其他战地医院,包括中东、西非、东南亚,我的很多同行都遭遇了类似的事,武装袭击后劫走人质,有时是患者,有时是医务人员,但他们不约而同的都是神经生物学领域的专家,这不会是巧合,我有预感,这背后一定有更深的隐情,甚至是比恐袭本身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景秀想了想,心中隐约有了答案,斟酌后谨慎地说:“这些武装分子罔顾人命人权,手段又如此类似,多半来自同一个恐怖组织,目的应当与那些被劫走的专家的研究内容有关,恐怕是想要利用他们制造或者研发什么东西,而这个东西有利可图。”
瞿清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人,赞许的目光透过镜片后看不真切,片刻后他又恢复了沉稳冷淡的模样:“去休息吧,忙了一天一夜了,不用害怕,李老把你交到我手上,我虽然不能保证你在我这儿能比他那儿学的东西更多,但是在这里不论遇到什么情况,只要我活着,就一定全力保障你的安全......去睡会儿吧,四小时后和我换班。”
待景秀回值班室休息后,瞿清在无人的角落坐下,卷起常年遮住手腕的袖口,露出腕上的手表,笃笃两声敲在表盘上,然后就弹出了一个隐隐透着蓝光的全息屏,外科医生修长的手指在其上飞快地操作,瞬息过后全息屏收起,袖口再次放下,仿佛刚才的画面只是幻觉。
......
与此同时,东南亚某处不知名的居民楼里。
舒克亚在家中坐立不安,已经连续几天没有收到金翎的消息了,他很担心自己养父的安危。
金翎临走时吩咐他若是三个月内没有讯息就动身去中东,但是冥冥之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他:“不能再等了,Pater有危险,他回不来了。”
舒克亚从小聪慧过人,幼年的遭遇又让他过度早熟,才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的关窍,很多时候他的预感最终都会被映证。
几番挣扎犹豫过后,心中的焦躁不安愈演愈烈,终于,他下定决心,收拾好行装,趁着夜色深浓出发了。
谢谢观阅,祝愉快。
为了避免一些问题,在这里强调几点哈:
1、这个跨境执法不现实,都是本文虚构的;
2、这里提到的神经研究瞎编的,也不现实;
3、大伙儿马上就要团聚了,努力更文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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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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