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川纪香穿过大街,望见一辆黑汽车从小巷里驶出来,但没太在意,往神原家走去。
小说家神原光老师目前在某报纸上连载妖怪小说,近来大受热捧。
小说中的情节、场景、人物等应该全部是小说家的臆想,但神原老师写得生动真实,似乎亲身经历过一样,时代背景又放在如今,这些故事像是曾经或准备发生。
相比神原老师以前写侦探小说的窘况,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神原老师一直宠辱不惊,无论出名与否,依然懒洋洋的,用一句俗话来说,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旦找到新的题材,马上干劲十足,新鲜感一过,又重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日子。
及川纪香的前辈,神原的上一任责任编辑曾经对纪香说,要想让神原交稿,要有磐石的毅力和牛皮糖的韧劲。
此刻,纪香深有体会啊!
当时,神原老师的责任编辑要退休,这份工作交给了一年来表现优秀的纪香。
在报社工作的这一年里,纪香听过不少关于神原老师的传闻——“热衷拖稿”和“与某大学民俗学教授真田老师交情甚好”之类,加上他写文风格平淡,词语深刻又耐人寻味,纪香一度认为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
初次去拜访,纪香吓了一跳,神原老师竟然才二十几岁,而且纪香怀疑他的心理年纪更小,因为他的赖皮程度除了小孩之外,无人能出其右。
刚接到这份工作时,纪香还喜出望外,接手后才了解这个山芋比想象中的更烫手。
这个月的稿件拖了快十天,因为这个问题,纪香被社长训斥了一顿,又不是她想交就能交的,明明隔三差五就去神原家催稿,进度却比蜗牛还慢。
巷子不算狭窄,还可以说是宽阔,却意外幽静。
不知谁家的蔷薇在空气中散发着泼辣肆意的气息,这是盛放到极致的植物才有的甜香,充满了即将要过去的夏天那种甘烈恣意。
和夏天一起燃烧完,还有这个月的奖金吧!
走到神原家前,纪香却发现门上贴着一张纸条,写着:“外出勿念。”
又打算假装不在家。
“我是及川,请问有人在家吗?绫真,你在家吗?我是纪香……喂,神原老师,我知道你在家,快点交稿了!”
“啊啾!”神原打了一个喷嚏。
绫真在一旁幸灾乐祸:“一定是有人在说你坏话了吧!”
神原没理她,问后座的美佳,“美佳小姐,还有多久才到?”
“就快到了。”
汽车正行驶在江户城外的一片山林中,发动机的声音嘈杂,轮胎富有颗粒感的摩擦声在树林间回响,汽车开上了一条碎石路,不停颠簸。
神原还是第一次体会乘坐汽车的这种感受,头晕目眩,跟熬夜写稿没什么区别。
不对,还有区别的,熬夜写稿是拼命想合上眼,晕车是即使合上眼,灵魂也合不上眼,脑袋里的东西像泡了水的水泥一样发烫,也像泡了水的茶叶一样发胀。
绫真倒是精神十足,东瞧西看,对什么都好奇的模样。
“看,小光!小光,快看呐!”绫真从窗口探出半个头,手指过去。
绿枝中,露出飞檐的一角,衬之林光山色十分相宜。
汽车飞驰,绕过一大片树林,被繁枝茂叶遮挡住的视线渐渐开阔明朗,一座典型的日式庞大建筑驻立在山林东面。不远处是一川平野,还有村庄、稻田、溪水,和绫真想象中的山野古宅相差甚远。
松木板铺成的长廊蜿蜒曲折,好似没有尽头。
猖狂生长的草木间,依稀可见石灯笼和竹篱笆。
这座占地不下三千坪的古宅,经历岁月和尘埃的长久积累,古朴又带着颓唐的美。
美佳吩咐一下,安排好房间和晚餐之后,与神原、绫真去彩子失踪的地方看看,寻找线索。
“线索太少了,我可能要调查几天。除了彩子小姐失踪的地方,我还可否调查一下她的房间?”
美佳犹豫了一下,“当然可以。”
“哇,是蜘蛛!”两人的对话被绫真的惊叫打断了。
一只拳头大的蜘蛛伏在高高的房梁上,全身黑紫色,背上有一块红斑。
“因为很久没人住了,会有一些小动物也不奇怪。绫真小姐,你不用害怕。”美佳忙安抚道。
神原不禁翻个白眼。她哪里是害怕!
绫真的本体是一只狸子。狸子这种生物不仅吃果叶,还吃虫子之类的,包括蜘蛛也在她的食谱里。她这分明就是看到食物的兴奋!
“没有没有。是我反应过度了。”绫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美佳轻轻颔首,“那么,请这边走吧!”
绫真跟上,神原却没有动,抬头凝视这只蜘蛛,神情竟是少有的严肃。
蜘蛛背上的红斑并不是规则的圆点。而是两端尖细的橄榄状,红斑中间还有一颗黑色球斑,看起来诡异非常,像是一只带血的眼睛,藏在高处的阴影里静静地俯览着一切。
“喂,小光!”
神原忙应了一声,追了上去。
三人的声音渐渐远了,蜘蛛依旧一动不动地伏在房梁上,背上的“眼睛”轻轻眨了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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