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按原计划,注意隐蔽,别和他们有正面冲突。我现在过去。”
叮嘱了几句,黑泽阵挂掉电话。
手机屏幕弹回首页——日曜日,下午两点。还有一通未接电话。
黑泽阵抬手搭了一下额头,靠着枕头的头皮好像被压太久了,针扎般的感觉。
他这一觉睡得有点沉,睡着前是什么姿势,醒来是什么姿势,没翻身,什么梦也没做。
那通未接电话他早上完全没听见。
不知道这种身体反应是来自药物还是感冒发烧,或是别的什么。
简直像是被麻醉了一样……想到这里,黑泽阵忽然低头轻呵一声,其实他对这种感觉的第一个念头是“像死了一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想法在中途转了个弯,变成了“麻醉”。
“咳咳咳——咳咳——”
又咳了几声,黑泽阵伸手掀开被子,然后慢慢撑起身坐在床边,他没穿鞋,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触觉也渐渐恢复。
黑泽阵眯起眼抬头看向床边的窗户。遮光帘拉上了,但是帘子上细密的针脚缝隙还是透出些光亮,房间里不明亮但也没有完全暗下去。
窗缝中挤进的热风不安分地撩动着遮光帘,让它时而鼓胀,时而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吸附在冰冷的玻璃上。
黑泽阵站起身,弯腰从床头拾起手机,查看那个未接来电,接着回拨了过去。
黑泽阵等了一会,通话接通后明显能感觉到对面所在的环境乱糟糟的,嘈杂的说话声,脚步声,玻璃容器的碰撞声……
“您好?”那边等了几秒才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顿了下,她才继续道,“不好意思,刚才那通电话不是我打的,是我的同事用我的手机打的。打扰您休息了吧,真是不好意思。”
小夜又连忙解释道,“因为和您的通话记录在第一条,所以她就拨给您了。”
“哦……”黑泽阵拿着手机往衣柜边走了几步,伸手拉开衣柜,从里面随便扯了件短袖T恤丢在椅背上,一垂眼瞥见昨天丢在垃圾桶里的白色衬衣还在里面。
这位服务生明显话里有话。
或许是在“Eden”遇到了什么棘手的客人,所以才会让同事帮忙联系人。不过,如果她不直说,黑泽阵也不想多管闲事。
这位和玉井鹰不一样,能从她嘴里获取的信息有限。如果正好能套出中谷哲弘的一些信息最好,但是没套出什么黑泽阵也不意外。
黑泽阵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一边。过了会,他换好衣服,再一看通话,居然还没有挂掉。
黑泽阵一挑眉头,感觉有些不同寻常。
黑泽阵想了几秒,然后拿起手机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们周末很忙吧?难道是店里有客人闹事?”他顿了顿,像是随意提起,“中谷哲弘周末经常去你们那消遣,他没帮你一下吗?”
此话一出,对面的呼吸频率立即变了。
黑泽阵手指在书桌上按了一下,不觉下了判断:看来确实是和中谷哲弘有关了。
小夜斟酌了很久,终于开口:“是中谷先生忽然发了很大的脾气。”说着,她忽然笑了一声,自嘲一般,“我大概需要找一个新工作了。”
黑泽阵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又推开玻璃窗。
中谷哲弘这人表面比他弟弟中谷浅野温和,待人接物也沉稳,但是掀开那层皮,两人的本质倒是没两样。如果中谷浅野没死,再过上几年,说不定也会变成这样。
会吗?
也可能不会。如果中谷哲弘是刻意这么培养他弟弟的话,中谷浅野过几年可能会更废物。
就是不知道白鸟昭夫为什么会更喜欢中谷浅野那个废物,白鸟昭夫难道是对这种单纯又没有竞争力的小孩有什么滤镜吗?
可是,白鸟昭夫为什么又会赏识他呢?除了年龄差不多,他和中谷浅野有什么共同点吗?难道白鸟昭夫觉得他也是个心思单纯的废物吗?
黑泽阵把手伸到窗户外,一阵热风从指缝间吹过。室外温度不低,但是黑泽阵想了想,还是从衣柜里扯出一件很薄的黑风衣套在了最外面。
小夜见黑泽阵半晌不接她的话,终于忍不住问了句:“不好意思,这么说可能不太礼貌,但是我还是想问您一句,上次您告诉我中谷先生喜欢无尽夏是故意骗我的吗?”
黑泽阵一顿,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中谷哲弘看到了那副耳环然后生气了吗?
黑泽阵心里觉得好笑的同时又认为这个服务生确实有点脑子,也有功利心。和那位叫光子的服务生不太一样。
当然,功利心不是个贬义词,特别是生存环境不是很好的时候。黑泽阵一直挺喜欢这个词的。一定程度上,这个东西可比其它人与人之间的链接可靠多了。
面对这种怀疑,黑泽阵并不生气,反倒轻笑一声,然后一边拿着手机往房门口走一边回她道:“骗你?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难道他是因为那副耳环生气的吗?”
“我觉得是。”
“不是因为喝多了吗?”
小夜一噎:“先生,我听光子姐姐讲过,中谷先生偶尔喝多的时候确实会很恐怖,但是他其实很注意这些,平时也并不像您讲得那么容易生气。我是服务生,客人因为什么生气我隐约感觉得出来。我说话一直很注意,除了那副耳环,我想不到他忽然发难的原因是什么了,而且他今天完全没有喝多。”
黑泽阵踩上鞋子,伸手从门后的挂钩上拿下钥匙环,拉开门。
面对小夜带着委屈和愤怒的质问,黑泽阵没什么情绪,等她说完,才淡淡应了句:“我不知道,我们以前又不认识,我有必要害你吗?如果他因为这个生气,只能说明我猜他的喜好猜错了。对于你可能会丢掉的工作,我很遗憾。”
黑泽阵说完这句,依旧没有挂电话。
电话那边忽然又沉默了,好一会,小夜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她显然已经冷静下来了:“不好意思,是我的问题,我语气不好。对不起,我不应该怀疑您。对于您的帮助,我依旧很感激。今天打扰您了。”
这位服务生很会调整自己。
黑泽阵“嗯”了一声,又问起详细情况:“他动手了吗?”
“没有。只是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我们店长出面解决了。”
“说了什么?”
“主要是说我服务态度不好,他觉得我没有给他应有的服务。我确实是不如光子姐姐了解他,或许……哪句话得罪他了吧。”
服务态度?中谷哲弘因为服务生的“服务态度”大发雷霆?真稀奇。他上次在酒吧发火是因为什么来着?
黑泽阵扬了一下眉头:哦,是因为我去白鸟家神社参加初日拜。
“等我一分钟。”黑泽阵按下电梯按钮,再从电梯里走出来后,他才又对电话那边道,“你已经被辞退了吗?”
“还没有。”
黑泽阵想了下,又说:“你请假吧,最近别去上班了。”
“为什么?”小夜有些困惑。
“如果他下次去‘Eden’没帮你和你们店长说话,你应该待不下去了,最近找找新工作吧。”
闻言,小夜沉吟半晌,才问:“您的意思是……他可能还会找我?为什么?”
黑泽阵看了眼头顶的烈阳,缓缓道:“他其实还算个不错的人,我觉得他会向你道歉……”
他需要把那层温和的皮重新披好。毕竟这位服务生长得不错,应该值得中谷哲弘花费几句话的时间。
明明中谷朝见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这些他是跟谁学的,乌丸莲耶吗?
不过,乌丸莲耶可比中谷哲弘能装多了,至今还看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来中谷哲弘对白鸟家意见很大。只是一副耳环就失态了吗?因为白鸟绘江,还是因为白鸟昭夫更喜欢中谷浅野?还是,他觉得自己怀才不遇?
这么想着,黑泽阵轻呵一声,然后一脚踏进阳光下:再不快点解决掉这些事,这火恐怕要烧到我身上了。
看起来像是要火烧眉毛了,但其实非常棒!
林沐看着放在两人几步之外那些被掀开盖子且做过防潮处理的木箱,然后冲旁边的安藤莉子一扬眉毛。
安藤莉子的披肩和头上的丝巾已经不知道在拉扯中掉哪里了,这时的她散着一头金色长发白了林沐一眼。
因为林沐“意外”地泄露两人看到了他们的秘密,所以两人的嘴巴都被用胶带粘起来了,然后被捆起来关在了防盗门的另一边。
林沐猜测这几位大概已经决定一会就把她们灭口,所以也不介意让她们知道太多了。至于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就灭口,林沐又一瞥自己旁边这位——有时候美女是很有用的。
林沐用力挣了挣捆住手腕的麻绳,这伙人绑她用了十足十的力气,手腕简直要断掉。如此情形,林沐非常满意得一屁股靠坐在了墙边,然后望向不远处从木箱中拿出枪械一边二次验货一边严选分货的鸭舌帽女人。
这里的几人都戴着口罩,看不清样貌。但是那顶鸭舌帽下露出了一截棕红色齐耳短发,她的左眼眼尾还有一片刺青。
这样醒目的标志,属于是看过一眼就很难忘记的类型,所以很难隐匿在人群中,也不适合逃亡。
就和黑泽阵那头白发一样醒目。
为什么杀手会喜欢这样的打扮呢?
林沐忽然仔细思考起这个问题,思维飘得远了些——自然界中动物的体色一般可以分为两种类型,一种叫保护色,一种叫警戒色。顾名思义,保护色是通过形成和环境色相似的体色来防御和隐藏自己,而警戒色是通过显眼的颜色来恐吓和警示天敌。
想到这里,林沐不觉在心里笑了一声。以前的她是第一种动物,黑泽阵显然是第二种了。
而现在的她…或许处于两者之间,属于欺软怕硬的类型。这种选择一定程度上也说明当年如日中天的琴酒比如今的她混得好多了。
令人闻风丧胆的白毛啊……
啧啧啧……
安藤莉子用脚尖碰了一下林沐的小腿,用眼神询问正在发愣的林沐:看什么?
林沐耸耸肩,思绪回到当下。
安藤莉子又用肩膀撞林沐一下,再次用眼神询问道:现在怎么办?
“啧……”林沐的视线不觉又飘向那边的鸭舌帽女人。
其实她原本是打算先进来看看里面的环境,然后就动手把这些人打晕,接着找个借口联系乌丸志间给他一窝端了。
但是现在这情况,他们像是在分货啊……所以,要不要等到他们的买家露面再动手呢?
林沐一边观察几个忙碌的人影,一边悄咪咪把捆到身后的手从屁股下绕到身前,接着用手指在地上划拉了几下——见机行事。
等了半晌,就等到这么一句话,安藤莉子简直想飞起一脚给林沐踹到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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