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禅寂带着她推门进去,穿过哈欠连连的前台姑娘,拐进一间写着“资料室闲人止步”的小房间,进去关上门,伸手拍了一下门边的“灯门”,墙上的两排铁质档案架便向着两侧滑开,露出后面紧闭的电梯门来。
这设计倒是跟岻山上那间破庙有点异曲同工之妙。舒寸浓这样想着,看见君禅寂在旁边的身份认证板上扫了一下脸——后来她才知道扫的是虹膜——那扇门后便响起了嗡嗡的低鸣声,随后电梯门缓缓张开,露出里面狭小却通明的金属空间来。
“一会带你把身份信息录好,下次你就能直接扫身份进来了。今天我先带你下去。”君禅寂说着,招招手示意舒寸浓跟上。
电梯没有控制板,门合拢后便自动运行起来,嗡嗡地响过片刻,再张开,眼前又是一番全新的天地,甚至没叫人感觉到什么失重感。
舒寸浓有些新奇地打量了两眼这处小铁皮笼子,不太明白她们是怎么来到另一个地方的,只能从刚才君禅寂那句“下去”推测她们应该是来到了地下。
“到这得注意点,刚来的时候容易走错地方。”前面的君禅寂没发现她的好奇,还在滔滔不绝地跟她讲述着地下的布局。“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前面有几个岔口。往左是猎妖处,往右是猎鬼和猎魔。之后再往前两步还有个电梯,下去是后勤处和调查处的地方。那层还能再往下走,不过平时有事没事都别去最底下,那是‘顶头上司’的地方,你也没有权限。”
“你们分得还挺细。”舒寸浓看着眼前依旧充满了金属科技感的走廊,本来想说我们那时候杂事正事都是同一批人干,话到嘴边又刹住了,最后只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挺清晰的。”
“......夸不出来也不用硬夸,我们不搞乱七八糟的洗脑和企业文化。”君禅寂误解了她的意思,嘴角抽搐了一下,带着她往左转弯,推开了猎妖处的大门。
进了门之后的装潢就显得温馨多了——起码不像外面一样一片冷冰冰的金属颜色,墙面和地面都做成了温暖的木质纹路,整体更偏向温馨的森系装修,墙边的架子上搁着些杂物,地上放了暖色的沙发和懒人椅,一走进来便让人觉得放松了不少。
“猎妖处设了一队和二队,一队主要负责出更危险的外勤,解决伤害性和影响性比较大的妖物,二队就轻松点,一般负责那些刚生灵智的,或者没有害人之心的小东西——通俗点说,一般打架的事交给一队,哄孩子和办户口的事找二队。”君禅寂从架子上翻了翻,抽出一本小册子来塞进舒寸浓手里。“按老卢的推荐,我把你排进一队了。办公室门口挂着牌儿呢,工位也收拾出来了,出门隔壁就是处长办公室,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一般不出外勤的时候我都在。”
“这是什么?”舒寸浓拿着手里的册子翻了翻,薄薄的一本,但写了不少字。她还不太适应现代的简体字,读起来有点费劲,只看了两眼就不太想关注内容了。
“员工手册,没事可以翻翻,不想翻就算了,有用的东西我一会讲给你。主要是后面有个地图,咱们地下建得有点乱,路你可以慢慢认。”
舒寸浓依言翻到最后,的确有张简单的地图,标注了不少地点和路线——也确实挺乱的,地下挖得四通八达,有些地方高低错落,平面图画不出来,还特地给了好几个视角的立体图。
“这个......收押点?是作什么用的。”
“字面意思,用来关抓进来的妖物的。”君禅寂在墙上不知道哪里拽了一下,落下一张纯白色的幕布来。“把东西先放下,站过来,看着我。”
舒寸浓不明所以,但依言照做了。然后就看见君禅寂举起手机,对着她咔嚓一闪,然后撂下一句“好了”,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钟。
她大概知道这是在“拍照”,不过不太了解流程,不知道正常拍照是不是这么迅猛利索的。只乖乖哦了一声,又从幕布旁边让开,并贴心的拉了一下旁边垂落的挂绳,把幕布重新收起来。
“不知道老卢跟没跟你说过——进来。特异局也算是体制内,进来之后有规定了。往后出外勤的时候自己注意,没害人的妖物不能乱除,可以先带回局里收押,决定怎么处理;已经或即将造成危险的你们视情况处理,能制服尽量制服,制服不了尽量完整地把妖骨取出来,再不行就就地诛杀。”
舒寸浓又一刻不停地跟着她进了处长办公室,心里琢磨着她刚才说的话。
话倒是不难理解,当年她做猎妖人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原则。妖的妖骨是它们的根源所在,妖骨一旦碎裂,妖物便会立刻死了。至于尽量挖出妖骨,是因为那东西处理过妖气之后可以嵌在法器和阵法里,有些用处。不过一旦妖骨离体,妖物的肉身没了支撑,也就没了意志,如果不加处理,尤其是那些原身是动物的妖,撑不了多久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君禅寂走到自己的电脑前,摇了两下鼠标打亮屏幕,调出了一堆让舒寸浓眼花缭乱的界面来回切着。舒寸浓垂眼看了一会,没多久就觉得头晕,只能通过界面上一晃而过的自己的照片推断出她应该是在处理自己的“入职”。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君禅寂手上动得飞快,嘴却也不闲着。“处理那些东西的时候,尽量不要让普通人看见,实在避免不了就联系后勤处,她们会处理。回头我让人教你‘魔方’怎么用。”
舒寸浓不知道“魔方”是什么,但想想反正早晚要知道的,也就没问。
之后两人又一来一回地说了些东西,主要是琐事,比如特异局的地下医院,比如她们来时路上看见的那些房子其实都是特异局的“员工宿舍”,比如如果私自把妖物的妖骨拿出去贩卖牟利会受到什么惩罚......
直到君禅寂终于在她劈啪作响的键盘上敲下了最后一个回车键,习惯似的抬手打了个响指,把手边打印机上新鲜出炉的一叠资料理了理,递给舒寸浓。
“话说你的个人信息还真够简单的。”她在舒寸浓伸手接资料的空档里状似不经意道。“老卢好像也不太清楚,你是他徒弟吗?”
“......”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我不是他的弟子,是他在山上误打误撞捡回去的活死人。这事儿听着太没谱了,前因后果连舒寸浓自己都还没完全弄清楚,更遑论跟别人解释。
她的念头在脑袋里转了一溜遭,权衡利弊后决定干脆将错就错,于是就坡下驴道:
“是。我.......先前出了意外,许多事都记不得了,所以师傅也不太清楚。”
她绞尽脑汁地编着瞎话,还在预案如果君禅寂接着刨根问底下去该怎么回答。哪知后者只是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后忽然意味不明地轻轻笑了下。
“看来你们俩没提前串好供啊。”
“......啊?”舒寸浓愣了一下——她不太确定“串供”的意思,因而凝滞了一瞬,这让她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谎言被拆穿之后心虚的表现。
“没事。”君禅寂慢悠悠地从老板椅上站起来往外走,掠过舒寸浓身边时顺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跟上自己。“不重要,随便你是不是他徒弟,只要你记住自己的说辞,跟别人也这么说就行。”
舒寸浓:“......”
她抿了抿唇,抬脚跟上,从对方语焉不详的话里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卢老大概是跟她交过一部分底了。
......所以刚才问她一句是图什么呢。在试探她?还是单纯闲得慌.......
舒寸浓理智上偏向前者,但就她们领导从见面到现在一直不太着调的个人气质看来,后者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腹诽的功夫里,两人已经乘着电梯又下了一层。舒寸浓手里捧着员工手册,在地图上对她们走过的路线,发现君禅寂带她走进的地方正是后勤处——据君处长的话来说又名亲妈处,因为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能喊他们来擦屁股。
踏进后勤处的地方,舒寸浓才真正见到了特异局除了她和君禅寂之外的其他人。专管善后的部门果然名不虚传,来来往往的人一个个行色匆匆,这个整理包裹准备出门,那个抱着资料到处乱跑。打眼一看,从神态动作上就能把人分辨出来——嘻嘻哈哈舌灿生花的八成就是刚出外勤回来找人扫尾的他处人员,眼神麻木苦大仇深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后勤处的悲苦职员。
君禅寂见怪不怪地看着眼前一派繁忙景象,拽着她穿过人群,目标明确地直奔一个堆满了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的位置。
“忙呢徐处长。”
她伸手作势要扒拉桌子上的空瓶,被埋进瓶子里的人一巴掌拍开了爪子。
这人也是个女人,看着约莫三十来岁,好看的眉眼间带着些成熟的韵味,穿着半休闲半正式的通勤装,长发松松垮垮地绑在脑后,眼底还挂着点不太明显的青色,显然已经忙了有一阵儿了。
“我对单子呢。你要是敢把这些锁灵瓶碰乱了,我保证这个月后勤处不会有半个人打扫猎妖的‘魔方。’”
“别,我不碰了。”君禅寂悻悻地收回手,清了清嗓子,反手把舒寸浓往前推了推。“找你有正事,诺,我们一队新来的姑娘。舒寸浓,这是后勤的徐灵处长。”
后一句话显然是解释给她听的。舒寸浓忙露出个笑来,叫了一声徐处长。
“哎,你好——知道了,录入系统是吧。”徐灵熟练地接过她手里的一叠单子,从瓶瓶罐罐里挖出自己的鼠标和键盘,轻摇两下划亮屏幕,一扬声,头也不回地叫:“小张,猎妖的包拿一个过来!”
......雷厉风行中带着说不出的忙碌感,看得人十分心酸。
从踏进“测算责任有限公司”开始就像个陀螺一样四处乱转的舒寸浓也佛了,没再试图观察徐灵敲在键盘上快出残影的双手和那些她完全搞不懂用途的流程。
“你们先弄,我马上回来。”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君禅寂掏出来低头扫了一眼,撂下这么一句话,靠边站站,在一片嘈杂里接起了电话。
......看着都好忙。舒寸浓看着满屋子像辛勤的小蜜蜂一样到处乱飞的职员和刚刚化身辛勤小蜜蜂的处长,忍不住有些担忧自己的未来。
她觉得自己也即将成为那个......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卢老的年轻弟子们前几天跟她说的,什么社......
哦。
社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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