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天,医生给余延做了最后一次复诊,确认身体无碍后允许他出院了。
距离上次在医院见到纪淳到现在,这段时间里他想了很多,他发现纪淳这个人魅力,以及对他的吸引远大于自己所想象的。
余延自幼喜欢残缺品,在他眼里世间最完美无瑕的珍品不如一个曾经美丽过却惨遭摧残的不完整之物给人带来的冲击更大,这样的物品摆放往往会更加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同时也更加吸引人。
很显然纪淳于他来说就是如此,他外表光鲜亮丽,是那么的抢眼,众星捧月着。
其实早在高一,余延只看了他一眼,就记住了他。
高一开学典礼,各班陆续进场,余延站在主席台下与主持人交谈着一会儿的流程,却在不经意间抬头望见一人,他站在阳光下笑得单纯又灿烂,与身后的同学聊得很开心。
那时的他仿佛才是真正的自己,自那以后,余延再也没见过他这个表情。
跟现在的纪淳……很不一样。
现在纪淳好像被一个外表华丽却十分厚重的壳子死死包裹着,他将曾经的自己杀死关在里面,让他烂掉臭掉,也让所有人再也看不见那个少年。
余延就是要用最锋利的刃划破那个壳子,生生将他剖出来,无非就是想让他重见天日罢了。
他从来都很明确自己想要什么,他知道自己很喜欢纪淳,甚至想彻底掌控他的一切。
他想他让生,才得以生,想让他亡,那他便必须亡。
余延也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全部源自他对纪淳蓄谋已久又趋近扭曲的感情。
出院这天,是刚下飞机的余万洲亲自来接的余延,这次袁莺也在,还让小胡秘书给他送了捧鲜花。或许是因为他这次出事,余万洲似乎对他比以前都要上心了很多,之前一直对留在R市的余延放任不管,如今却突然提出带他回A市念书。
他不想走,果断地拒绝了余万洲。
晚上余万洲约了个家庭厨师,一家四口在余延的小别野里吃了顿晚饭,这栋宅子第一次没那么冷清,虽然并没有想象中的家庭氛围,但至少比以往多了一丝人气。
席间,余万洲问余延:“你有没有要出国留学的想法?”
余延如实回答:“暂时没有。”
余万洲想了下,点点头:“好,不出国也好,免得到时候跟你小叔一样,你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
旁边的袁莺筷子一顿,在父子俩之间来回扫了几眼,最后目光落在余卉身上。
见余延没什么表情,余万洲有些不舒服,他加重了语气问:“听到没有?”
“知道了。”余延没有看他,低着头夹菜。
之后四人陷入沉默,各自心有所想地吃完了这餐饭。
因为住不习惯这个小地方,夫妇两人并没有留宿,订了趟私人航班回了A市。
隔天上午余延回了学校。
他以前在学校里朋友不多,但是人缘并不算差,出了这档子事还是有挺多人关心问候他的。
余延之前被窦良他们一伙人造的谣,在纪淳一事被曝出后,被大家一致确信就是谣传,并将造谣的帽子扣到了纪淳身上。
余延还是那个余延,众人又敬又畏的年级第一,一切的负面声音都是来自于让人对他的诋毁和造谣,喜欢他的女生还是一波接着一波,本班的别班的,都来安慰开导他、心疼他的遭遇。
可以说,这次事件他成了最大的赢家,如愿获得了父母的关注不说,还博得了同学们的怜悯,顺手还把自己曾经被抹黑的名声洗清。
他发现纪淳今天好像不在。
余延如今换来的春风得意,如果他最大的功臣不在,那么这一切将变得没有意义。
正好窦良从他座位旁边经过,不等他开口,那狗腿主动巴巴地凑了上来:“延哥,最近还好吧?”
余延没看他,手里捏着的笔敲了敲前座地凳子,问:“他人呢?”
窦良咧嘴一笑,满口的黄牙一览无余,他说:“这小子死性不改,这两天给他揍了几顿,他还骂骂咧咧地说你坏话了,咱看不下去就让他自己去反省了。”
他说了几句愣是没说清人在哪里,余延有些不耐烦,声音大了点:“我问人在哪?”
窦良一愣,连忙说:“这我具体也不太清楚,昨天下午回家前我丢给高年级的人了,这会儿给他送哪去了我也不……”
余延哐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吓了窦良一跳,他下意识护住头,过了会儿才发现余延看都没看他一眼,绕着他走出了教室。
高三六班门口,余延冷着脸拦下了一个高三生:“刘梓强呢?”
那个被拦下的男生莫名其妙,认出他是比自己小一届的学生:“嘁,一个高二的嚣张什么?”
余延面色阴沉,正要开口,旁边一个路过的学姐善意地对他说:“刚才他好像被教练叫走了,应该是他们体育生去综合楼开会。”
深秋已过,气温骤降,又是一个灰蒙蒙的阴天,余延走出教学楼,穿过操场朝综合楼走去。
正走着,碰巧遇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吴莹莹从操场另一头走来,行色匆匆,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她注意到余延后把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绕道而行。
余延察觉到一丝不对,拦住了她。
“不知道!”吴莹莹忽然自己率先叫了出来,一副惶恐至极的模样。
余延冷冷地看着她,说:“纪淳在哪?”
“别问我,我不知道!”她甩手就要走。
这次余延没拦她,只是顺着她走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吴莹莹这时又回头看了眼余延,她迟疑片刻还是吞吞吐吐道:“体育仓库那个方向,说不定……你去看看吧。”
一中的体育仓库位于操场后的综合楼北面一楼,这个仓库很大,但因为有些年头,所以也格外破旧。平时除了学生体育课上要用到一些体育用具回来仓库取,通常不会有人到北面来。
仓库大门铁皮推拉门,一般用一个带锁的大铁链锁着,为了方便起见,负责仓库的老师把平日里锁门后会把钥匙直接插在锁上,反正也没存档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样也方便大家拿取东西时还要问老师要钥匙的情况。
这会儿大门的钥匙依旧插在锁孔上,余延轻轻一拧,大锁应声打开,他抽出铁链丢到一旁的地上,单手一使劲拉开了铁门。
哗——
年久失修生了锈的铁门发出一声巨响,与此同时,仓库内似乎有什么微弱的动静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仓库照明的灯坏了有一阵子,一直没修,此时里面一片漆黑,余延什么都没看见。
突然间,黑暗中有个影子似乎站了起来,朝光亮处疾步冲了过来。
余延反应敏捷,右手一伸捞住了那人。
纪淳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再次醒来时就看见有人打开了仓库门,那久违的日光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落在了他惨白的脸上。
他拖着虚弱的身子,不顾一切想逃出去,他踉跄了一步撞进一个人的怀里,一股淡雅的花茶香涌入他的鼻息,来不及反应,他就眼睁睁看着那人背手将大门再次合上,那刺眼的光芒逐渐变成一条线最后消失殆尽。
他挣扎着想出去,却被腰上的小臂牢牢钳制住。
“好黑……”他沙哑的声音响起,微不足道,像哀求,又像是嗫嚅。
余延抱着纪淳顿了顿,单手托了他一会儿,随即甩手将人狠狠丢到了堆在一起的体育用垫上。
由于缺水和体力透支,纪淳被摔得头晕目眩,他跌坐在垫子上,像一只案板上的鱼肉,毫无还手之力。
他认命般闭上眼,等待即将落在他身上的拳脚。
然而等了一会儿,对方依旧没有动作,而是传来那令他感到熟悉的毫无起伏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余延问。
说话间,他拿着手机调出手电筒。
纪淳一愣,紧接着被光晃了下眼睛,坐在垫子上迷茫的仰视面前站的笔直的人。
纪淳的眼神黯淡无光,眼尾像是哭过了微微泛着红,煞白的脸颊上还隐约有几抹反光的泪痕。
余延心悸了一瞬。
“滚。”纪淳说。
“你好像一条狗。”余延看着他的眼睛说,“一条没有人要的狗,丧家之犬。”
纪淳无助地看向他。
“你一晚上没回家,何念姝也没发现?”余延问。
“根本没有人在乎你,没有人爱你。”他继续说道。
余延伸手摸了下纪淳的眼角,然后顺着他的脸颊向下,然后握住他的脖子。
他感觉到纪淳在发抖。
纪淳眼神涣散,他的精神防线似乎随时就要溃败,他垂死挣扎地抓住余延的手腕,卑微地祈求他:“放我出去……”
“太黑了,这里……”
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个晚上,屋子里没开灯,在一片漆黑中男人如鬼魅一般逮住四处逃窜的他,将他锁在衣柜里说是对调皮小孩的惩罚。
黑暗中男人的脸像恶鬼一样狰狞扭曲,在小孩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余延面无表情地说道:“别怕。”
纪淳捉摸不透他的情绪,开始逐渐崩溃:“哥,我求你了……都是我的错,你放我出去!”
“还不够。”余延说。
“你知道吗?你天生就适合腐烂。”
纪淳听不懂,开始破罐子破摔,破口大骂了起来:“草拟吗的傻x,你他妈是个疯子余延!我恨你,你去死啊,你为什么不去死!我真的很恶心你!”
余延丝毫不介意他的谩骂,只是一声不响地收紧了握住他脖子的力度,虽然很用力,但他的动作和语气却十分温柔:“你想想清楚,究竟是恨我厌我,还是慕我羡我?”
“你觉得自己像个见不得光的鼠妇,阴暗狭隘,自以为是。”
“纪淳。”他叫他的名字。
余延的目光在纪淳面上游走,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他的神情开始变得柔和,只听他幽幽地开口:“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你可以选择继续当你的流浪狗,继续人人喊打,继续遭到受唾弃和暴力。”
余延眼里闪烁着情绪不明的光点,周身散发着冰冷的胁迫感,他顿了下:“要么……”
“依附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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