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踏入禁区的那一刻鹿九感觉周围的光亮仿佛低了几个度，但是等到他抬头看向上空时太阳仍旧挂在空中。
温暖的阳光照在鹿九身上不仅没有带来暖意反而让他感觉到丝丝寒意。
脚踩在地上**的植被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四周看起来还活着的树木上散发着淡淡的腐朽的味道。
鹿九对这块地方的评价只有一个。
死气沉沉。
随着鹿九越发靠近深处，他的心脏跳得越快，吸入体内的空气带着莫名的黏稠时不时带来短暂的窒息感。
【现在的你并不适合来这里，离开才是最优选】
这不是系统第一次劝说鹿九离开，鹿九听得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闭嘴，有本事你现在就用电击把我给电晕过去，否则免谈。”
系统许久没有说话，就在鹿九以为自己把它说闭嘴的时候，系统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
【有人把你给教坏了，从哪里学的乱七八糟的，电击这种离谱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用在你身上】
系统的声音是充满金属质感的机械音，这种声音说话时都是一个调调根本听不出任何感情起伏。
但是从系统这句话里鹿九莫名听出了一丝气恼。
鹿九下意识晃了晃自己的脑子，他把这个感觉认定为周围奇怪环境造成的幻觉。
鹿九根据自己的直觉来到了目的地，那里并没有苏图的身影，但是地上却留有还未干涸的新鲜血液。
鹿九在四周寻找一番，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只由干草编织而成的小兔子。
这是昨天鹿九拿来哄骗苏图给自个干活付出的报酬之一。
如今它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鹿九的直觉没有出错，但是麻烦也随之而来。
在进到禁区里面之后鹿九的耳边时不时就会出现听不懂的喃喃之语，这对他的判断力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就在鹿九漫无目的地寻找苏图的踪迹时，一声清晰的叹息声响起，系统面板弹出，一张完整的海岛地图展开在他眼前。
地图上一个绿色的亮光正在不停地闪烁并在慢慢移动。
虽然仍旧是那种幼稚的孩童画风，但是从中可以看出绘制者在画地图时的用心。
鹿九愣了一下，按照地图上的提示改变路线，在路上他甚至还顺手捞了一根粗细和重量趁手的粗树干作为武器。
*
从被浊气污染的第一天开始苏图就知道了自己以后的结局，变得暴躁，变得残忍，最后成为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浊气傀儡。
但是因为植物本性温和的缘故前人的那些痛苦他并不是没有太多的感同身受，直到看到了自己的好友现在的样子，苏图才明白那些妖怪在知道自己被浊气污染后的绝望。
“阿狸。”
眼前的好友周身散发着浊气，秀气的面孔上满是因为浊气侵蚀严重产生的黑色纹路，眼睛被黑色占据了大半，怎么看都是一副毫无理智的样子。
苏图捂住自己受伤的胳膊，他和苏狸都是植物成精，但是苏狸的本体虽然是植物，但却是食虫的食肉植物。比苏图这种纯素植物天然在战斗方面占据优势，苏图根本干不过对面。
血液的味道刺激着苏狸的感官，这让他本来就岌岌可危的理智更加接近危险的边缘，他想要大叫，想要大喊让苏图离开，但是他的意识和□□出现了各自为政的情况，苏狸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图被自己所伤。
眼看着下一次攻击即将到自己身上，闪躲不及的苏图等待着伤口出现在自己身上。
但预料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出现，耳边传来木头碎裂的声音。
鹿九及时出现用随手拿的树干挡下了这一道攻击，他看着自己手里只剩下半截的树干和地上散落的木屑渣渣，恨不得回到过去打之前想要掺和进这趟浑水的自己。
明明知道双方实力差距那么大，他当时脑子究竟进了多少水才会想不开过来救人的。
苏狸看着突然出现挡下自己攻击的鹿九，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神情，不知道是在疑惑鹿九从哪里出现还是在疑惑鹿九竟然可以挡下自己的攻击。
“快走。”
鹿九冲着呆愣愣站在自己身后的苏图喊道。
苏图用力摇头，语气带着强烈的抗拒。
“不行，你走，我……”
“行了，你跑得快还是我跑得快，我可不会什么妖法。现在动作快一点，去把那个冷脸男找过来对我们都好。”
苏图的瞳孔放大，看起来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你…你都知道了！”
看着苏图满脸傻样鹿九只能用苦力傻一点也好忽悠这个借口来安慰自己。
“你们的演技真的很差，正常人谁能够做到几个小时就把百来平方的草地给拔干净的，而且地面最后还平整的根本不像是刚拔完草的样子。”
鹿九拉着苏图躲避苏狸的追击，这里的植被似乎有自己的小心思，每次苏狸快要追上他们时都会给他使些小绊子帮鹿九争取逃跑的时间。
系统说这是因为鹿九是岛主的缘故，但鹿九总觉得这里面肯定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在确定苏狸失去他们踪迹后苏图赶快利用缩地成寸的术法赶路去找烛阴帮忙。
烛阴看着灰头土脸还受伤的苏图神情里满是不认同，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冷意。
“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被浊气污染后的妖怪会经历什么样的过程，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在看到对方后还跟过去。”
苏图在那里不停道歉，整个妖看起来卑微极了。
烛阴虽然在责怪苏图，但也不是不能理解苏图，毕竟面对自己曾经那么熟悉的人心里难免还会保有一丝对方能够认出自己的期望。
至于苏图的求救，烛阴并不是很想插手。
“他是岛主，以后这样的情况只会多不会少，现在就受不了了那就赶快卸任回鹿族那里。”
烛阴猜测鹿九就是鹿妖一族推出来的倒霉鬼，毕竟这座海岛对于鹿族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他们至今不愿意放弃也是情理之中。
他想着吃过亏之后鹿九就能够明白岛主这份差事并不是什么香馍馍，在弄清楚造成鹿九身上奇特之处后他就帮这个小家伙把这个麻烦给丢出去。
面对烛阴的拒绝，苏图急了。
他当然知道岛主在面对自身解决不了的危险时是有应急的撤离法门，但是法门的使用是有前提的。
不巧的是鹿九似乎并没有。
“但是，但是，鹿九他是人类啊！不是妖怪，而且还是没有修行过的人类，他用不了的啊！”
苏图话音刚落就发现自己眼前一团黑影闪过，烛阴原本待着的地方空无一人，风声再起，烛阴出现在苏图面前，然后跟提鸡仔一样把苏图提起来。
“带路。”
*
鹿九最后还是被找到了。
人妖之间的差距之大不是靠着那些小打小闹能够抵消的，更何况鹿九所在的土地某种意义上还是浊气的主场。
鹿九靠在粗大的树干上，鲜血从口中流出，就在刚才他被苏狸一拳打飞，背后撞在树干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身上强烈的疼痛感和喉咙中涌上来的血腥味让鹿九怀疑自己的内脏是不是在刚才的那次攻击被打破了。
在彻底昏迷过去之前，他看到了烛阴的身影。
虐他跟虐菜一样的苏狸被烛阴抬手一碰就飞了出去。
看到这一场景的鹿九心里直呼痛快，恨不得苏狸再挨上几下以解他身上之痛。
可惜鹿九没能撑到最后，他在烛阴焦急的呼喊声中陷入了黑暗。
鹿九做了一个梦，梦里发生了一个时间很久远的事。
那时的鹿九还小，他是个孤儿，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亲生父母是谁，是谁把他送到孤儿院门口的，他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孩子。
梦里展示的是鹿九待的第一个孤儿院里发生的事情。
内容其实很简单，一个富商的孩子因为某些不能说的理由肾出了些问题，当时的医院里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肾源，所以富商把主意打在了他们这些孤儿身上。
鹿九就是那个不幸的幸运儿之一。
因为年纪太小，富商一开始选中的人其实并不是他，而是另一个大姐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选最后变成了他。
在被选中之后院长总是会跟鹿九说些扭曲的大道理。
“你这是在救人，你的牺牲可以给孤儿院的大家带来更多的好处，这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交换。”
对于这份交易，事情者都觉得很划算，一颗肾可以换来足够孤儿院未来好几年的开支，几乎没有人会反对。
但是他们忘了征求当事人的意见。
鹿九他不愿意。
所以在一个漆黑的雨夜里，他避开夜间巡逻的护工从孤儿院里逃了出去，然后被抓回来关了起来。
那些人指责鹿九不懂事，不懂得为了大家奉献自己，结果被鹿九一句“为什么不把你的肾给卖出去”给怼了回去。
因为说不过鹿九，他们不再和鹿九说话，在他拒绝进食的时候使用强硬的手段把食物塞进他的嘴里，那段日子鹿九过得十分狼狈。
鹿九在那间漆黑的禁闭室里待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门被打开，门外不是那群面目狰狞的坏人，而是一道耀眼的光。
一只粗糙但温暖的手，一只泛黄但纤细的手，他、她们把鹿九带离了这家孤儿院。
“这样的牺牲不是牺牲，那是披上牺牲名号的恶心交易，没有谁生来就是要为了别人而牺牲的。”
那一次鹿九终于站在了阳光底下。
“鹿九，鹿九。”
鹿九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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