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决一死战 01

冬夜雨寒,微凉的风裹挟着水珠从窗户里飞进,将桌上明明灭灭的蜡烛苗打的晃个不停,在雪白的墙边落下影子。

一头乌发被轻轻捆束在背后,雪白的里衣被冷汗浸透,显现出漂亮的肌肉线条来。

宴冲山分明在打坐,却是又不由自主地陷落进了梦境当中。在那散发着迷蒙白雾的梦境中,看了一遍又一遍自己的死亡,雪白的脸上鸦羽颤动,浮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冷倦。

五天前,宴冲山刚在泥行秘境里的妖魔老巢乱杀一通,隐隐约约感知到了自己境界的松动,便暂时停留在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山间洞穴,打算在这里渡劫。

却不料境界提升的同时,伴随天雷而来的还有白天夜晚都摆脱不能的死亡预兆。

梦中的他莫名其妙收到了一封战帖,连下帖人是谁都没看,便迷迷糊糊来到了约战地点,被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人打得落花流水。

宴冲山只能记得那男人一袭白衣,抱着一把分外漂亮的琴,琴弦锋利却润滑,弹动间闪着雷电般的火花,再要细看却不能了,眼睛会刺痛。

他自称云中君,自己对上他不过一炷香时间便惨败,最后更是莫名其妙死于这人的琴中剑,一剑穿心,当真可笑。

宴冲山身为剑宗宗主名下大弟子,出了名的剑道天才,以遇神杀神,遇魔杀魔出名,斩尽天下宵小,最后居然会死于一个病弱之人的一剑。

正因为如此,宴冲山才感到意外,他更想要知道这位日后仅在一炷香之内便打倒自己的云中君在当下又是什么修为。

泥行秘境百年一开,只允许金丹期以上的人进入,料想这位云中君也该在此处。

于是宴冲山这八百年不和别人多说一句话的闷葫芦,竟然凭借着这一股气劲在秘境里四处询问,最后凭借着描述与指路来到了云中君面前。

不愧于云中君这个称呼,他身形颀长,相貌分外清俊脱俗,是宴冲山此生见过最好看的人,可这些都不重要。

将剑横在面前,在这一瞬间宴冲山眼前只有云中君一人,他是来和云中君比试的。

也不知为何,云中君只是稍稍看了宴冲山一眼,便点了点头,更是解开自己的琴布,将琴身抱在胸前,朝着宴冲山温和有礼道:“还请鹤君替我向玉瑱上尊问安。”

鹤君是宴冲山的名讳,玉瑱上尊是剑宗宗主,宴冲山师尊的名讳。

他认识我?宴冲山顿了顿,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后就开始插阵,将二人用阵法与其他人隔离开来免得斗法误伤。

开始的时候,宴冲山完全不敢小瞧面前时不时咳嗽几声的人,他出招向来喜欢抢占先手,于是待云中君准备好后,便毫不留情地抢先一步攻击——

雪白透彻的剑身伴随着凌厉冰冷的剑气抽出,剑刃斩尽了不可计数的妖魔,期间杀伐果决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柄剑能化作数万万剑吗?

别人不能。

可宴冲山能,无数道剑影自他身后凌然而起,在手里的剑身悄无声息脱出之后,竟是分不清究竟哪一柄是他真正的剑。

浮光掠影之际,阵法外数个身着白衣,袖口和衣摆底部有蓝色纹路的少年少女抱着琴,面色苍白。

其中一人喃喃道:“这是哪一招?”

这群人里面唯一一个女孩瞪着圆乎乎的杏眼,面带焦急:“这是鹤君最有名的招式——影杀!云中君境界不敌鹤君,会出事的!”

“云中君怎么直接就答应了鹤君的决斗?这是怎么回事?”

“先不要着急,鹤君和云中君关系非同一般,想必不会有大事,应该只是点到为止。”

“好厉害的招式,果真是杀伐果断的鹤君——”

与此同时,宴冲山已然腾空而起,剑气也自发凝于脚下,浑身全然被剑气所环绕,数万万剑影化为一道巨大的墨色剑形凝滞在空中,强大的压迫感席卷而来,逼迫着云中君向后退步。

只见云中君轻轻弹动琴弦,淡蓝色的微光自琴弦上如同火花般溅出,也竟是牢牢稳住身形没有被逼后退。

“还不出剑吗?”宴冲山垂眼看向那温雅之人,仅在一念之间便挥动了巨大的剑影自天而下向云中君斩去——

白皙修长的手指飞速弹动着根根琴弦,润泽又锋利的长弦仿佛化为轻盈的乐符在指尖跳动,不顾手指上逐渐流出的红色,琴声劲道外化于形与剑尖相抵。

就在电闪雷鸣之际,云中君抽出琴匣中的长剑与其相抵!宴冲山看出他的虚弱,瞳孔一缩勉力收回大半部分剑气,仍旧是将云中君逼退几步,琴身撞地,单膝半跪于地,吐出血来。

而宴冲山因为临头收手,也被收进体内四处乱窜的剑气所伤,闷哼一声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这你能杀我?

境界相差太大,恐有恃强凌弱之嫌。

他怪异地瞧了低着头的云中君一眼,撤开阵法等待云中君那些同宗族的人前来救治,发现其尚无生命危险后有些慌乱地飞速离开现场,捏碎了自己的命牌离开秘境。

不知不觉已是过了一夜,天光乍现。

从梦魇中睁开双眼,宴冲山眸光一闪,两腿放下不再盘坐,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本封面字迹龙飞凤舞的书册。

书册约为两三指厚,封面上六个大字:你看我拔剑否?还有角落五个字,主角:云中君。

还在秘境里的时候,宴冲山翻开第一页,里面只有雪白一片,空空白白的纸页像是宴冲山茫然的未来——这本册子是渡劫时从天雷里劈下的,似乎和他的梦境有所关联,但更像是梦中那位云中君的一生概述。

有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或许是因为这样,宴冲山只能看见茫茫然一片雪白。

可今夜,宴冲山翻开第一页,上面陡然浮现出两三段文字,撰写的人想必学问非常,一手小字写的十分端正温润,一个温文尔雅的形象仿佛从字里飞出。

是和宴冲山完完全全不同的一类人,宴冲山的字杀气十足,横撇弯钩转折之间凌厉非常,只双眼一看便知他杀伐果断。

书册上几段小字非常整齐,读起来不是非常顺畅但又很简单易懂,大约就是云中君从重伤当中醒来,身体亏损严重,需要养伤两个月,洋洋洒洒一大半都是找不到重点的日常描写。

然后才在一段话中提到了宴冲山关心的事情:和他交手我竟难敌一招,唉,果真如皎皎明月难以入怀。

什么东西?

宴冲山乌黑的眉头一拧,这句话前后有何关联?他知晓这个书册应当是用于记录云中君的相关事迹的,也是因此才在现下又翻开它,试图寻找蛛丝马迹。

他不想因为自己错估两方实力,将云中君重伤毁掉,毕竟宴冲山现下只是梦见云中君化身魔尊在决斗中结果了自己。

书册上的字迹还在增加,最新落下的一句话是:不知他为何要突然找我决斗,是婚期将近,对我有何不满吗?

就在这时,玉瑱上尊的传音也同步到来,上尊声音冷淡,不似质问胜似质问:“听说你把沈争重伤了,为何?”

攥着书册的手忽然止住,宴冲山在听到传音时已经抬起来的头又重新低回去,视线牢牢停滞在婚期两个字上。

他那个从未见过面的便宜未婚夫,好像就叫沈争?

等等,有人说过,云中君的真名叫沈争吗?

向来不表于行的宴冲山破天荒第一次,面色有些古怪。

而那本名叫《你看我拔剑否?》的书册里,黑色的墨迹还在逐字逐字缓缓增加——显然它的内容是在根据编纂者的书写而逐步递进的:

师尊传音问我原因,言说定是鹤君不想与我结亲才如此这般形事。可我想了想,鹤君是一位嫉恶如仇且爱憎分明的仙君,想必是我迟迟未上门拜见长辈,将他惹怒害他羞恼了,师尊的话乃无稽之谈。

可我虽自幼习得礼教,即使有长老们的细细叮嘱,但仍是不大了解如何拜见道侣的长辈,希望今夜能在梦里练习一遍。

或许可以与鹤君,在梦里一起拜见长辈。

行文越来越朝着他人私密的方向前进,宴冲山猛地将书册合上丢回储物袋,不知为何,看着云中君的内心剖白,宴冲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逻辑不通。

耳畔还在回荡着玉瑱上尊的声音,“可是对这门亲事有所不满?已经有人说你是走火入魔,连未婚夫都要喊打喊杀了。”

这又是谁说的?云雾台沈家?

“速速回答问题,冲山。”玉瑱上尊等待半晌,冷不丁开口。

宴冲山踩下地,雪白的里衣已经干透,随手将绣着蓝色云纹的发带解绑,乌黑的发散乱开来,他定睛一看——这根发带上沾上了云中君的血。

宴冲山:“无事,梦见了我和他决一死战才去的。”

听到这儿,在房间里正与师弟对坐的玉瑱上尊默默将赌注从对面人手里拿走,冷淡至极地说:“我赌对了,他压根没想起沈争。”

脑子里整天就只有打打杀杀的人,哪里想得起自己有个未婚夫且姓甚名谁。

真是可怜了云中君,堂堂仙门第一世家的温雅宗主,当着族人的面被自家未婚夫打得一片狼藉。

是要赔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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