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在怕什么。”
玄龟终于开口,声音像从湿泥里捞出来的,黏腻又沙哑。
话刚说完,它龟甲上的控魂符突然亮了一下,暗绿色的光顺着龟甲纹路爬遍全身,它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符印刺中了魂,嘴角渗出淡绿色的血沫。
“我没骗你,盒子里是完整的镜像碎片,能让你看到景台山交易的全部,包括青衣人没说完的典出共生魂,包括掌柜是怎么用护他当幌子骗你签的契约。”
薄奚兰的指尖刚碰到黑布,灵魂碎片突然“嗡”地一声共鸣,帝陵残片上的纹路瞬间亮起红光,与盒子里的淡金色光缠在一起,在空气中织出细碎的画面:
景台山下的浓雾里,青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衫,死死拽着她的白骨手,另一只手挡在她身前,对着浓雾里的掌柜虚影怒吼道:“她刚成灵,不知道什么是共生魂!要典就典我的,别碰她!”
画面里的她还很懵懂,只看见青衣人眼里的急,却没看见他背后飘着的黑纹,那是掌柜早就布下的咒,就等着她主动钻进去。
画面只闪了一瞬就灭了,像被人用手掐断的。
薄奚兰的呼吸骤然停滞,指骨深深抠进黑布,布料毛边嵌进骨缝里,混着血珠凝成暗红的痂。
原来青衣人早就知道真相,他不是没拦住,而是故意替她扛下了部分代价?
那她三千年里执着寻找的“被骗”,其实是他用自己的魂换来的保护?这认知像道惊雷,炸得她灵魂碎片都颤得更凶了。
“看到了?”
玄龟的声音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控魂符的光芒又亮了下,它的绿豆眼里滚出淡绿色的泪,那是魂被灼烧的痛。
“这只是片段。完整的镜像碎片里,还有他藏起来的解咒线索,关于昆仑虚西王母的,他说只有月华露,才能拆共生魂的绑。”
“昆仑虚?”
薄奚兰猛地抬头,帝陵残片上的红光又闪了闪,这次映出的是片覆雪的山脉,山巅立着座玉色宫殿,殿门上牌匾上的“瑶池”二字泛着月华般的光。
青衣人的声音在碎片里响起,轻得像雪落:“奚兰,若我护不住你了,你就去昆仑虚找西王母,她欠我个人情,定然会帮你……”
“哗啦——”
柜台下的算盘突然炸响,几颗刻着符文的木珠从阴影里弹出来,直砸向黑盒子。
“玄龟!你敢多嘴!”
掌柜的声音带着暴怒,算珠上的黑纹像活过来的藤蔓,在空中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黑网,网眼里的寒气能冻住魂。
“交易只讲代价,提什么解咒线索!你忘了你的崽还在我手里?”
黑网落下的瞬间,毕方的翅膀猛地张开,火焰瞬间裹住薄奚兰和黑盒子,火星与黑网碰撞时发出“滋啦”的响,像冰遇上火,腾起阵阵白雾。
“你别想伤她!”
毕方的声音里带着决绝,翅膀上的羽毛开始一片片脱落,每片羽毛落地都化作小火苗,围着黑盒子烧出圈火墙。
“我献了火魂就是为了护她,你想动她,先踏过我的火!”
薄奚兰看着毕方燃烧的羽毛,胸腔里的灵魂碎片突然传来一阵温意,那是毕方火魂的共鸣,像在提醒她什么。
她想起当扈留下的野菊,此刻那朵已经枯萎的花还放在柜台角,花瓣虽褐,蕊心却还留着丝淡金色的符光,那是辨邪符的余温,专辨掌柜的黑纹。
她低头看向黑盒子,黑布下的淡金色光突然透出一道细缝,缝里映出的画面让她浑身一僵。
镜像碎片的中央,嵌着一枚刻着“死”字的青铜符,符身上的黑纹与掌柜算珠上的纹路完全一致,是能锁死灵魂的“魂锁符”,一旦碰到,她的魂会被钉在碎片上,再也解不开。
“你盒子里藏着魂锁!”
薄奚兰猛地后退,将帝陵残片挡在身前,红光瞬间凝成一道屏障,屏障上的图腾与野菊蕊心的符光呼应,竟将周围的黑网都逼退了半寸。
“你根本不是来交易的,是来帮掌柜锁我灵魂的!”
玄龟的身体晃了晃,控魂符的光芒变得刺眼,它的绿豆眼里滚出更多淡绿色的泪,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绿痕。
“我没办法……”它的声音带着哭腔,龟甲猛地撞向柜台,“掌柜抓了我的幼崽,就关在当铺后院的地窖里。掌柜说,若是我不把你骗去碰魂锁,就把幼龟的魂炼了,让它连轮回都没机会……”
玄龟突然抬头,绿豆眼里闪过一丝决绝,龟甲再次撞向黑盒子,“但我没完全听它的!镜像碎片是真的,解咒线索也是真的!魂锁符我动了手脚,碰它的瞬间会延迟三息发作,你拿了碎片就走,别管我!”
黑盒子被撞开的瞬间,淡金色的镜像碎片滚落在柜台上,与帝陵残片碰在一起,发出“叮”的脆响。
两道光瞬间缠在一起,在空中凝成一幅完整的画面,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清晰:
景台山的祭坛是用青石雕的,上面刻满了黑色的符文,薄奚兰以白骨原形跪在祭坛中央,掌柜的虚影飘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份泛着黑纹的契约,契约上的字像用血写的:“典出认亲能力,就能护住青衣人的魂,他现在被修士追杀,没你的魂护着,活不过三日。”
祭坛旁的柱子上绑着青衣人,他的嘴被布条塞着,只能用眼神拼命示意她别签,他的手腕上缠着黑纹,那是掌柜提前下的咒,只要她签了契约,黑纹就会缠上她的魂。
可那时的她,刚从白骨成灵,根本不懂什么是认亲能力,更不懂什么是共生魂,只知道要护着那个在寒夜里给她盖过衣袍的人。
她握着契约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落下了印记。
签完契约的瞬间,掌柜突然大笑,笑声像碎玻璃划在骨头上:“蠢货,你典的不是认亲能力,是你们俩的共生魂!从今往后,他的魂靠你活,你要是魂碎了,他也得灰飞烟灭!”
画面的最后,是青衣人挣脱束缚,扑过来将她推开,自己却被掌柜的黑纹缠满了全身。
他被黑纹拖向浓雾时,最后喊的话透过画面传出来,清晰得犹如在耳边:“奚兰,记住昆仑虚……找西王母……镜像碎片和帝陵残片合在一起,能压掌柜的咒……”
“轰”的一声,当铺的屋顶突然塌了一块,雨水混着木屑砸下来,砸灭了好几圈火墙。
掌柜的虚影从算盘里钻出来,黑纹像潮水般裹住整个当铺,虚影的轮廓比之前清晰了许多,几乎要凝成实体。
“好啊,都敢背叛我!”
掌柜的手一挥,黑纹瞬间缠住玄龟的脖子,暗绿色的符光在玄龟身上乱爬,“既然你没用了,就先炼了你的魂,给幼龟做个榜样!”
“快走!”
玄龟猛地将镜像碎片和帝陵残片推给薄奚兰,龟甲死死挡住黑纹,它的壳开始出现裂痕,淡绿色的血从缝里渗出来,“幼龟在当铺后院的地窖里,地窖门的符是我画的,你用残片的红光就能打开!要是你能活下来,帮我救救它……”
毕方的翅膀已经烧得只剩半幅,羽毛掉落在地上,化作的火苗越来越弱。它冲过来护住薄奚兰的后背,火魂的温意透过白骨传进来:“我带你从后门走!地窖里的幼龟我去救,我的火能暂时挡黑纹!”
火焰在她身后重新凝成一道火墙,只是这次的火比之前暗了许多,好似快熄的烛。
薄奚兰看着毕方燃烧的羽毛,又看了看被黑纹缠得快断气的玄龟,胸腔里的灵魂碎片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震颤,不是灼痛,是共鸣。
她想起当铺的核心规则:凡施术者,必付代价,凡代价,必反噬其主。
掌柜的控魂符、魂锁符都是术,那这些术的代价是什么?
玄龟龟甲上的控魂符亮一次,它就吐一次血,说明符的代价是玄龟的魂。
那掌柜用黑纹缠人,代价会不会是它自己的魂?
她突然攥紧两块碎片,将红光和金光对着玄龟身上的控魂符照过去。
“毕方,用火魂裹住控魂符!掌柜的术靠符印发力,符印一破,术就会反噬!”
毕方怔愣一刹,随即立刻照做,仅剩的火苗缠上控魂符。
两道光加一道火裹住符印的瞬间,控魂符“咔”地裂开,玄龟身上的黑纹突然往回退,像被什么东西拽着似的,直扑掌柜的虚影!
掌柜的惨叫一声,虚影瞬间淡了几分,黑纹里渗出淡黑色的血。
那是它的魂血!
“你敢破我的符!”掌柜怒吼着,黑纹再次扑来,这次却直奔薄奚兰手里的碎片,“既然反噬,那我就用你的魂来补!”
薄奚兰趁机抓起碎片,冲向地窖的方向。路过毕方身边时,她将一块碎片塞给它,“用这个挡黑纹,我去救幼龟,马上回来!”
她记得玄龟说活,残片红光开地窖门,也记得青衣人说的,碎片合在一起能压咒。
现在两块碎片分开,虽弱了些,却能护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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