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继母的罪名,她姜扶楹担得起?
最好再把她送走!送的远远的,送到比青城山还破的地方去!
姜棠暗暗想。
“你可有话要说?”姜业对姜扶楹的语调一向冰冷,只是姜棠没发现,姜业今日对她的态度也过于冷淡了。
姜扶楹把目光从地上的残渣挪回,光线变化,眼中满是无辜:“父亲,女儿并不知晓。”
那眼神迷茫困顿,很是不解,姜氏抿唇看着她,似乎有些熟悉这样的眼神,但一时竟想不起来。
姜棠顿时跪下来,拉住姜业的袖子:“父亲!她这就是承认了!”
“你要为母亲做主啊!”
和姜棠也算做了半辈子的姐妹,她心底的那点小算盘,姜扶楹了如指掌,她才不是为了李氏,只是单纯看不惯她还在姜家。
威远侯府那次,她们故意支开云涧,姜棠亲手推她掉下冰湖,郑秉烛一行人就站在岸上,冷漠地抓住哭喊的云奚,看她挣扎呛水取乐。
偶有旁人路过,也惧于威远侯府与太师的关系,不敢多言。
前世若不是因此,她也不会与裴谨有交集……
姜扶楹算不上什么恩怨分明的人,左右都是仇怨,多添几笔也是要讨回来的。
姜业没动。
屋内一时寂寞,赵阔垂首在一旁当好个闭目塞听的老实大夫,但却又忍不住在心里发笑,丝毫没有一不小心竟探听到官宦之家后宅秘闻的自觉。
桔梗的心里也在打鼓。
按她的计划……姜氏和姜业应当要发落姜扶楹,可是怎么都连句话都不说?
桔梗察觉出不对,刚想把姜棠拉回来,姜棠却好像突然受了什么刺激,眼眶怒红,喊道:“她就是想让我母亲也和她母亲一样!横死家中来给她母亲报仇!”
这话头一出,姜氏就脸色突变,也不管姜棠正死死拽着姜业,一把将人拉到自己身后,凉凉道:“她一向顽劣不堪,做出这样的事,也不稀奇,就罚她去跪一日祠堂吧。”
下毒杀人,只是顽劣不堪?!
只是跪一日的祠堂!
“祖母?!”姜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地看向姜氏,见姜氏仍冷着脸,便又去瞧姜业,姜业眼底蓄着幽火,但对姜氏的话却不置可否。
“闭嘴!”姜氏恨铁不成钢地将人挡在身后。
怎么……怎么会这样?
姜棠怔忡着砸在地上,桔梗扶住她。
横死家中……姜扶楹眼中一丝灵光闪过,很快垂下眼睫。
面对姜棠的诬陷,姜扶楹不辩不解,乖乖听从姜氏的发落,一边站起身来,一边向姜业投去视线,恭顺而谦逊地开口行礼:“那女儿就先退下了。”
云奚扶着姜扶楹站起来,她就这样领了罚,像是当众承认了下毒这件事,而得到的惩罚却不过是去祠堂罚跪一晚。
路过姜棠时,姜扶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姜棠看着她的背影,不甘心地冲出去,快到连姜氏都没拉住她,姜扶楹还没走出房门,就听见她朝着姜业大喊:“父亲!你因为谢砚要纵容她下毒杀害……!”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就在这寂静的屋里格外清脆地响起。
姜棠白皙的脸上通红的掌印立刻浮现出来,她眼眶通红,神经还没反应出疼痛,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连一向疼爱她的姜氏也罕见地没有出声。
姜扶楹反而顿住了脚步。
前世,她也挨了这么一个巴掌。
彼时,她方从高烧的浑噩中清醒过来,入目却是一片黑暗,隔着闷重的棺椁,灵堂的颂声悠扬,她伸手,冰冷厚重的木头像是将她和外界彻底隔绝。
她怎么会在棺材里……?她明明还活着啊!
稀薄的空气拼命掠夺呼吸,根本不给她思考眼下状况的机会。
她的嗓子像被人塞了一大团软绵绵的棉花,令人作呕地喊不出声音,只能拼命推攘想能获得一丝新鲜的空气,但棺椁已经被封死,尽管耗尽所有力气,却不过是徒劳无功。
窒息的黑暗里,绝望会拼命掠夺人的意志力,她手软无力,鲜血滴在脸上是浓重的铁锈味。
在这种等待将死的绝境里,屋外颂歌忽停,两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祖母和父亲!
姜扶楹眼前发亮,得让他们知道她还活着,才能让人打开棺椁救她出来!
于是她开始拼命地锤着棺木,妄图发出点让能别人觉察出的动静,但棺椁外的人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异常,只听姜业漠然的声音响起:“人死透了吗?”
像是屏退了旁人,姜氏说话毫无顾忌:“都两天了,就算还有点气也早憋死了。”
姜扶楹没经思考,手上的动作却已经停了下来。
在听清姜业说的话的那一刻,她眼前忽然幽暗一片,剧烈的疼痛在脑中炸开,之后的话都有些不清晰。
他们是……想杀了她?!
她的祖母和父亲,在密谋杀了她?!
血腥味从鼻腔涌出,耳朵连带着脑袋都在嗡嗡作响。
“明晚就把尸体运出城去。”
姜氏有些惊讶:“明晚就运?”
运她的尸体做什么?
三天,明晚就是三天之期。
姜业不作解释,姜氏也没有知道的必要,于是她点了头。
姜氏伸手,想把人拉回来,忽然屋外邪风骤起。
记忆恍惚。
是那夜灵堂!
明明无风无雨的夜晚忽然白幡摇动,狂风大起,案台上的长明灯就这样忽熄忽亮,像是怎么都灭不掉,然后封死的棺材开始剧烈摇晃。
寒意四起,阴风阵阵让人脊背发凉。
姜氏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想到刚刚的话,顿时双腿发软,颤栗不已。
她不信鬼神,所以即使面对姜扶楹的灵位也毫不在意,但谁能想到……
竟然真的会有诈尸这种事!
姜氏想叫人,她身侧的姜业却离奇的冷静,转头看着她,头一次,唤了一句:“母亲。”
就这一句“母亲”,姜氏似乎也被他这样的冷静感染,冷下心神。
左不过是诈尸,活着逃不过他们的手掌心,死了难道还能翻过天去?
姜氏想明白了,姜业依旧冷静地递给她一个锤子。
把棺材捶死,就算诈尸,也别想出来吓人!
姜氏接过锤子,直冲棺材而去,她举起锤子,把四角的钉子死死锤进去。
那时的姜氏根本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养尊处优数年,如今再提起锤子,竟还能锤动如此长的钉子。
钉子被重重地重新扎回棺板,原本躁动的棺材也逐渐没了刚开始那么大的动静,只有极细微的晃动声。
姜业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她。
姜氏感觉耳后那股疙疙瘩瘩的麻意也随之渐渐消退,于是胆子也大起来,高举锤子准备最后一击。
就在这关头,忽然一阵凉风袭来,那个一直冷着脸的小丫鬟明明被她安排了数个大汉看押关在柴房,却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冲出来,提着一把冷光四射的剑直冲棺材而去。
棺板一下被掀翻在地,姜氏被吓得一下摔倒在地,云涧的剑就这样将要抹上她的脖颈。
“云涧。”
棺材内,穿着一身红色华丽嫁衣的少女坐起身来,皮肤白皙细腻,唇间一点艳红夺去额头那丑陋疤痕的颜色,整个人光彩照人,幽暗灵堂顿时熠熠生光。
周遭白幡翻飞,这一抹鲜红似血般艳极。
她的声音叫停云涧的动作。
少女眉眼盈盈,转过头来,朝着他们甜甜开口:“祖母,父亲。”
怎么……怎么可能!
她明明掉进了冰湖,奄奄一息,哪怕请来了宫中太医,都说回天乏术!
只有一口气……怎么可能突然活了回来?!
姜氏被吓得腿脚发软,浑身都在发抖,尽管那剑早已掉在地上,她也半天没能站起来。
反观姜业,却是一点都没有被吓到的样子。
面对这种离奇又恐怖的场景,他终于肯挪动脚步,上前几步。
姜氏听见他问:“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什么时候醒的……他们的话又听见多少?
姜氏震惊之余,手心满是汗意,她恍然发觉,自己两手酸痛,磨出血痕。
坐在棺材中的少女似乎并没意识到自己正坐在棺材中,依旧笑意盈盈,听见姜业的话,眼神迷茫又困顿地问他们:“祖母,父亲,我这是在哪?”
她那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她就是这样,用着最迷茫,最懵懂的眼神盯着姜业,直到盯得连姜氏都浑身发毛,甚至想到眼前的人,会不会是被十多年的恶鬼附身,才会如此令人恐惧。
这时候,姜业狠狠甩了她一个巴掌。
这巴掌,名义上是试探她生息,实际上,是痛恨她没死透。
姜扶楹嘴角流下鲜血,仍不及她眉眼艳丽。
那时她还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姜扶楹。
那一巴掌,让她彻底清醒过来,不再奢求所谓的骨肉亲情,也同时看清了姜氏和姜业的真面目。
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是姜棠推她下的冰湖,姜氏和姜业却相信姜棠反咬她居心叵测,害人不成终害己。
这一次,不是因为一贯以来的偏心,而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想让她死。
而姜棠的这一巴掌,则是因为这府中连所谓的骨肉亲情都是假的。
可姜棠没明白,她沉溺于无数次,二人争斗中的有恃无恐,被蒙蔽了眼睛。
所以她也挨了这一巴掌。
姜棠浑身发抖,她不明白……
不明白一直以来宠爱她的祖母和父亲,为什么会这么对她!
桔梗垂下眼,感受手心里姜棠的颤抖,暗暗喊了一声:“小姐……”
她眼中满是被桔梗遮住的幽暗恨意,或许桔梗说的没错,只要有姜扶楹在,她就永远活在她的阴影下!
姜扶楹走出房门。
明微轩外大片橘黄染遍天际。
“快逃……”
姜扶楹好像突然听清了,李氏想对“姜棠”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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