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主意定的很快,便又向那小哥打听:“这前面的山,是什么山啊?”
那小二道:“这山是□□山。”
“□□山?”绮罗忍不住笑了,“这名字还真有意思。”
那小二也笑道:“原本不叫□□山的,之前叫什么已经忘记了。大约三十年前左右吧,打远方来了一位高僧,在这山上修了一座庙,庙里面就他一个和尚。一开始也没人去那庙里面上香,庙里也没什么香火,那老和尚日日念经打坐,寺里面晨钟暮鼓,也十分的平静。
后来,山里面有户人家,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日子实在没法过了,那家的女人便领着孩子到那小庙里去拜菩萨,指望着上天保佑。却没想到,就真的应验了!她拜完了佛,那老和尚第二天便上了她家的门,给了她一小块金子。跟她说,那是她诚心礼佛,佛祖慈悲,赠给她的。
那女人当场就痛哭流涕,立刻下山去给家里弄吃的。回来之后自然是千恩万谢,日日上那寺庙里去还愿。这一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
那时候这山上村落里人还挺多,人们争相去那间寺院里拜佛,都快把那门槛给踏破了。那老和尚看见这么多人来礼佛,自然也是高兴的合不拢嘴。他的寺院里来者不拒,不论是山下的达官贵人,还是山里穷苦村民,都可以进来。渐渐地,这寺庙香火就旺了,原本的小寺庙也扩建的大了。
那寺庙里的老和尚倒也真是神,他真的能时不时地拿出金子来,分给穷苦的乡里村民。没人知道他的金子是从哪里来的,有人猜他是活佛转世,能点石成金,有人猜佛祖能听到他的请愿,赐予他了这些金子,众说纷纭,谁也猜不透。
猜不猜得透是一回事,可金子又是一回事。虽然没人知道他的金子是怎么来的,但他肯把金子分给众人,就是大恩德了,所以村里人对他十分地尊敬,把他当作神明一般,整个村子也都崇尚佛法,吃斋茹素。
那老和尚常在寺庙里喂养小动物,不分善恶美丑,既养虫鸟,也养蛇蝎。他曾经在佛像前的一个水缸里,养了一只极丑的□□,每日在那□□边上诵经念佛,久而久之,那□□似乎也通了人性。那老和尚很是高兴,便把那□□当成是朋友知己一般,常常对着那□□说话,与它讲经说法。村民们听见了,都十分的惊奇,觉得这僧人果真是高僧,能与万物通灵。
人们因为爱戴他,便想着为他做些什么,常常有人来给他修葺寺庙,还有人给他打了一尊石头的□□像,摆在那寺院中。老和尚很是高兴,山里面的人们一传十十传百地,便给他起了个诨号,叫做□□僧。
这山,后来也就改了名字,叫□□山了。”
小二一口气说了好大一段话,才把这个故事给讲完,他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一口气灌下去,这才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
绮罗支着脑袋听的倒是认真,迟悟也是微笑不语,只有罗汉一个人听的感动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这和尚可真是个好人呐,他肯定是活佛转世。只有菩萨佛祖才有这么慈悲的心肠。”
绮罗看着这个身壮如牛的糙汉感动的就差拽起袖子抹眼泪了,狠狠地被膈应了一把,扁着个嘴眨着眼睛看他,一脸的嫌弃和无语。
绮罗忽而来了兴趣,凑到迟悟跟前:“你觉得呢?你不是修佛的么,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佛,你觉得那老僧是佛么?”
迟悟抬眼看她,似笑非笑。
“你不是也修佛么?”
“谁跟你说我修佛了?”绮罗翻了个白眼,“我是正儿八经修魔的好不好。”
她转过头来又问那小二:“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故事可就没这么美喽。”那小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因为战事来了。你们都知道吧,三十多年前,北疆魔族使团入都城,却在京中被灭了个干净。魔族与我们本来就积怨已久,摩擦不断,能维持住表面的和平就不容易了,再出了这么档子事,自然是全面决裂了。北疆那边战火不断,时不时的烧过来,还有大量的难民涌入,这一带一下子就乱了套了。
不仅仅是战火,那年□□山这一带还闹饥荒。青黄不接的,饿死了不少人。我也是听我死了的爹说的,他那个时候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看见到处都是饿死的人,真称的是饿殍满地,横尸遍野了。
人嘛,在太平的时节就还算是个人,到了不太平的时节么,那也就不算是人了,为了能有口饭吃,什么不能干?有人去当了土匪,有人去盗墓挖坟,有人去偷盗,就是没人种地了。
那□□和尚的庙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不知道从哪来的土匪给踏平了,寺里面的东西都被抢的一干二净,那老和尚最后也不知所踪了。后来好不容易战事平息,人们也缓过来一些了,该死在外面的也死了,该回来的也都爬回来了,山里面的村子这才又慢慢地恢复原样的,只是人丁比以前少多了。
后来山里面又有人去那寺庙里面,可寺庙里面已经成了荒庙了。村民们吃得上饭了之后,凑了些钱,把那寺庙又修葺了一番,也算是个纪念。后来也有游方僧人到此,在那寺庙里住下修行,村里人也都是乐意的,估计也都希望活佛能再次降临吧。”
小二说完,干笑了两声,唏嘘了一番:“这世上,战乱一旦来了,人间也就成了地狱了。”
绮罗听完却只是沉默不语。
她也不知该说什么。
她听无数人说过,天下的战乱是因谁而起的,都快麻木了。
过了好一会,绮罗才又开腔。她狠狠地伸了个懒腰:“走吧,上山。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听故事,路程可又被耽搁了。小哥,你可得赔钱。”
那小哥知她在开玩笑,也哈哈笑了:“拜托,我给你讲故事讲了这么长时间,那你是不是还得给我口水钱呐?”
一句话,倒把在座的几个人都给逗笑了。
绮罗拎起包裹起身准备离开,那小二一边擦桌子,一边道:“客官,你们可记住我说的话,别从山上走。哪怕多绕几步路,也别冒这个险。”
“哦?我倒是有个疑问了。”绮罗转过头来看着那小二,眉毛一挑。她似笑非笑,语气里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怀疑:“你既然知道这山里面有古怪,怎么还在这山脚下摆茶摊?不怕沾染上那不干净的东西么?”
“我上没有老下没有小,无牵无挂一个人,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原本嘛,这边行路的人少了,生意变差了,我也就该走了。可是每次打算走的时候,又时常会有像爷儿几个这样,不太了解这一带的行路人这过。”
“出门在外的,大都家里有个人念着呢,能多给提个醒的,可能还是想多给提个醒吧。”那小二一边收拾碗碟,一边笑道,语气听来甚是稀松平常。
他年纪轻轻的,其貌不扬,可笑起来的时候十分地和气,让人看的舒服。
绮罗就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吃饱喝足,该接着赶路了,绮罗和迟悟起身往外走。快要走出茶摊的时候,一个银锭子忽然被倒抛了出来,掉到了小二的桌板上,发出了当啷啷的声响。
“口水钱,不用找了。”绮罗懒散的声音隔着雾气传来,两人的影子并行着走远,模糊在了一片白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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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汉赶忙收拾好了行李,付了钱,朝那小哥点头道别,然后急匆匆地就赶了上去。
见罗汉气喘吁吁地跑上前来,绮罗秀眉一挑,颇为不悦:“你怎么又跟来了?”
“大个子,刚刚你可是听那小哥说了的,这山上的路,可不太平。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多不好。你还是赶紧转头,从山脚下绕过去吧。”绮罗拽着迟悟,一边脚步不停,一边冷淡地说道。
罗汉紧紧地跟着他们,回头看去,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他回过头来,在绮罗身边道:
“别别别,我还是跟你们一起走吧,都是要赶路的,多一个人多一份胆,不容易怕。”
绮罗呵呵一笑,一脸无语。
姑奶奶这辈子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胆。
她实在是懒得和他多废话,皱着眉头道:“算了算了,随你吧。待会上了山,我可不管你的死活,懂?”
“懂,懂!女侠,我……”
“别叫我女侠!”
“好好好,不叫女……那我叫、叫……?”
“……叫我老大吧。”绮罗也是无奈。
山林里的雾气浓到了一种不平常的程度,两三丈远的的距离就看不见人了,绮罗和迟悟并行走着,罗汉十分自觉地紧紧跟在他们后面。
夜幕逐渐地降临了,山林里有风吹过,把树叶吹的簌簌作响。虫鸣迭起,却反而让山林显得更加寂静了。
绮罗抬手,在手掌心里燃起了一小团火焰,照亮了前面的路。三人走在小道上,前面是白茫茫,身后是空荡荡。
绮罗看着这周围的雾气,忽道:“你瞧瞧,这像不像话本子里描绘的场景?”寂静之中,她这么猛地一出声,反倒吓的罗汉差点蹦起来。
迟悟笑道:“话本子里都是怎么写的?”
“话本子里出现了这种情况的话,基本上不出三章书生便要遇上鬼了。”绮罗道,“大约还是个女鬼,经书生雾里看花的那么一看,立时便绝代风华了。这一人一鬼相互间对上那么几句话,又不出三章,便铁定要私定终身了。”
“人和鬼也可以私定终生吗?”
“这有什么的。”绮罗挑眉笑道,“人也不就是披着层皮的鬼么。甚至,多了那层皮,还不容易叫别人看出他的真面目呢。”
迟悟一听,倒觉得甚是有道理。
罗汉走在后面,缩着头,猫着腰,只觉得汗毛倒竖:“老大,迟公子,你们别说了。人常说,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白天说了人便容易碰到那人,晚上说鬼……容易撞上鬼啊。”他说着,还不断地左看看右看看,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
“嘁。”绮罗打头阵走在前面,闻声一撇嘴,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来看他,“这么大的个子,里头都装什么了,胆怎么这么小。告诉你,从来只有别人让我,没有我让别人的话,就算是撞上鬼,也得是鬼给我让道。即便是鬼怼到我鼻子前面来,姑奶奶也绝对不会挪一步的。”
她说完,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正对上了一张惨白如银箔的脸。那脸上乌青深凹的眼眶里两只黑色的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垂眼定定地着她。
罗汉:“……”
迟悟:“……”
绮罗:“………………”
怪不得她平常运气不好,原来运气都用到撞鬼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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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僧(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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