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话

来人高挑清瘦,穿着一袭细唐草纹群青色长衣,外披墨蓝大氅,立在黄昏将要湮灭的庭院里,周身环绕的气息高傲慵懒。

“呐,什么?”他回头之际,朦胧的霞光落入琥珀色的眼眸中,扬起下颏的线条棱角分明。

一头黑发半长不短,额前的发丝遮住右边半只眼睛,然而凌厉的眸光却透了出来。

他反手一挥刀,后面那只蜘蛛在刀光之中一分为二,粘稠的血浆四溅……

蓦地天降神兵,绫真还没回过神来,神原撤了结界,拔腿就跑,却被苍夜抓住了后领。

“你还知道跑?”苍夜面无表情地拎着神原,就像拎着一只小猫。

“得救了,谢谢。”神原慢慢转回头,笑眯眯地说。

苍夜微微挑起眉,将目光移向绫真,“喂,绫真,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吗?”

“……”绫真哑口无言。苍夜是交代过的,“在我回来之前,不要管多余的事,不要接委托”,但是仅凭她阻止得了小光吗?

神原偷偷递给绫真一个“让你快点逃还不逃”的无奈眼神,绫真又是一愣。难道小光叫她快跑,是因为这个?那么刚才生离死别的气氛是闹哪样啊?

“好了,苍夜酱,快点放我下来吧!”神原踢了踢两只不着地的脚,对苍夜笑得十分讨好,眼睛弯成了月牙。

苍夜盯着神原看了半秒,还是放下了神原。他把兜里的纸条掏出来,揉成一团,丢到地上,“如果你真的想送死,就不要留这样的纸条。”

“只是以防万一而已。”神原摊摊手,“难道苍夜酱,你会看着我死掉吗?”

“……”苍夜沉默了一下,脸色阴沉起来,眸色萧杀,“请快点去死。”

即使苍夜说着那么过分的话,神原脸上的微笑却丝毫没有变化,“嘴上这样说,其实苍夜酱心里很舍不得吧?”

“你再说一个字,我就回去了。”

再说下去,苍夜真的要炸毛了。能屈能伸的神原选择了低头,他双手合十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原谅我吧,苍夜酱!”

这两个家伙是三岁小孩吗?绫真忍不住翻个白眼,“喂喂喂,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接下来该怎么办?”

“美佳小姐已经被我封在结界里了,现在我们一起去看点有趣的东西。”神原恶趣味地一笑,拿出了一只手摇铜铃,古朴的黑色金属表面上篆刻着繁复的花纹。

“美佳小姐她是人类吗?不用净化?”绫真立刻问道,她的脑袋已经被各种疑问塞得满满当当。

“是人类,但是她不用净化,她没有被妖物蛊惑。”

“……怎么会?”

神原伸出一根手指,轻飘飘地摇了摇,神秘兮兮地说:“人类为了达到某些目的,可是不择手段的。”

“叮当——叮当——”神原摇了摇铃铛,屋檐、木柱、房梁上悬挂的铃铛跟着响起来。

“在这里!”神原朝着铃声的方向走去,苍夜一言不发地跟在他后面。

绫真才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一片竹林之中,竹间小路阴森森的,竹篱笆破旧,半人高石灯笼长满青苔。

石蹲踞不再流着清水,水上飘着落叶,一副没人打理的模样。

竹枝之间搭着说不清的细小蛛网,空气中的水分凝结蛛丝,细小的半透明珠子黏上密集纤细的网格。

怎么会有那么多蛛网?!

“这就是这里了!”神原来到一扇被草木掩映的门前,拉开了那扇门,门后黑黢黢一片。

同时一股陈旧的腐木气味涌来,像是朽烂的树叶混在泥土里。

神原取出一张符纸,念了一段咒,符纸自动燃烧,凝成一团浮在空中的火光,跟随着他们飘动。

神原才踏入那片黑暗里,火光闪了闪,似乎有一股夹带着腥臭的冷风从门后吹出来……

绫真抖了抖,抱紧了手臂,神原脱下自己的羽织,披到绫真肩上。

“……谢谢。”绫真余光瞄了瞄苍夜,用羽织裹紧了自己。

凭借着优秀的夜视能力,绫真看清楚了,里面是一个三角形的山洞,山壁很光滑,显然是人工打磨过的。

“这是茧?这是什么地方?”绫真喃喃着说,这个地方很冷,仿佛每说出一个字都会呼出一口白气。

洞顶垂下几十只大小不一的白茧,脚边成堆的尸骸,有人的,也有各种动物的,几只背上长着红斑的蜘蛛在尸堆里钻来钻去。

“这里是山蜘蛛的巢穴。”一直抱着手臂、冷眼旁观的苍夜回答了绫真的问题。

山蜘蛛是一种妖物,体型庞大,性格凶残,经常在山野中出没,会吐丝将猎物绑住,拖回山洞住所里,把猎物裹成茧子,注入消化液,等到血肉融化之后,口及吮汁液,这也是某种蜘蛛的习性。

骨头和没有腐化的血肉上面布满黑色绿色青色黄色的黏液,“啪叽”一声,神原不小心踩到了一滩黏液。

“好恶心!”绫真拧起秀气的眉。

“绫真,你不是喜欢吃蜘蛛吗?”神原故意问她。

“但是这种的……”绫真看了看尸堆,“我没胃口,谢谢。等等小光你怎么还往里面走!”

“当然是去看有趣的东西啦。”神原挑开几缕蛛丝,继续往山洞更深处前行。

山洞里面有段下坡的路,建有石头台阶,越往下越冷,寒气令绫真打个颤。

幸好很快就到底了,连接下端的是一个地窖,地窖三面是冰砖叠成的墙,居中摆着一副棺木。

他们过去查看,棺木里的女孩子闭着双眼,仿佛陷入了美梦,就像美佳描述的那样,穿着一件薄薄的连身裙式白睡衣。

神原端详着女孩子的脸,女孩子很漂亮,眉目之间与美佳有几分相似,“这就是美佳真正的妹妹。”

“她是死了吗?”绫真问。

“这只是躯壳,她的灵魂已经附在那只山蜘蛛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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