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你确定我们没有走错路?”
青年俊俏的脸庞上带着一丝疑惑,他手里拿着一张古朴的地图,眼睛紧盯着远方。而在他周围,蜿蜒曲折的山路上,腐朽的树木倾斜着,凋零的叶子在风中轻轻飘舞。
“那里瘴气弥漫、鬼气森森的,你确定是鳌山?”
被称作五爷的是位满脸皱纹的老者,听到青年的质问,轻蔑地嗤笑一声,“这群山现在叫哀牢山,是不是你找的鳌山我不清楚,但按照你地图上的指示,准是这里没错。”
青年皱着眉头看着地图,神情依旧充满怀疑。
“咱们好歹也算半个同行,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老者有些气愤,“你不是要找古墓吗?鬼气森森就对了。”
“谁跟你是同行?”
“谁跟你是同行?”青年赶紧撇清关系,“小爷我可是堂堂的盗圣!上了暗榜的知名人物!”
是的,这位衣衫杂乱、发型不羁的俊俏青年,是在江湖上叱咤有名的盗圣古风儿。
而那位老者,姓孙名有才,是黔中一带的盗墓行家,江湖人称五爷。据说他还与宫里那位风水大师有点儿关系。
“切,盗圣很了不起吗?不过是个小毛贼而已,我们盗墓靠得才是真手艺。想当初……”五爷开始炫耀起自己的过去。
他有没有真手艺不清楚,只是一个毛贼和一个盗墓贼凑到一块儿,却着实很稀奇。
听着五爷又吹嘘起自己的光辉过往来,古风儿边揉着不堪重负的耳朵,边打断他,“不愧是五爷,小子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被打断的五爷有些不高兴,“哼,你知道就好。说起这盗墓手艺,一般人我可不轻传。五爷我看你骨骼清晰,才跟你唠叨两句。说起这盗墓呀,一看风水二看……”
见五爷没完没了,古风儿干脆找了块干净的石头,直接躺下。听着耳边呱噪声,他打了个哈欠,有些昏昏欲睡了。
‘小子,醒醒吧。我有种预感,这里很不简单。’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到古风儿的心里,但他并没有被吓到,反而面露惊喜:‘不简单?不简单好呀,说明里面肯定有宝贝!’
心里这么想着,古风儿‘嗖’的一下从石头上消失,鬼魅般的身影一晃眼便出现在五爷面前。
“啊!”
五爷吓了一大跳,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听古风儿兴奋地说道:“我刚刚确认了,地方没错,那个前朝的古墓就在这里!”
“你个瓜娃。”五爷气愤地纠正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是前朝,是前前朝!”
“差不多,差不多,赶紧出发吧……咦?等等,不对劲!”
古风儿似乎发现了什么,施展绝世轻功跃到高处,朝远方眺望。
夜幕降临,他依稀看到了一道道提着灯笼的飘忽人影……
*
景德二十年,七月初七,云飞扬一行人终于抵达了牟州府城。
崔家在这里没有别院,寂无忧却早在几年前,便在城外买下了一个庄子。
刚刚安顿好,云飞扬就离开庄子,进城打探消息。直到夜幕降临,他还没有回来。
崔家姑娘独自一人留在屋里,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周子青也没有出屋,只是神情有些不安,还不时朝着崔思颖的房间望几眼。
庄子书房内,寂无忧坐在书案后,不知在写些什么。而在书桌前,则跪着一个人。
这人带着面具,声音沙哑,身形异常熟悉——不错,正是来自幽影,接见宋明宵的那位话事人!
此时此刻,他竟然跪在寂无忧面前?
寂无忧到底什么身份,与幽影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答案显而易见——没错,寂无忧就是幽影的总负责人,面具男与那中年妇人口中的掌教!
“掌教,果然如您所料,宋明宵不仅找到了我们,还答应了那个条件。”
寂无忧只抬头看了面具男一眼,脸上依旧淡淡的,没有露出丝毫不满。但不知为何,面具男莫名地打了个寒战,总觉得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了。
是的,面具男确实有自己的小心思。
并不是说他背叛了寂无忧,他还没有那个胆量——即便寂无忧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见寂无忧仍在写字,没有说话,面具男强装镇定,义愤填膺地说道:“宋明宵这个衣冠禽兽,为了区区一个庄主之位,竟然卖儿卖女,完全辜负了掌教的信任。掌教,如果您不满意,我立刻安排人去宰了他!”
“不必了。”
寂无忧依旧低着头,淡淡地说道:“既然他想要宋家,你们便辅佐他成为庄主吧。”
面具男有些意外,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禁抱怨道:“庄主,您对他未免也太好了。”
确实很好,好到面具男都忍不住心生妒忌。
如果宋明宵一直忠诚于寂无忧,没有产生任何妄念,按照寂无忧的安排,等他死去后,幽影的掌教之位就是他的了。
如今的五蕴山庄固然是云州第一势力,但与遍布黔中道的幽影相比,仍然有些差距。如今的幽影,早已不是数十年前,惨遭夜楼与暗榜联合围剿,几近崩溃的势力了。
而这一切的功劳,寂无忧一人便站了九成。
是的,寂无忧不仅使宋家成为了云州的第一势力,还让几乎崩溃的幽影重新焕发了生机。
偷偷扫了眼寂无忧那张绝世容颜,面具男脑海内忍不住再次泛起十三年前的那个晚上……
景德七年,也就是宋瑞自杀的第二年,十五岁的寂无忧仅用一年时间,便彻底坐稳了宋家家主的位置。而那时的幽影,已经被夜楼与暗榜明里暗里,连续打击了整整三年,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就在这个时候,十五岁的寂无忧找上了门。
事情发生在景德七年六月初五的那天晚上,他记得如此清楚,因为那晚他也在场。
那晚夜幕如墨,雷声轰鸣,暴雨倾盆而下。面具男披着斗篷守在门口,默默倾听着屋内首领们无谓的争执,心中烦闷不已。
“瞧这样子,首领们也撑不下去了啊……”
心中暗自忧虑自己的未来,他叹息一声,目光不由望向远方。
恰在此时,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了天际——闪电之下,是一道踏雨而来的白衣身影!
那道身影未穿蓑衣,也未打伞,他就那样任由暴雨淋湿。他漫步雨中,他悄然而至,身形宛若鬼魅……不对,是谪仙,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之人。
他呆愣楞地杵在原地,直到‘轰隆’雷鸣声响彻耳边,才终于回过神来。
然而,他还未等他发出预警,那白衣谪仙却朝他微笑了一下。
“我是宋家家主寂无忧,烦劳你通报一声。”
声音平淡温和,没有丝毫气势。可不知为何,当时的他就那样傻傻的点了点头,然后敲门,把人给带进去了。
然后呢?
然后发生了什么?
面具男不知道,他只记得寂无忧进入房间后,吵闹不休的首领们终于安静下来。
他们洽谈了整整一夜,第二天,首领便下令聚集幽影所有残党,然后,他们汇聚于云州宋家。
也不知寂无忧是如何做到的,总之欺瞒住了极其擅长推衍的夜楼。没有了夜楼提供准确讯息,暗榜在牛也是睁眼瞎,围剿之势终于缓和了。
是的,最开始就是这小小的宋家,庇护住了这只濒临死亡的晴天巨兽。等巨兽养好伤势后,又扶持宋家青云直上,一跃成为云州府一等一的大势力。
如今,明面上的五蕴山庄与幽影毫无关联,实则早已骨肉相连,谁也离不开谁。而寂无忧,也在五年前,上任掌教去世后,继承了掌教之位,同时成为了幽影与五蕴山庄的第一把手。
所以,他若想除去宋明宵,只需要一句话就足够了。
而这,也是面具男最嫉妒宋明宵的地方。
虽然五蕴山庄与幽影早已融为一体,但大部分宋家人并不知道幽影的存在。寂无忧虽是掌教,却从未产生过合并两者的想法。
因此,等寂无忧死后,不仅五蕴山庄需要新的庄主,幽影也需要新的掌教。
而这掌教之位,寂无忧曾向面具男透露过,要传给宋明宵。
面具男当然不甘心,可他并不想反抗,原因有两方面:
首先,面具男是寂无忧亲自提拔的,他对寂无忧的感情比对宋明宵还要深厚。即使寂无忧去世了,他也不想背叛他。
其次,宋明宵虽年幼了些,可能力却不俗,这点面具男也是看在眼中的。更重要的是,幽影与五蕴山庄不同,他们是地下组织,并且上面还有……所以,如果他敢像宋明宵一样造反,不用等到第二天,说不定下一秒就变成尸体了。
因此,即使再不甘心,假如宋明宵成为掌教,他也会好好辅佐他。
唯一让他奇怪的是,寂无忧一直没有告诉宋明宵自己的计划,甚至下达了许多奇怪的指令。比如,如果宋明宵找到幽影,并让幽影帮助他争夺家主之位,需要提出什么条件等等。
面具男无法理解寂无忧的意图,只好认为这是他对宋明宵的最后考验。
而他,恰恰在这考验中看到了一丝机会。
所以,等宋明宵找上门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颠倒了一下顺序。果不其然,宋明宵上钩了。
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小动作和小心思,能瞒过寂无忧。比起别人,亲眼目睹寂无忧一路走来的他,更清楚寂无忧有多恐怖。
但他仍旧做了,同样也是因为了解。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当宋明宵找到幽影时,他已经瞧不上他了。
面具男虽出自幽影,但自认还是有些底线的。他瞧不起宋明宵为了庄主之位,卖儿卖女。
他觉得宋明宵不是东西,甚至很不想辅佐他继承五蕴山庄。毕竟,他成为五蕴山庄的庄主后,势必要与幽影绑在一起,将来还要打交道。
“那他的孩子呢?要送回去吗?”面具男不甘心地问道。
寂无忧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想如何处理?”
“我……”
面具男犹豫了一下,然后沮丧地说道:“如果掌教希望他当庄主,当然要把他的孩子送回去。”
捏着宋明宵的孩子,表面看是一个把柄,实则不然,这必然会令双方产生间隙。尽管幽影变得强大了许多,但他们仍然无法与夜楼暗榜相抗衡,更不可能脱离五蕴山庄。
因此,即使掌教和庄主不再是同一个人,双方仍然需要保持良好的关系。
“不必送回去了。”
寂无忧突然开口,面具男非常惊讶。
还没等他问出原因,便听寂无忧继续说道:“告诉那两个孩子真相,然后好好培养他们,不要限制他们的自由。等到你去世,将掌教的位置传给其中一个。”
面具男眼中闪过喜悦的光芒,“您……您要把掌教之位传给我?”
寂无忧停下书写,缓缓站起身来,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是啊,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面具男浑身一颤,冷汗浸湿了面具。
“我,我……”
寂无忧将写好的信装进信封中,递给面具男,“把这封信交给晋王殿下,告诉他时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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