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怪一声不吭，恶狠狠地瞪向他。眼中猩红，浑身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痛苦。
带上特制手铐的妖怪，其妖场受到压制，失去了最强大的力量，也就与普通人类没什么大的差异了。
妖怪无力挣脱，嘴巴一张一合，一直念着些什么，像是被魔鬼迷了心智。谢沐言能清楚地听见那妖怪正在咬牙切齿地说着：
“我要杀了你们！都怪你们，杀了你们，杀……”
“啪！”
就在这时，夏烨窜了过来，一个巴掌拍在妖怪头上，妖怪似乎瞬间清醒过来了，眼中的怒火都消散了些。只是，妖怪始终没有回答谢沐言的问题。
其实，谢沐言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只是还需验证。
他欲伸手去取妖怪耳边的黑色物件，却不料那妖怪的人嘴变成了鸟喙，只向他的手啄来——
只一瞬，那鸟喙就被夏烨一手攥住了。
妖怪唯一的攻击部位也被束缚了，谢沐言也因此顺利拿到了妖怪耳边的黑色物件。他将这东西放在耳边细听，隐隐约约能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是踩在雨水里的脚步声。
看来是个用于通讯的装置。
这可能也是这妖怪一言不发的原因，毕竟他正处于“上级”的监督之下。这么说来，他应该也能通过这通讯器与幕后黑手对话。
谢沐言垂眸望着那通讯器，思索了几秒，才对着通讯器说道：“能听见吗？”
“村长——”
“或者说，于宗洋？”
话音落罢，通讯器里的脚步声停住了。但不过几秒，又在庙前的不远处重新响起，传出那脚步声的主人正立在庙前的空地上，微笑着望向他。
“你很聪明。”
村长站的位置并不算近，声音却清晰地传来过来。不过，这声音不再是先前那苍老的仿佛是残烛的声音，而是低沉的中年音。
与这声音极度违和的、挂满胡子的老头看向还跪坐在地的妖怪，冷血的话随即传出：“古鹏，很遗憾，你的任务失败了。”
古鹏的表情骤变，像是被雷击中，整个人怔在原地动弹不得。
“不！不，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不过刹那，古鹏又看向谢沐言怒吼道，“杀了你！杀了你！”
“咚！”
那只是作势的妖怪头被满脸怒气的夏烨按进地里。
见夏烨押住了那妖怪，谢沐言便直起了身，向村长那边走了两步，在离村长五六米的位置停住了脚步。
“为什么要暴露自己？”他举枪对准村长的眉心，平静问道。
这并不是他无意透露的，但故意这么说的原因和目的不详。
村长的棋局不止是棋局，而是他人生的讲述，那颗原本代表审判局执行员的白子变成了“黑子”，很明显，他自己告诉了众人，他变了。
正如村长当时所言。
“作为前辈，我想告诉你，你所相信的那些东西，什么都解决不了。”村长轻笑着，并不觉得有什么，突然又将声音降得冰冷道，“还有啊，你想保护的东西——”
“一样也留不下！”
村长手中突现一个巴掌大的红色物件，抓在手里用力收紧，接着，他的指间就渗出了鲜血，那殷红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不，不要！不要——”
古鹏嘶吼道，目眦欲裂看着面前不断滴落的血，撕心裂肺的声音划破天际。
村长嘴角裂开一个诡异的笑，哈哈大笑道：“第一个失去的，是无关者的生命。”
无关者的生命……
村长手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它能决定谁的生死？被决定生死的人或妖与古鹏是什么关系……
谢沐言想着，就有什么东西突然闯入了他的思绪里——
妖芯！
想来，这村长就是拿这东西来胁迫古鹏，让他为自己做事的。当然，也不排除两个女孩对妖怪本性的判断有误，这妖怪原本就个性凶恶，他与村长也只是普通共犯……
“怎么样？是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人们对于与自己无关的事，总是很无情啊……”村长捋了捋胡子，继续道，“当年阿涓的父母被妖怪抓走，所有的村民都跟你一样啊……”
“死了就死了，与我无关——你也是这么想的吗？”村长语气沉重道。
谢沐言一僵，他极力屏蔽村长说出的干扰信息和扰乱自己情绪的话，想到先前村长在棋桌前的那番话，微蹙起眉：那番话，究竟有几分真？
如若“阿涓”的父母被妖怪抓走这件事是真实的，那么，之前所说的妖怪袭击村子的事又是真是假？
似是见谢沐言不语，村长向前迈了一步，继续讲述。
“第二个失去的，是怜悯。你既然走到了这个职位，是想保护人类吧……”村长嗤笑一声，讥讽道，“那你知道你所保护的人类，是什么样的吗？”
谢沐言冷着脸，并未作答，手中的枪握得更紧了些。
“那我来告诉你吧，哈哈……他们愚蠢、自私、邪恶！他们比妖怪还像是妖怪！我的阿涓啊，在我们成亲的前一天，被他们欺辱了……他们杀了阿涓，却告诉村民要把她献给雨神！多么荒唐啊！”
“村长带人打断了我的腿，还说阿涓死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因为他告诉阿涓，如果阿涓死了就能实现我的愿望……哈哈哈哈，人命在他们眼中究竟是什么呢？我的愿望啊，真的是保护这些恶魔吗？”
“谢审判长，你说呢？你的所作所为也是为了保护这些恶魔吗？”
这种交流拒绝代入自己应该是最正确的选择。谢沐言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村长”这个人物上，结合先前于宗洋真假参半的讲述，他脑中浮现出一个可能的猜测……
“这庙里的雨神是原村长吧。”他说道，明明是询问的话，说出口时却是陈述语气。
于宗洋闻言先是一愣，后又狞笑起来：“哈哈哈！不错，不错！你果然聪明！”
“那种猪狗不如的人渣，早该死了！雨神根本就不存在……不！祂存在的，让整个村子都信仰的存在，该存在的……”
“是阿涓吧。”谢沐言道。
那个每个村民都刻在大门上的存在、那个村民每周都要祭拜的存在、那个连村长都无比敬畏的存在……
“是啊，谢审判长，猜得很准啊……我和阿涓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经历这些呢……你说杀人偿命，这不就是正义吗？我在做正义的事，我有什么错呢？”
谢沐言默然。
村长停了许久，才继续开了口：“怎么样？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怕？没有人会可怜我啊，也没有人会可怜阿涓……”
“很可怜。”谢沐言平静道，“被仇恨蒙住双眼，残害了一村人的一生，也可恨。”
村长闻言“呵”了声，不屑道：“你连自己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说我？”
“看来你也没有怜悯之心了……”村长眼中闪过一抹光，“你快要变成我了啊，不过，你也永远变不成我了！”
说罢，那村长将手抬起，轻轻一挥，面前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手雷一般的东西：“第三个失去的，是你的命！”
谢沐言脸色骤变，他认得那东西——是审判局中的特质炸弹！
这炸弹是针对大妖的特质炸弹，应该是威力最强的便携武器。这炸弹只有总审判局才有，甚至他们每个区的审判局都无权申请，为什么会在村长手里？
若是这东西炸了，他们现在在场的所有人和妖，包括附近的古庙和村庄，应该都要葬身尘土、消灭于废墟之中了。
谢沐言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这村长——
要跟村子同归于尽！
刹那间，一条金光闪闪的蛟龙从天而降，金龙撞向地面的瞬间，那炸弹就消失不见了。金龙调转方向重新飞往高空，就在刚过庙顶处——
“嘭！”
万物都噤了声，耳边是一片虚无。
谢沐言的脸上多了些什么，他伸手抹了抹脸颊，看向手指尖——是血！
是那条金龙的血！
而那条金龙，正是——
“夏烨！”
一道声音从空中传来，谢沐言抬头望去，是一架警方的直升机，而声音的主人，正是让夏烨来送戒指的裴玄校长。
一瞬间，谢沐言将村长控制住，反手捆了起来。接着便飞速向正在摔向地面、化成了人形的夏烨，夏烨重重地砸进他的怀里。
这妖怪已经失去意识了……
总部公安的人行动很快，一辆警车和救护车也鸣着笛从村子的另一侧驶来。那些警员瞬间将村长扣押，准备将其送进警车里，但应村长的请求，暂时还未离去。
“看来，你跟我还不太一样……我还以为，这种残虐的生物不会保护任何人。”村长指着正在被抬入救护车的夏烨，意味深长道，“几天之后，你就会知道我要告诉你的第三件事……再见了，哈哈哈……”
“如果她还活着，希望看到这样的你吗？”
谢沐言的声音飘起，荡入村长的耳中。
村长远去的脚步一顿，回头轻笑了声，又转回了头。
“呵，谁知道呢？”
“根本就不会有如果……”
……
夏烨正躺在担架上，被几个医护人员抬向救护车那边。裴玄向他走来，神情严肃至极，不像往常那般。
“小谢啊，辛苦了。”裴玄扯了扯嘴角，勉强笑笑，“我得先去看看夏烨那孩子，幸亏他报了警。唉——我先走了，你想知道的事，明天来问我就好。”
“嗯，多谢。”
裴玄担心学生的安危，也跟着公安的人走了。村长被押进了公安部队的车里，除了当时在场的几人，村中的人大多数都尚不知情。
谢沐言只身一人走回了于渔家。他本应该押送的古鹏，在看到自己妻子已经彻底死亡之后，便随着她一起去了……
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地上只有一人的影子。
“……骑士救下公主后，与公主一起回到了王国里。骑士想要与公主结婚，但是，国王和王后都不同意，王国里的居民也都反对他，甚至连公主自己也说她并不喜欢骑士。骑士一怒之下，举起了先前屠龙的宝剑，将所有看不起自己的人们都杀死了……”于渔缓缓讲述的声音停了下来，歪了歪头。
“咦？奇怪，这是谁写的书……”于渔疑惑道。
阿浣问道：“于渔姐姐，为什么骑士要把人们杀死呢？”
“唔……这个……”于渔思考着。
“因为那骑士是个可怜鬼。”林千枫接话道。
谢沐言站在门口，听着院子里三人的对话停住了脚步。
屠龙之人终成恶龙吗……
真是个可悲的故事。
我是一只陀螺，只有早六前晚十一后才有时间在键盘上跳舞的旋转陀螺……陀螺可能要被迫去维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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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烨：遗憾退场[哭哭]
谢沐言：很棒。
夏小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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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权威偏误（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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