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打不过秋叙，于昕改为疯狂挣扎，他吼道：“我们走！”
他那三个弟兄抱上蔬菜扭头就跑，于昕强壮的手臂却愣是没能从秋叙修长的五指中挣脱。于昕：“……”
褚秀林脸上带着恼火，拦在那三人面前，被其中一人毫不客气地推开，虚弱地砸进水培架子里，他那弱不禁风的体格，甚至没能把架子砸塌。
“褚秀林！没事吧？”于昕紧张地喊，到此刻他还在秋叙手里挣扎。
秋叙反手将他塞进陆轻厌手里，追上去揪住其中二人的后领，再给他们一人一脚，两个家伙扑到地上扶着后腰直叫唤。第三人见势不妙，加速往出口逃跑，秋叙从地上捡起掉落的撬棍，精准地抡到他后脑上，将这家伙砸晕了。
褚秀林摇摇晃晃站起来，脸上有些难堪。他失望地看一眼于昕，对秋叙说：“对不起，以前拾荒的时候于昕总是保护我，我没想到他会这样。”
秋叙感觉褚秀林有点迟钝，没评价于昕，只是说：“你不介意的话，接下来我们回垃圾村，用这边三个人换回小卡车。地底人有食物，消息要是传出去，他们几个反而抢不到，所以暂时不用担心他们乱说。我想带于昕回橙湖城，没了于昕这几个人也惹不出多大的事。”
褚秀林点点头，病弱地笑了笑：“都听你的。”
秋叙用撬棍拍了拍手心，命令地上两人：“起来，把别人的东西放回去，扶上你们的同伴，走。”
将地底人的水培架和大通铺恢复原样后，陆轻厌押着于昕，另两人扶着晕倒的同伴，秋叙抱着一箱储存条，褚秀林跟着，一行人从于昕他们过来的方向离开。
另一头的出口外是一条倾塌的走廊，两边都有实验室，门牌模糊不清了，大致能分辨是生物实验室和机械实验室，每个实验室都挂着秋实的铭牌。秋实去世前似乎是一个项目主管，秋叙意识到这里或许就是她的项目基地。
这处地下基地横跨两所大学，并没有火灾的痕迹，很多事物保持着日常的模样，积满灰尘，好像人们自从一天下班离开后就忽然不再回来。
秋实也不是在这里遇害的，她在地面上也有实验室。
秋叙站在走廊尽头无言地回首，心底隐隐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这里的一切或许和现在的世界息息相关。
一道斑斓的影子一闪而逝，秋叙瞥见患有星云斑的地底人躲在门后警惕地注视着自己。
他装作没有看到对方，捡起秋实的一块铭牌，转身跟上其他人，沿着倒塌的走廊远去。
·
按照计划换回小卡车后，褚秀林看到这一卡车获救的人，因为于昕而难看的脸色缓缓放松了。
小卡车后车厢太拥挤，褚秀林牵着几个神智不清的人上前座，一一给他们扣安全带。那对双胞胎现在精神状态好了许多，来到秋叙他们后座，漂亮美艳地挨在一起，养眼极了。
陆轻厌目不斜视，然而秋叙看了又看，惹得陆轻厌直勾勾盯着秋叙，眼睛里都是控诉。
“你看他们像是你的情敌吗？你就吃醋？”秋叙好笑地捏他脸颊。
至于于昕嘛，被捆起来塞在后备箱。他的几个弟兄敢怒不敢言，松散的生存集会也没有人出来帮忙。
一行人回到橙湖城外，先叫城郊租车铺的人去城里通知贺雪歌和田寻。贺雪歌很快赶到，看到小卡车上的二十几人，嘴角一抽：“我那里装不下这么些人。”
“他们去扶桑会，我们铁匠铺子后面空着。”褚秀林连忙解释。
“那就好。”贺雪歌旋即温声说，“物资不用担心，我们这边有位很能撬动拨款的小博士。”
等田寻几人过来，褚秀林便与他们到一旁说明情况，又商量如何不引人注意地带这批人进城。那边忙着，秋叙把双胞胎送过去，叫贺雪歌上车后座。车门一关，秋叙便说了图书馆和地底人的情况，贺雪歌还是那么知情知趣，听完说：“那我派人与他们接触。”
“他们懂农业，需要保护，但是对别人敌意很强。”秋叙提醒了一句，想了想说，“你问问他们认不认识一个叫小彩的少年，或许这是突破点。”
等褚秀林那边忙完过来，秋叙又对他简单解释：“不是我不相信扶桑会，只是蔬菜和肉对地下联盟来说不算诱惑，对扶桑会就不一样了，我不想赌大家的人性。”
褚秀林说：“我明白。等安排好那些人，我想让大家学地底人种蔬菜。”
扶桑会现在一盘散沙，名存实亡，好在是被特情局抛弃了，摆脱了头顶的阴影。
铁山城的总会由地下联盟的方毕东一对一援助，橙湖城的分会和贺雪歌合作救助这批人，贺雪歌提供物资，必定渐渐变成贺雪歌主导。然而地下联盟并不接纳外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褚秀林有种田的想法倒是不错。
褚秀林带走了于昕，他对于昕很失望，但想到于昕一直以来的保护，还是决定将人留在扶桑会感化感化。
“缺个信得过的医生。”秋叙望着那些浑浑噩噩的人，低声说。
陆轻厌想说什么，最后却没吭声，脸上不知为何出现了一丝困扰。
忙乱的一天过去，两人回到出租屋，一个抱着一箱储存条，一个抱着从贺老板处拿的读取器。出租屋到处留着他们胡天胡地的痕迹，陆轻厌不禁羞涩地瞥一眼秋叙。秋叙早料到他得纯情一下，仰起脸笑眯眯地亲他一口。
秋叙抽了条毯子铺到地上，将读取器放下，对准房间里唯一一面、甚至不太完整的白墙。读取器打开后投影到墙上，秋叙从小箱子里抽出秋实的储存条，正想挑拣出日期最早的一根，结果储存条已经按照日期排好序了。
……就捡起来放箱子里的那会儿工夫，竟然做到分类排序，陆轻厌真绝了。
身后动静窸窸窣窣的，秋叙扭头一看，只见陆轻厌下意识地摆好枕头，拉平床单。他见秋叙看他，便往秋叙身边走。地上散落着物件，是秋叙躺上桌时扫下去的，他又顺手捡起来摆齐。
不刻意，纯持家。
陆轻厌坐到秋叙身侧，秋叙靠上这个大号靠垫，两人一起看储存条里的视频。
白墙上出现秋实的面容，她长得与秋叙有五分相似，尤其是一双浅褐色的眼睛，即使画面模糊，也能看出多么像华美的琥珀。
“我长得像我亲生母亲，她们是亲姐妹，所以我和妈妈也很像。”秋叙轻声说，“她对外都说我是她亲生的，没人怀疑。”
视频里，秋实摆弄好摄像头，平和地说：“今天是我提出金乌计划的第三年零四十一天，也是金乌计划正式启动的第一天。我的姐姐曾对我说，当世上再也没有资源匮乏的问题，人类才能真正迎来和平。”
秋实忧伤地笑了一下。
“这个世界是一座金字塔，上层想从下方掠夺更多的供给，下层想要颠覆这座金字塔。上方的贪婪与下方的匮乏构成漩涡，普通人就像被漩涡挟持的蝼蚁，要么沿着它的轨迹溺水，要么逆着它的轨迹被撕碎。”
“姐姐和姐夫就被撕碎了，他们死于违抗不道德的工作。我的丈夫做着一样的工作，我的孩子瞒着我……我知道他也是。”
“我启动金乌计划，只是为了我老了之后，他们还在身边。被饥饿所困扰的人，被战争所折磨的人，还有所有为生活奔波的普通人，我希望金乌计划带回无穷的能源，所有人都不为生存所困，无忧无虑地活到年迈，到那一天，爱着的人们也都在身边。”
“愿我们的痛苦只有过多的选择，没有匮乏与窘迫；只有观念的不合，没有掠夺与战火；只有时间的消逝，没有亲人与爱人的早亡。”
第一根储存条播完了，画面变成空白。陆轻厌拿起第二根，看了眼秋叙的神色，又放下了。
“……别看我。”秋叙暗哑地说。
他就靠在陆轻厌身上，陆轻厌从背后抱住他。
“说了别看我。”
“我没看，我闭着眼睛。”陆轻厌小声说，“……我只是想抱抱你。”
秋叙没再嘴硬，陆轻厌小心地抚摸他的脸颊，擦拭他满脸湿痕。沉甸甸的睫毛扫在陆轻厌手掌心里，怀里紧绷的身躯缓缓放松了，陆轻厌不禁将秋叙抱得更紧。秋叙抬手揉揉陆轻厌的头发，换了第二根储存条。
除了秋实的第一条日志，其他所有储存条内都是研究记录，虽然不像论文严谨有条理，但对秋叙来说纯属助眠，他在秋实理智而温柔的声音里，偎依着陆轻厌的体温睡着了。
再醒来已是次日上午，秋叙发现自己裹着毯子睡在床上。陆轻厌正一心二用，一边准备早餐一边二倍速播放储存条。他大概是熬通宵了，因为看过的储存条都放在另一只密码箱里，粗略扫视已有三分之一。
桌上还有一块平板电脑，看到重要的地方陆轻厌会暂停做笔记。金乌计划后来是在扶桑基地执行，但早在扶桑基地诞生前秋实便在地下开展了理论实验。可以说扶桑科技的前期成果都在这堆储存条里，看样子陆轻厌收获不少。
家里就得有这么一个大宝贝。秋叙懒洋洋地想。
外面的光线微微昏沉，气氛刚刚好，秋叙不急着吃早餐，有点想吃人。他无声无息地坐起来，正要野蛮霸道地扑到陆轻厌背上。
“领班，你醒了？”身后传来赵冷的声音，打破了所有气氛。
“……”秋叙回首，赵冷正咽着口水盯陆轻厌的锅，眼神黏稠得几乎要扑进锅里。秋叙扶着额头问，“你怎么在这？”
“柏叶和宁芙爸让我来传消息的，国王去上面汇报还没回来，他俩去站点迎接了新来的一位大人。”赵冷说，“新来的大人说星环上的工厂没有原材料，勒令我们地面站点一天内恢复正常。他不管之前发生的事，今天之内大家都得去上班。”
秋叙心里算了算，放纵的日子过得好快，他们休假七天了。估计天空上的工厂在地面站点停摆第二天就没法运转，因此派人下来，这个人与之前之后的所有调查都无关。
在单源他们死亡当天，辰飞云国王应当就惊惶地上去汇报了，这两天也不知道浮空城调查局和特情局在会议室打架打得多热闹。就算两个局没有打架，距离他们的人抵达起码还有三天，毕竟飞船交通费昂贵，不是谁都能用的。
这天下午，秋叙和陆轻厌回到站点，除了他们的专用舱之外，所有货舱全部恢复运转，正一颗一颗往天空发射。
本该是久违的正常日子，众人脸上却有些惊悚。姗姗来迟的财务部长柏荷苍白着脸，见到秋叙就说：“哥哥和宁芙爸招待浮空城的大人，他们都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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