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过来,头疼欲裂。
天光大亮,她躺在阴凉的山洞中,身下垫着件衣服,还不算太难受。
姜扶楹把手伸到眼前,黑色布条已经将伤口包扎好,她捂着胸口坐起来,恰好山洞外阳光明媚,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上来,站在阴影与阳光之间。
谢砚已换下那一身肃杀的血衣,只穿着简单素净的布衣,整个人清越卓绝。
两人毫无预兆地促然对视,都微微愣了神,偏偏谢砚手里还提着几尾新鲜的鱼,在这戛然而止的境地中忽然跳了几下。
姜扶楹蓦然笑出声:“你不会一大早就去抓鱼了吧。”
谢砚微怔,像是没听见她的调笑,提着那活蹦乱跳的鱼走进来,看见她有些困惑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即刻道:“不是我换的。”
姜扶楹抬起头,听见谢砚继续解释:“是山下一个农户,她替你换的,你当时伤势太重,下不了山,我就带你来这了。”
谢砚一边说着,一边把熄了的火堆重新点起来,看起来,她昏迷了不止几日。
谢砚每天都在守着她吗?
姜扶楹看着他,谢砚动作利落干净,很快便将鱼腹剖开,然后拿树枝穿起来,放在火上炙烤。
扑鼻的香气传来,多日都没怎么进食,姜扶楹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还没等她觉得尴尬,便听见山洞门口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呀?姑娘你醒了。”
姜扶楹偏头望过去,女子很年轻,样貌秀丽,发髻简单地挽起,笑起来格外柔煦,她走进来时正巧看见谢砚的动作,发现他竟在烤鱼,微微讶异道:“姑娘身子弱,暂时应该吃不了荤腥。”
她一边说着,一边提着竹篮走进来,掀开盖着的碎花布,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白粥端出来:“正好,我想着,姑娘昏迷多日,或许快醒了,就想上山来看看,这是我刚熬的粥,还热着呢。”
姜扶楹看见自己身上的布裙,便猜到来者是谢砚口中救了他们的农户,眼睛弯成一道弯弯月牙,笑道:“多谢阿姐!”
浓郁的米香引得姜扶楹食欲大振,确实是饿坏了,于是她接过勺子,不顾形象地大口喝起来。
窦婉看着她,眼里是难言的温柔:“赶了这么久的路,一定累了吧?”
确实很累,她好像做了一个极其冗长的梦,醒来之后,记忆却不怎么清晰了,只是隐约记得,好像梦到了沈俭。
“嗯。”姜扶楹喝着粥,含糊的答了一声。
见她喝得着急,窦婉递来一方洗的有些发白的帕子,淡淡的皂角香弥漫:“你们私奔来此,可有想好之后去哪?”
私……私奔……!?
“咳咳咳!”姜扶楹一口粥塞进嘴里,被这平地一声惊雷惊得连呛好几声,她猛然瞪大眼睛,震惊地望向谢砚,谢砚却站在那不闪不躲,坦然回望。
……?
窦婉把他们这一来一往都尽收眼底,像是想到什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握了握姜扶楹的手臂,凑到她耳畔轻声道:“你不必害羞,偷偷告诉你,我与我夫君也是私奔到此的。”
她退开一点,轻笑着开口:“半个多月前,我们在山涧发现你们时,你们浑身是伤,但他一直紧紧护着你,怎么都分不开。”
“啊……”姜扶楹埋头小口喝着粥,状似像听别人事似的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着。
“后来,还是他先醒了,才能给你上药。所幸他将你护得很好,你伤势比他轻很多,只是不知为何,你却迟迟没有醒过来。”
窦婉声音认真,姜扶楹忽然想起昏迷前的种种,顿时头皮发麻,眼神躲闪,不敢再看。
“万幸你现在醒了,不过山中常有猛兽出没,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守着你,好像都不曾合过眼,若是你们还没有找到落脚点,不如先随我一同下山,休养段时日,再做打算?”
谢砚像是一直看着她似的,姜扶楹有意识地错开他视线。
他们掉下悬崖,不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更别提两人都是一身的伤,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于是她点头应声,但刚想站起来,脚踝便仍是一阵刺痛,抽气间谢砚已经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不容拒绝,有力地将她揽到背上。
“别摔了。”
谢砚很稳,姜扶楹配不配合并不能影响到他,反而是她自己,若不搂着谢砚的脖子,便空惴惴地像要往后仰,总觉得要摔,但又不肯妥协,只得谢砚开口给了个台阶才愿意下。
于是姜扶楹不情不愿地搂着他脖子,她也说不出在扭捏什么,但就是有些不痛快。
下山的路上,窦婉看出两人在闹小矛盾,于是便玩笑地开口问他们是如何相识的。
谢砚一向沉默寡言,窦婉问了那么多,他一言未发,气氛尴尬,最后只能是姜扶楹硬着头皮顺着他圆谎。
可她也未曾有与人相恋的经历,最多不过是一厢情愿,挣扎了半晌,才硬编出句:“是自小相识的缘分。”
听到她的话,谢砚的手紧了紧,姜扶楹趴在他背上,垂下的发丝顺着林中清风飘动,拂过谢砚耳畔,路途崎岖,谢砚依旧很稳,但却说不出哪里的奇怪。
窦婉却来了兴趣,追问道:“那又为何要私奔呢?是家中不同意吗?”
姜扶楹被问住,谢砚依旧沉默得像块木头,她又不能不答,只能努力回忆前世云奚寻来的那些给她解闷的话本子,照葫芦画瓢地顺着答道:“家中世有仇怨,所以不允。”
听了她的话,窦婉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轻声道:“看来,我们是真的很有缘分。”
窦婉家住山下,是单独的一座竹编的小院子,她说,是她夫君建的,起初只搭了一间土砌的小屋子,后来日子好了,她夫君心疼她住得拥挤,便又把土屋推了,亲手建了这座小院子。
“娘亲!”
几人方到门口,小院内便有一个扎着双环髻的小丫头伸着双臂朝窦婉跑过来。
窦婉俯下身,将小姑娘揽进怀里,她看着已有三四岁的样子,窦婉没抱起来她,她也不闹,只是眨巴着眼睛好奇地去看趴在谢砚背上的人。
这么大的小孩子都乖巧地没让抱着,姜扶楹被看得脸颊臊得慌,忙拍着谢砚的肩,小声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谢砚却岿然不动,任小丫头眨巴着眼睛来回看了又看,姜扶楹耳尖微红,又下不来,最后一屏气,缩头埋进他脖颈间,一动也不动了。
谢砚眼里漏出不易觉察的笑意。
她没瞧见,窦婉却尽收眼底,她莞尔一笑,领着俩人进了院子的一间侧屋。
“这是在在的屋子,你们就先在这住下吧。”
“多谢。”谢砚微一颔首,终于把姜扶楹放在屋内藤编的竹椅上。
“谢谢阿姐!”
小院本就不大,还特意为他们腾出间屋子。
在在躲在窦婉身后,悄悄瞧着他们,姜扶楹也偏头瞧着她,小姑娘被看得害羞了,就躲得她阿娘身后,不再探头出来。
两个人像是在玩什么游戏,姜扶楹最后也算扳回一局。
窦婉笑着摸了摸在在的头,道:“你们先休息着,到了晚饭时,我再叫你们。”
门外阳光正盛,到晚饭前还有段时间。
窦婉领着在在离开前,还替他们合上了门。
屋内顿时陷入寂静。
只剩下她和谢砚了……
进屋时她就大略看清了屋内布局,屋内不大,能看出是小孩子的屋子,有许多拨浪鼓,铃铛之类的小玩意儿,挤满了整个屋子,只是最重要的是……屋内只有一张床,而且太小了,看起来睡她一个人感觉都有些够呛……
姜扶楹尴尬地挪了挪,谢砚问她:“要再睡会吗?”
还睡?姜扶楹下意识要拒绝,一抬头,又对上谢砚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睛,小时候她就曾好奇,祁钰那双眼睛究竟是遗传了谁,实在是过分的好看,只一眼,便教勾得人不得不答应他所有无理的要求。
现在看来,却是遗传了谢砚。
若不睡觉,与谢砚大眼瞪小眼,还不知要被勾得答应什么,于是她立刻变了主意,点头站起来要再去睡会。
睡不睡得不打紧,重要的是,闭上眼睛时间就流逝得快些,能早些熬到晚上,到了晚上之后……那就再说吧。
姜扶楹叹口气的功夫,便觉身下一轻,谢砚已经揽着腰将她打横抱起,她下意识又揽上他的脖颈。
她惊讶地看着谢砚脚下一步步变换,连自己的手已经习惯放在他脖子上的动作都几乎忽视了。
等到她被放到那张小床上,柔软舒适的床铺一下占据上风,她舒适地伸了伸腿,眼皮上下竟又开始打架,忽然,一具宽大的身体坐到床边,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理智将她混沌的意志重新拉了回来,她腰间搭上一只滚烫的手臂,紧接着便是浑厚的气息霸道占据这张小小的床榻,她被挤得往后挪了挪,一睁眼便是张完全挑不出缺点的脸。
谢砚也上了床,熟练地把她揽在怀里,是极霸道的姿势,困住她,动弹不得。
过了很久,耳边呼吸还未平稳,那双姜扶楹初见便觉得勾魂夺魄的眼睛睁了开来,眼底闪过困惑,声音低哑地问她:“怎么还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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