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岁小心眼地觉得，肯定是裴淞之在它的烤猪蹄里下了让污又吐、又拉、又肚子疼的药，不然没道理哇……
它以前那个吃一肚子污土、啃一整茬树皮都一点事儿都没有的坚强污肚，怎么装点油水好的猪蹄子，就难受成这样了！
躺在人类的怀抱里，享受着人类轻柔地揉肚、喂糖片的待遇，景岁微阖的眼皮底下，却是满目猜疑。
或许是污核相通，又或者是小黑团子狐疑的眼神遮掩得太差劲，裴淞之都不需要多思考，就知道景岁这只黑团子，撅个屁股要放什么屁。
“过犹不及。”裴淞之文绉绉。
景岁头疼得紧，小污染物向来不耐烦人类这些“AABB、ABCD、ABAC……”让污云里雾里的成语。
它喜欢直白又粗暴，“说污听得懂的话淞淞。你要给污一个解释，污现在合理怀疑你肯定是记恨污摸你的肉，所以给污下药教训污。”
……
裴淞之巨巨巨冤枉又哭笑不得，他揉着污肚的手微微用力，按压住那只污一点都没松泛下来的梆硬肚皮。
裴淞之，“意思就是你吃太多把自己吃坏了，听听你肚子的声音，它在骂你怎么把它撑这么大。”
“痛痛！淞淞你谋杀污！”
裴淞之好狠一人类，他蹂躏污鼓起来的肚子，把它“啪啪啪”拍得像皮球，污本来就肚子疼，现在更疼了。
黑色团子虚弱地用眼神睨着裴淞之，它已经吐了好几次了，现在嘴巴里全是一股子泛上来的酸味，肚子也是翻江倒海的难受。
可人类呢，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污，他还拍肚皮，拿污寻开心！
简直想爆炸，炸裴淞之满身的血沫子吓屎他！
景岁幽幽地想着，眼皮子却逐渐变得沉重，发冷的污身让它本能地往热源方向缩，爪爪张开又闭上，像极了猫科动物的踩奶。
最闹腾的家伙睡了，洞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裴小白缩在自己的狗窝里，早就抱着大棒骨哼哼上了。
裴淞之却没有心情睡觉，他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小污染物，指腹抚平小家伙脸盘子上因为疼痛而蹙起来的皱纹。
他落在污染物身上的视线，从带着温和的平静，逐渐转向复杂多变。
人类永远都做不到像污染物这样单纯随性，他们这个物种，总是拥有着各种不得已、无法言说的这样、那样的事。
腰间重新塞入电池的通讯器屏幕，在这时闪烁了一下，打断了裴淞之乱成一团的思绪。
污染物监察指挥处：裴大人，请尽快赶去一号污染区监察点上任，监察官需定期向联盟汇报污染区活跃指数。
夜色更重了，污染物爪子紧紧地圈着裴淞之，重重的污身压在他腿上，长期血液不流通导致他双腿发麻。
裴淞之抬了几次手，又轻轻地放下，他到底是没舍得将小黑崽子从他腿上撕下来。
一夜无话。
消化了一晚上，小污染物的肚子终于不闹腾了，摸着软乎乎的肚皮，景岁才开始对人类昨晚的解释多了一丝信任。
原来污真的是把自己撑吐了啊……污还倒打一耙……
景岁爪爪捂脸，从爪缝中窥见人类还在睡觉，于是小污染物就蹑手蹑脚地，赶紧从人类臂弯里爬起来溜了。
“咕噜咕噜，吐——”
景岁是饲养了裴淞之后，才从人类这里学来了漱口的习惯，但或许因为它不是人吧，爪子抓着儿童牙刷往污嘴里捣鼓的漱口动作，怎么学怎么的奇怪。
坏坏的裴淞之没少拿这事打趣它，还拿通讯器拍了好多污染物被牙膏水呛到的出丑图。
一想起这事，景岁就愤愤地冲进洞穴，一路冲到它们的窝边，然后污身一蹦，隔着棉被子在人类身上重重地踩了一脚。
踩完了心情舒畅了没一会，小污染物又充满心虚地钻进被窝里，一阵窸窸窣窣，沾了凉水的爪，冰冰冷地探上人类温热的身躯。
软软的粉垫子在绷紧的皮肤上肆意按压，被窝里还时不时地传出评价“肉薄骨硬不好摸”的词语。
直到来回四五遍摸，再三确认刚才污的重击，对人类皮肤与骨骼无损后，小污染物才沉沉地松了一大口气。
然后又是一阵窸窸窣窣，污染物掸平衣物褶皱，毁“尸”灭迹，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爪先探出被窝，脑再钻出被窝……
哈！小污染物心虚的眼神正对上一双清醒又平静的眸子。
“是污吵醒你了呀？淞淞。”景岁污将脑袋摆在裴淞之脸上方，漆黑眼珠心虚地不敢对视。
刚才污染物那一番蹑手蹑脚，落在人类耳中不是漱口杯在地上“哐哐”地拖动，就是胸口挨污一重脚，裴淞之没死也该醒了。
但在这种事上，人类总是乐意顺着污染物的心思。
裴淞之抬手，自然地用指腹抹掉污染物眼角处的分泌物，抹完了才突然意识到，他好像又把污染物当做猫崽子了。
人类面色如常地起身，往手心里倒水，“没有吵醒，你动作很轻，我都没有听见。”
“哦，那就好，污就说嘛，污顶顶贴心。”黑团子的心虚一扫而光。它昂起脑袋，扭着嚣张的污腰，黏在裴淞之脚跟边，像极了跟屁虫。
——
一号污染区监察营地，人类曾经洒落在这里的血液，滋养了一片污染物菌菇。
白色的蘑菇群爬满了建筑，菇体庞大，菇身中鼓鼓囊囊地塞满菌肉，菌菇脚下生出有点呈焦黑色的细弱菌丝，菌丝吸器中分泌着粘合物质，缠绕住断木、碎石，拼凑出房屋本来的构造。
“裴菌菌！你现在好丑啊！”
小污白玉蕈，别称裴菌菌。
就是那只在污染物蜡烛树肚子里，哭着喊着求污染物芝麻团和人类裴淞之，一定要给菌找宿体，一定不能骗污菌的，曾经的大污真菌。
白蘑菇足够自恋，它能直接屏蔽掉任何说它丑的不实之言。
蕈吐了一串孢子，落地长出一串指甲盖大小的白菇，焦焦的菌丝从污土中抽出，朝着一人一污挥舞着。
“怎么样怎么样，污菌很不错的吧，菌已经帮你们把这个大家伙拼好了！夸菌！”
裴菌菌一边说着，一边将庞大的白玉蕈本体从污土里拔出来。
菌丝操控着蘑菇缩水成小小一条，蹦蹦跳跳地爬向污染物景岁，最后“啪叽”一声，黏在了黑团子脑瓜上。
“裴菌菌棒棒！”污染物景岁拍爪，它脑瓜上的蘑菇也嘿嘿地笑。
裴淞之落后半步，人类已经很自然地接受了他老裴家又多了一只崽子的现实。
不过这只靠吃血肉养出来的崽子，裴淞之心有芥蒂。
也罢，裴菌菌现在寄生的蘑菇确实是他废了不少劲找出来的最合适宿体，菌丝再生，与他脱不了干系。
他当个不情愿的大爹，也不算占污染物裴菌菌的便宜。
菌、菇不分家，在这颗白玉蕈还只是个单纯的食物蘑菇的时候，裴淞之的污核捕捉到蕈体潜伏着的一丝生气，菌丝便欢欣地钻了进去。
一通弱污吃弱弱污操作下，裴菌菌就成了蘑菇，它改物种啦，它自己的菇体就是它的菌丝体的寄生体，菌再也不用靠别污啦！
裴菌菌越想，乐得菌丝都冒泡了。
污染物景岁知道淞淞不太喜欢裴菌菌这个崽，它便戳了戳菌丝乱舞的蘑菇，示意它老实地装食物。
一人两污一狗便踏进了这处靠菌丝东拼西凑黏起来的危楼。
监察营地别的东西不多，针对污染物监测的破铜烂铁满地都是。
个别顽强的破烂货，在污染物景岁顶着污染物裴菌菌跨进大门时，“滴呜滴呜”地响彻屋梁。
“哇哦！这就是你们人类针对污的东西嘛？”黑色芝麻团子屁股蹲在破铜上，爪爪踩在烂铁上，污脑兴奋地盯着闪红光的铁疙瘩。
“对，这个是污染数值预警器。”裴淞之将铁疙瘩单手托起，在底部摸索了片刻后，闪得晃眼的红光熄灭。
“懂啦！污只要弱弱的，它就没用啦是不是？”景岁戳了戳铁疙瘩。
裴淞之点头，“可以这么说。”
“淞淞，你忙你的吧，污带着裴小白和裴菌菌探路去啦。”黑色团子摆摆手。
裴淞之叮嘱了一声，“不要走远，等会回来吃午饭。”
“知道啦知道啦！裴妈妈！”污染物兴奋的污音越飘越远。
它要去探险，谁都不能拦污！
污染物景岁老早就知道荒野区有这么一块地方，那里隔一阵就会刷新出人类的血肉，那里的污土会生出好吃的罐罐，那里……
黑色大团子爬到了三块黑砖垒起的小墙上，开始出神。
它一直记得，荒野区的众污第一次踏碎的围墙就是这个，也是在污染物蜡烛树的帮助下，它在这里带走了一大坨新鲜血肉。
或许也是因为它将那个人类埋在了臭草林，第二年的臭草长得更密，臭味更加熏污。那时弱弱的芝麻小团子，常常捂着透气洞，朝着那个小土包赞扬半天。
污感谢他，滋养了一片臭草林，帮助污臭走了好多污染物。
围墙根下，污染物在缅怀。
与此同时，被白玉蕈包围的小危楼里，人类将破铜归为一处，将烂铁放在另一堆……厚积的灰尘浮动，人类闷声咳呛了几声。
忽然，他脚下踩到一块松动的木板，掀开，一张塑封的一寸照、一个金包银的小鼠挂件……
几颗小小的白玉蕈长在小鼠挂件上，焦黑色的菌丝扬起，污染物裴菌菌“刷”地一下，从污染物景岁的脑瓜上闪现过来。
裴淞之捡起小鼠挂件，捏进手心，人类哑声询问，“你在哪里找到这个东西的？”
裴菌菌开口，“就在这里翻到的，菌很喜欢，就吐了点菌菇标记了起来。”
“咦？这个人类！是污、污抢回洞穴的那个诶！”污染物景岁趴在地上，脑袋挨近塑封照片。
塑封口漏了，照片左上角一大片已经发烂变黄，但从模糊的面部框架里，景岁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是我父亲裴肃。”
“他是污的朋友，他说污很可爱，黑蛋这个名字可配不上污。所以，他给污起了一个名字，叫：景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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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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