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门,落在少年笔挺的身侧,那道细碎的光影与他白皙的皮肤相汇融合,形成了一片又一片的叠色,好似镀了层金。他就站在那里,五官被明暗交织的光衬得更加立体,好像一座完美雕塑。
余延看得入迷,以至于余馥喃叫了他两遍他都没听见,她干脆走过来拍拍他的肩:“看啥呢看那么认真?我问你要不要跟我走一趟?”
余延抬头,下意识问:“去哪?”
余馥喃拿着玻璃杯喝了一口水,瞟见余延手上的报纸,伸手往那一指:“去这。”
坐在余馥喃的那辆大众的小甲壳虫上,余延莫名觉得有些恍惚,他看向窗外明媚的日光,突然感觉车内的空调有些冷。
“那个男人坠楼前喝了酒,怎么证实的?”他忽然问。
余馥喃打着方向盘转弯:“那个小孩的证词。”
“警方检验了吗?”
“没,因为当时死者的那个女友并没有打算追究下去,本身案子也没有多大的疑点,所以就没有走这步程序。”
“那倘若这个案件没有可疑的地方,委托人究竟想调查什么?”余延一针见血地提出疑问,让余馥喃不禁感到有些意外。
跟余延一同坐在后排的余卉懵了,忍不住打断:“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一个案子,”余馥喃说道,“本来呢,身为专业的调查人员我是不应该泄露委托人信息的,不过看在你们俩都还是小破孩的份上,我就多跟你们唠两句,想必也没多大关系。”
“这个案子发生在杨林苑那块,其实它有些年头了,本来警方那边都已经存档定案了,但是委托人,也就是那张报纸上的那位女士,也不知她是出于什么原因,非说死者的死因很蹊跷,向警方求助无果,只能转向咱们事务所帮忙调查点什么东西出来,可是这么多年了一点线索也没有,她也不死心。”
“那你这次去查什么?”熟悉余延的人都会发现他的异样,他今天格外话多,几乎快将他这辈子说的话都说光了。不过好在余馥喃刚接触他没多久,并未发现。
“走访一下,想再看看有什么线索。”
甲壳虫驶入一片老旧的居民区,这里的建筑都有些年头,最老的房子至少有二三十年的高龄了,而有的危房已经被拆了。车子在几栋发黄的社区福利房堪堪停稳,接着三人下了车。
“这是他们家吗?”余延问。
余馥喃甩了甩车钥匙,说:“没错,但是他们已经不住在这了,事发没过多久就搬走了。”
“因为那个男人坠楼的事?”
“也算是吧,其实委托人选择搬家,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与死者亲属有关,自从坠楼发生,他的亲属三番五次地去骚扰那对母子,寻衅滋事,导致他们没法正常生活。”
余延没再说话,跟着她走进居民楼。
余馥喃带着两个未成年,也不太好贸然回到事发地点,只在周围随便转悠但仍然了几圈,向楼下的几个老居民打听了些东西,没有获取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邻楼有个坐在竹椅上的老奶奶主动跟他们说道:“当年那个女人有个九岁的儿子,小小的长得可白净,可怜啊,从小没有爸爸,据说在他出生没多久就病死了,那个女人也可怜,一个人拉扯他长大,好不容易找个男人,又死了……唉——”
“那小孩真的可怜哎,之前他妈天天白天上班,就让她男人在家照顾小孩,那个男的哪晓得照顾小孩,他没有工作没有收入,也不知道……哎哟罪过罪过,不说他了。反正那个小孩经常在家里饿肚子,也没人管……像个孤儿……”
回去的路上,三人异常的安静,这个委托依旧毫无进展。
后来的几天,余延都待在事务所里,因为太无聊他索性把作业全带来,但不出一天全写完了,又陷入了无聊,好在时间过得很快,假期一下就接近了尾声。
……
最近这几天不知道何念姝在忙些什么,一连几天晚上都不回来。国庆七天假期,纪淳竟然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无聊,假期作业是没少布置的,但写他是一点也不想写的。
最终他在家里整整躺了七天,等到上课那天,他又背着一书包原封不动的作业去了教室。
其实纪淳并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差生,相反他的成绩还是上得了台面的,虽然说不比余延次次独占鳖头,但也一直是名列前茅的。不过他是那种很随性地学,有时高兴了愿意一口气刷十来套卷子,心情不好可能连月考都翘掉。
才到教室,就看见各科课代表在那里吵吵嚷嚷收作业,吵得他心烦。
他们是文科班,政史地三科科代表轮番来问了遍他的作业,均碰了一鼻子的灰之后跑去跟班长告状。
没过多久,吴莹莹便承载着那三个课代表的控诉来找纪淳。
“纪淳,你没写国庆作业吗?老陈今天特地嘱咐我这次要把所有没交作业的人记名字,他说要严查一次。”
纪淳:“没写。”
“那你怎么办?”她比纪淳还着急。
纪淳抬头看了看她,忽然转过头打起身后人的主意。他低头一看,余延的课桌上正好摆着整整齐齐的三门课作业。
纪淳毫不客气地一把薅了过来。
余延挑眉盯着他的后脑勺没说话。
吴莹莹目瞪口呆:“你这……”
早自习时间,老师们临时被叫去开年级会议,纪淳趴在课桌上不疾不徐地补作业,写到一半发现笔没水了,他困惑地甩了两下,正要再试,突然感觉自己的椅子被踹了一脚。
纪淳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扭头瞪视余延。
“干嘛?”
余延目不斜视地看着黑板,感受到来自前座幽怨的视线,才看向他,好像不知情似的问:“怎么了?”
纪淳一脸莫名其妙,正要转过去继续补作业时,感觉自己左腰被笔戳了一戳,他低头一看对方递来一张纸,上面写着六个大字:大课间,小黑屋。
经常约架干架干出经验的纪淳自然一下了然,他一边心说来就来正好很久没揍你了你自己送上来,一边伸手接纸条,可他的指尖还没来得及触及那纸,某人手疾眼快地把纸条抽了回去。
他一脸困惑地看向余延,哪料这人已经埋头睡觉去了,完全没有要理睬自己的意思。
等纪淳转过去,那人毫无起伏的声音又从他后脑传来:“抄完记得帮我把作业交了。”
他忍无可忍,正想说我们很熟吗?但是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确实不熟,那自己随手拿人家作业抄又算什么呢?
他很少会发自内心地用道德的尺度衡量、反省自己,更不会产生负罪感,他自认为自己从来都不是个好东西,如果说吴越是个人渣,那他纪淳也算半个人渣。他不清楚为什么那句未说出口的话会让他产生一丝羞愧的感觉。
上午上完两节课,通常是学生们大课间活动的时间,以前学校会安排全体同学跑操,后来为了加快学习进度把半个小时的户外活动改成了二十分钟的课间活动。
余延指的“小黑屋”其实就是之前窦良一行人经常聚集在一起欺凌同学的那个废弃杂物间。不过那个地方纪淳去得少,主要是那几个烟瘾大的,常常跑去偷吃两口。
纪淳没多想,直接去了那个“小黑屋”。他认为余延找自己无非就两个可能,要么是哭天喊地跪在地上求饶,要么就是约架,斟酌了下二者,他感觉依余延的性子哪个都不太可能,幸运的是他的感觉还真对了。
纪淳推门而入时,余延已经在这里了,见他来了,起身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纪淳。”
纪淳不明所以,莫名感到不适,没好气地问:“干嘛?”
余延面无表情,那双眼睛却隐约闪烁着一样的兴奋,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纪淳,轻轻开口:“你身在淤泥里却渴望阳光,你说如果让你在体会温暖的阳光过后再次跌入阴沟,你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模样?”
纪淳一愣,心脏漏跳了一拍。
余延也不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地对他说:“知道那次为什么不帮你吗?”
纪淳一愣,意识到他说的那次是什么时候,他皱眉问:“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不需要啊,你那么要强。”他一脸认真地说完,眼底的神情格外温柔。
“你……”
“不过在我看来你还是挺没用的。”余延眼睛漆黑,似笑非笑地说道,“居然让吴越这种人渣欺到你头上。”
“你——”纪淳忍无可忍,扬手照着他的脸打了一拳。
余延没有躲,结结实实地挨下了,他用拇指蹭了蹭唇角,果然摸到了一抹殷红的血渍,这样艳丽的颜色在他皮肤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扎眼。
“跟个小姑娘似的。”余延又笑了一声,但这一举动在纪淳看来完全就是嘲弄和侮辱。
此言一出,似乎让纪淳想到了什么,那根敏感又脆弱的神经彻底被点燃,他瞳孔震颤不已,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余延单手压制住了,一只手钳住了他两只手,纪淳被推到一旁落了皮的墙边,随着两人的动作又簌簌掉了几片。
余延不紧不慢地将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上的东西甩在一张桌面尚且完整课桌上。
纪淳低头一看那是一袋牛皮纸的档案袋里接着就听见余延说:“你觉得当年他真的是意外坠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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