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滚滚雷声震耳欲聋,厚重的乌云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随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被地平线吞没,大地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一滴、又一滴
深秋的雨来得又急又冷,噼里啪啦的打在已经泛黄的叶子上,哗啦啦的掉了一地。
竹林中央的空地上,任湘湘不知道在这里跪了多久,久到她的四肢都已经快要失去感觉。
她木然地看着大雨倾盆而下的天,渐渐打湿了她的脸,与她眼眶中的泪融合在一起,不分你我。
我哭了吗?
任湘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为什么?为什么?
时间仿佛停滞不前,无数个为什么冲入她脑海,她不停地反问,却没有人能给她回答。
头顶忽然一暗,任湘湘一脸空白地抬头望去,却是墨忧打着伞找到了她。
轰隆!
一道闪电划破黑夜,似乎要将天一劈两半,白的透亮黑的窒息。
两人就这么望着彼此,在一阵电闪雷鸣中沉默了良久。
直到墨忧半跪在她身旁,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回去吧!”
他哑着嗓子,说完这三个字又深吸一口气,骨节分明的手紧握着伞柄,又无力松开,最后将伞扔到一旁,“如果你不想回去,我陪你。”
“雪公火……雪公火是什么?”任湘湘声音飘忽不定,完全被嘈杂的雨声掩盖,却不知为何比雷声还要震耳欲聋。
“你都知道了。”墨忧低声回道,空荡荡的心同样陷入迷茫,“是啊……你应该知道的……”
“所以……雷公已经死了对吗?”任湘湘看向墨忧。
轰隆!
又是一道闪电,凄厉而绝望。
“嗯。”墨忧低头,脑海中闪过火焰在笑颜开身上肆意燃烧,她却在微笑,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阿姐也死了。”
这句话落地,雨仿佛下得更大了。
笑颜开因骨火而亡,没有留下尸体,只有一支狐牙枪。
雪悦哭得声嘶力竭,最后晕了过去,他看着地上残留的灰烬,一瞬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他还没有苏醒,是他在做梦。
笑颜开怎么会死?她是狐山第一人,她那么强,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只觉天旋地转,世界都因此坍塌,脑中只有一个声音清晰地提醒他,笑颜开死了,她真的死了。
等他再度醒来,外面已经下起大雨,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就这么茫然无措地到处走动,不知不觉来到了这片竹林。
这片曾经父亲教他墨五诀的竹林。
在这里,他看到了目光空洞的任湘湘。
轰隆、轰隆——
雨没有减小,反而在后半夜越下越大,狐山脚下,被一场雨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个又一个的深坑以及东倒西歪满目疮痍的深林。
不过很快,那片残破的树林就会重新生长起来,狐山还是从前的那个狐山。
再深的痕迹都会被时间抹平。
“笑颜开死了。”
这句话与一道雷同时落下,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震得整个狐山都在微微颤抖。
任湘湘浑身一颤,不敢相信地看向墨忧。
他看起来还和以前一样沉稳平静,但那苍白的脸庞,完全失去血色的薄唇,以及痛到快要发疯的眼睛还是深深刺到了任湘湘的心。
“笑颜开她死了,阿姐她……死了……”
他的声音在发颤,却还是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像一把刀,一下又一下狠狠插在自己的心口,直到血流不止,直到无法呼吸。
“阿姐她——”
任湘湘突然一把抱住墨忧,磅礴的大雨毫不留情地打在两人身上,冷的穿透了灵魂,电闪雷鸣,墨忧感觉脖颈处一阵滚烫,他张了张嘴,停滞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才开始缓缓流动。
“湘湘……”
任湘湘呜咽着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墨忧,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她不想思考,也不愿思考,只求时间能过得再慢一点,她后悔了。
大雨整整下了一夜,等到第二天墨戎因为没找到墨忧,所以发动狐伶等人漫山遍野寻找时,终于被翠兮发现人就在竹林里,而且是两人一起。
发现他们时,任湘湘正靠在墨忧怀里,两人都昏迷不醒。
到了中午,全都发烧了。
“他们就淋了一夜的雨?”狐伶眉头微皱。
墨师因为笑颜开之死,也病倒了,所以没能过来。
如今狐公还昏迷不醒,能不能醒来都不一定,笑颜开是他唯一的女儿,现在也死了,只剩墨师、墨忧和墨戎。
风花忙着照顾雪悦所以没有出现,翠兮和墨戎一边一个照顾两人。
墨忧在只昏睡了半日便醒了,醒来一言不发地往出走。
“哥。”
墨戎在后面叫住了他。
“哥……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她说着,喉咙一梗,忽然哭了出来,“我知道……我知道你与笑颜开姐姐更亲近,但是我身体里也流淌着墨狐族一半的血,我也很难过,如果我能变得更强,如果我——”
墨戎头顶一暗,墨忧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笑得虽然勉强,但眼睛里已经多了一丝光亮。
“别怕,我去看看湘湘,没事的。”
“等等!”墨戎见他又要走,快步追了上去,“哥、你、你们是不是还要走?要去祈灵山?”
墨忧脚步一顿,眼中闪过片刻挣扎,但还是点了点头。
墨戎挡在墨忧前面,脸上还挂着泪痕,拼命摇了摇头,“为什么啊?那里明明那么危险,为什么还要回去?和湘湘姐一起留在狐山不好吗?”
“如果还有下一次呢?”墨忧静静地开口,“下一次,谁又去阻拦妖蛊?”
墨戎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不能再把祸事引到狐山,所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墨忧说完,绕过墨戎。
墨戎登时大哭,“可是、我……”
“我不会扔下你不管。”墨忧走时拍了拍她的脑袋,算是最后的安慰。
任湘湘还在昏睡,翠兮来看过,他用药比风花温和,按理说任湘湘高烧已退,就算身体还有些虚弱,这个时候也该醒了才对,可是已经入夜,她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翠兮摇了摇头,“不应该啊……不如我喊我师兄来看看?”
“烧已经退了,应该没事。”墨忧拒绝了。
等翠兮离开,墨忧便守在了任湘湘床边。
仔细回想起昨夜大雨,任湘湘的状态很不对劲,除了后知后觉知道了雷公的死,她心里好像还藏着别的什么事情。
蛊女已死,危机暂时解除,但蛊王绝不会就此罢休,眼下他们只有尽快找到那两样东西做出诛蛊针,才有机会除掉蛊王。
“湘湘……”墨忧握着她温热的手,轻声道:“你是不是不愿意醒来?你要退缩吗?”
退缩……
任湘湘封闭的内心好像迎来了一次重击,妖蛊作乱,祈灵山危在旦夕,爹爹已经死了,娘亲万念俱灰,之后可能师父也无法置身事外,这个时候,她能退缩吗?
她不知道的是,蛊女之死蛊王第一时间便有了感应。
幽深的洞穴内,亮出一点荧光,白衣女子守在洞口,眉头微微一皱。
紧跟着守在林中的蛊爷和蛊媪同时有了感应。
“蛊女死了?”蛊爷异常震惊,震惊得连拐杖掉了都不自知,“谁能杀了她?她可是仅次于蛊后的妖蛊啊!”
蛊媪看起来也心事重重,“她去追杀妖蛊克星,难道……”
她忽然感觉后背一凉,与蛊爷对视一眼,后怕不已。
而在蛊女身亡后,遍布岩石岭,蔓延了小半个祈灵山的鼠头花全部枯萎身亡,被它挤压但快要失去生存空间的其他植物终于得以喘息,不过这秃了快一半的祈灵山还是让人颇为意外。
消息一下子从沦陷的阳殿传到了险峰峦,谁想他们这段时间用逐火石都烧不干净的鼠头花突然一夜之间全都枯萎了。
“哎哟!奇了怪了,那烦人的鼠头花真的没了!”寇槐专门跑到外面逛了一圈,发现鼠头花真的没了,兴冲冲地回来禀告师父。
自从那日他们偷袭蛊王失败,反而让白衣女子杀了进来,直接造成许堇年和书斫身亡,险峰峦的气氛就有点不太对劲。
览风光和笑戾天在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基本已恢复,拂漪伤势略重,至今还未苏醒,夜红兰芝负责附近巡守,而乐卿因为书斫身亡几乎发狂,差点因此杀上延石岭,好在最后被夜红兰芝阻拦。
而何闻闻……
亲手安葬了许堇年后已经有段时间没人见过他了,连他的师弟许采优都不敢去后院找他。
他将许堇年葬在了后院,他目所能及的地方。
院子里的桂花都开了,清香怡人,因为昨晚的一场暴雨,地上落满了桂花,香气更加浓郁。
仿佛大梦了一场,他似乎有些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掩埋的师父,甚至连那一日发生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清晰地知道,师父是真的不在了。
他看着自己沾满血泥的双手,食指,拇指与中指连指甲都不见了,结了厚厚一层痂,稍微碰一下都疼得钻心。
可是他知道,疼的不仅仅只有他的手,而是他已经毫无感觉的心。
当年在得知是自己连累了师父的名声,导致师父孤独一生后,他立刻改了自己的名字,表示划清界限,可如今想来,当年的自己多么的可笑,对他而言,师父在他心里,早已是他的亲生父亲,是他最重要的人。
可如此重要的人,他还是没能护住,他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师、师兄……”
肿着眼睛的许采优站在院门口,端着早饭,不敢上前。
何闻闻生气的时候固然可怕,但他现在这个样子更让他害怕,他见何闻闻看向自己,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忍下想哭的冲动,哽着声音道:“我给你做了点吃的,你好歹吃一点吧,再这么下去我怕……”
“好。”何闻闻点头,许采优一愣,急忙端着吃的小跑上前,但刚对上何闻闻的眸子,还是没能忍住,放声大哭。
“呜呜呜……师兄,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师父他……如果师父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该有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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