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黑暗。
但有东西在逼近。
脚步密集而沉重，夹带着迎面而来逐渐阴凉的微风，司野几乎在瞬间于脑海之中形成了侧写——
身高一米七五，体重七十五公斤，不常运动，男性，鲁莽，魏军。
“……”
并在魏军风一样擦肩而过之时，精准无比地又一次揪住了他的衣领。
“你过来做什么？”
熟悉的勒脖感加上司野警署光环的加成，魏军孤注一掷又差点泄气的心一下就安定下来。
他现在甚至感觉非常的安全。
“进去四个人连个响动都没有，我不担心吗。”魏军梗着脖子，“大不了就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送。”
这会儿还有理有据。
“在社会上混最重要的就是讲义气，以前打群架我可都是冲在最前头！”
司野差点给他气笑了。
“给我听好了，遇到非灵异性质的危险，就三招。”他像教育手底下那些臭小子们一样张开五指，在魏军后脑勺上用力向下按了一下，“跑路、报警、喊救命。”
“灵异性质同样。”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司野有片刻的停顿，再开口时，语气似乎都有些冷淡。
“一切以保障自身安全为先。”
宛照看了他一眼，随后，目光又落在了魏军身上：“刘向荣没有一起跟过来么。”
“三高中年人，说是遇到危险，跑不动，也跑不掉。”魏军撇嘴，“所以他在外面等我们。”
“那我们赶紧走吧。”
走出去没几步，宛照就发现握住她手腕的男子依然驻足在原地，扯了扯，还纹丝不动。
“……怎么？”
黑暗遮掩了司野探究思索的表情，只听见他低哑随性的嗓音：“你很关心他？”
宛照不太擅长解释，微张的嘴酝酿了一会，最后还是闭上了。
于是司野就听见了一声“嗯”。
这也足够了。
他依然对宛照抱有怀疑。
如果不是真傻，那么必然是有利可图。
……
回到酒吧大厅，林夏礼和虞双双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刘向荣还呆在原先的角落，只是有些坐立难安，看到他们完好无损的回来脸上也是真心露出几分喜色。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他快步迎了上来，“要我说，这些诡啊怪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它们只是受到了规则的制约。”
司野并不想和刘向荣多费口舌，简单提点过后便进入了正题：“大家说说各自的收获，留给我们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宛照率先掏出了那张纸币，但是要流利地说出一段很长的话她还是需要酝酿一会。
“黑暗维度通用货币，我叫它诡币。”
刻意放轻放缓的语调便于思索，搭配上少女清丽的嗓音，好似有些空灵。
“由特殊的虫类组成，会吸食新鲜血液并存储，合理推测血液质量越高、浓度越高，所代表的价值则越高。”
“必要时候可以喂血，但诡币虫的口器异常尖锐……”宛照看了眼刘向荣，“被咬会非常、非常、非常的疼。”
刘向荣面皮抽搐了一下。
“我们在走廊碰到了苍白人影。”林夏礼紧跟着开口，“它们会悄无声息地顶替他人的存在，并引诱我们违反规则，它们在暗处。”
“我在更衣区找到了这个。”司野将一张员工牌放在了桌面上。
和现实社会没什么两样的长方形塑料牌挂在柔软的蓝色挂绳上，里面塞了一张卡片，上面是一张面色惨白，双目空洞只剩黝黑的男性的照片。
下面小字写着——
暮春3号酒吧调酒师。
“它被剥皮了？”魏军小声。
宛照唰一下就看了过去，微微睁大的眼睛有点难以置信。
“……它不是调酒师。”
“没错。”司野露出了些许赞赏之色，“规则前四条都是调酒师还在的时候出现的，你们也许注意到了后面出现的卡顿，恐怕那个时候真正的调酒师出现了意外。”
林夏礼一拍手，恍然大悟：“所以后面才会矛盾的出现酒吧没有调酒师，不要相信调酒师！”
“规则早就暗示了其他诡异的存在，要注意辨别身份，工作人员是可信的，但确保那确实是工作人员。”司野垂眸思索，“当我注意到调出来的酒水有巨大差异的时候就该有所怀疑。”
只不过正常转变为异常的分割让他忽略了这一点。
“至少这张工作牌让我们明确了调酒师是不可信任的。”
“不。”司野慢慢说道，“调酒师只是一个身份的象征，任何人、任何诡，都可以是调酒师。”
“什么意思？”
面对林夏礼的疑问，司野指尖摩擦着工作牌的一角：“我尝试着佩戴过，出现了……「调酒师规则」。”
【老板离开前提拔你作为酒吧店长。】
【为妥善管理好暮春3号酒吧，请务必遵守以下规则。】
【1、酒吧营业时间为下午6点至凌晨2点，请做好准点的开关门工作。】
【2、为防止尊贵的客人遗忘时间，酒吧12点至2点会进行准点报时，老式挂钟年久失修，每日午夜12点务必前往酒窖进行钟表对时，确保2点前时间的准确性。】
【3、做好酒吧酒水、饮品安全管理，库存、采购、销售管理，收款及记账工作，规范操作，严防浪费及失窃。】
【4、妥善处理工作中顾客投诉及服务工作中所发生的各类矛盾，营业期间，确保每一位客人的人身安全。】
【5、闭店后，对遗留垃圾进行清理，确保次日营业时店面整洁。】
“调酒师对酒吧非常重要，后续的付款结账也需要我们把诡币交到真正的调酒师手中，所以。”司野抬起眼，琥珀色瞳仁好似狼眼，美丽而锐利，“我们需要吧台上那个假的调酒师，成为真的。”
“这样风险太大了！”刘向荣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之前的假调酒师可是发出过袭击！”
“不排除是没喝过酒违反的「不浪费」规则。”
“我提议还是保险一点。”刘向荣露出假笑，“与其对赌，不如我们当中选出一个人去当这个调酒师。”
“当然也不是要谁牺牲。”他迅速打补丁，“先保障五个人能顺利离开，只要确定门外就是现实世界，我们就能带着剩下的那个人一起走。”
“有道理。”魏军立马点头附和，“那踏马选你怎么样？我们这里三票。”
“……我都活了四十多年了。”刘向荣也不生气，只是看了司野一眼，“虽然是个小老百姓，但如果是为了保护祖国花朵的需要，我也愿意。”
但成为调酒师的人注定无法离开。
戴上工牌是调酒师，脱下工牌，就是未结账的逃客。
“或许。”宛照顿了顿，开口，“我们可以利用一下服务员。”
司野目光一松，终于弯起嘴角：“我也是这么想的。”
漆黑诡影对假调酒师的视而不见，造成威胁后又没有主动制止，黑暗维度的诡异与诡异之间……也许存在等级压制。
那如果施加规则约束呢？
司野找到漆黑诡影：“调酒师的员工牌掉了，这可是代表身份的重要物件，为保障入口的酒品安全，请马上交还给调酒师。”
他压重了「调酒师」三个字。
酒吧没有调酒师。
但如果员工牌没有交给假调酒师，那么服务员就是明知是假而不作为，违背了客人在酒吧的「安全」规则。
如果员工牌交给假调酒师了，那么假的就必须成为真的！
漆黑诡影接过员工牌停顿了很久，最终还是回应道：“好的……客……人……”
司野盯着漆黑诡影离去的背影，此刻的紧张感到最后化成些许微弱的兴奋。
用规则对抗诡异。
用诡异对抗诡异。
虚假的调酒师目光阴冷黏滑地看着漆黑诡影逐渐靠近，头顶闪烁的霓虹灯突然出现电流故障般的卡顿。
下一秒，其它游荡的诡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恐怖狰狞的笑容齐刷刷地转向吧台的方向。
位于酒吧边缘的众人还是受到了波及。
他们一会儿好像被无数诡影裹挟着往前走，在无尽漆黑的旷野中没有办法停下脚步。
一会儿好像在睡梦中睁开眼，朦胧中向上看，天花板上是一双双密密麻麻垂下的苍白的足尖。
一会儿又好像回到了温暖熟悉的家，父母亲笑着望过来的眼神，柔和而慈爱。
“今天想吃点什么？”
“吃鱼。”魏军听到自己说。
“你每次吃鱼都卡到喉咙，再不小心，以后都不做给你吃了。”
魏军正想抱怨几句，却油然而生几分不安和恐惧。
窗外阳光温暖，父母笑靥如初。
“……你是鬼吗？”
玩笑那样的话，但父母的躯体突然变成了漆黑之色，脸庞挤出两颗泛白的眼珠，嘴巴裂开弯曲，露出锯齿状缠绕血丝的尖锐牙齿。
“我是。”
魏军汗涔涔的回过神来，发现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漆黑诡影依然在漫无目的地游荡，调酒师站在吧台后，脖子上多了一条蓝色绳子的身份吊牌。
林夏礼、虞双双、刘向荣同样一副噩梦初醒的模样。
只有宛照看着司野手中的利器，犹豫了片刻，开口：“普通刀具貌似不能对诡异造成伤害。”
“当然。”司野目光清明，“但它能让你在特殊情况下，依然保持清醒。”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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