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苗苗醒来时，已日上三竿，门外是砰砰大力的敲门声，还有像鸭公撕扯的叫嚷，吵得人心烦。她翻了个身，摸到身下硬邦邦甚至咯了她一晚的木板床才想起自己现下糟糕的处境。
她穿了，穿到了一个穷得揭不开锅的破落村，成了一个死了丈夫的娇美小寡妇，带着三个小拖油瓶。
“小明，我知道你们几个都在家，快开门。”
“你给老娘出来，再不开门我就撞了。”
说撞就撞，那本来也不甚牢固的木门被撞的哐哐响，给白苗苗一种，再撞几下她这容身之所就要散架的错觉。
她倏的坐起身，发现三个娃瑟瑟发抖的龟缩在她床尾，仿佛外面那是什么洪水猛兽，“怕什么。”
季景明见她一副要去和别人干架的架势，吓得忙拦着她，“嫂嫂，你别出去，赵狗子她妈很凶，是一只母老虎，我们村的人都特别怕她。”
白苗苗的字典里还从来没有害怕二字，尤其是听了季景明的话，她更要去会一会这只母老虎。
潘大红眼看怎么敲都没人应，火一下子就来了，她干脆退后几步，用上吃奶的劲儿，像一头拉都拉不回的母牛，直冲冲的撞上那扇门。结果门却突然开了，她刹不住车，一下扑倒在地，这一摔可敦实了，甚至还听到声响，“哎哟。”
白苗苗闪的快，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声线婉转千回，“哎哟，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飞进来了。”
潘大红一看她那娇滴滴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使，她最讨厌的就是白苗苗这样的妖艳贱货，随便笑一笑，就能让男人酥了腰，她伸出手，颐指气使道，“还不快扶我起来。”
白苗苗扶了，但半途突然松了手，潘大红也没爬起来，这下又结结实实的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她气急败坏，“你这个死——”
白苗苗漂亮的小脸蛋拧成一团，她捧着头，“好痛哦。”
潘大红，“……”
她到底是用手扶的，还是用脑袋？
躲在房间里的三小只一听到白苗苗说痛，先后都冲了出来，季甜甜更是扒拉着白苗苗，试图让她蹲下来，“嫂嫂，吹吹，甜甜给你吹吹就不痛啦。”
季景明努力的站在白苗苗身前，用瘦弱的小身板隔开潘大红的视线。
潘大红一看见季景明，气得嗖一下爬起来，甚至都懒得和白苗苗计较了，她拍了拍手，用力拧季景明的耳朵，“好你个小明，你诓骗狗子把我们家粮偷偷借给你，这么小就不老实，长大还得了，下次你再骗他试试，还有，快把我们家的粮还回来。”
哪里还有粮，早之前就光了。
季景明想躲，也躲不开，只得任由母老虎拧着他，耳朵充血一样红了起来，“婶，快松手，我才没有骗你们家狗子，我们说好了的，我一定还，而且比借的粮还多，不信你问问他。”
早在借粮的事被发现，赵狗子就被老娘揍了一顿，现在哪还敢往前凑。
白苗苗记忆本来就很混乱，听她说了半天，恍然大悟。
原来是来讨债的。
怪不得这么嚣张跋扈。
白苗苗可不管两人老鹰捉小鸡似的在跑，她突然掩面呜呜的哭了起来，“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姐姐，不是我们不想还，可你看看我们家，实在是还不出来，你要真气不过，你把我们家能用的东西刮走，用来抵你们家的粮。”
想得美。
潘大红差点被这小蹄子气晕过去。
季家除了一个空空的屋，一张桌，两张床，还能有什么，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就连昨天她们吃的那一餐剩余的还被季景明藏起来了。
屋子里的设施和东西一目了然。
白苗苗呜呜继续说，“姐姐，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再宽限我们几日，到时候我们一定凑给你。”
潘大红一点也不信她们能筹到，“哪里筹？”
白苗苗心想这母老虎真烦，管天管地还要管她用什么法子，“实在不行，我回娘家借，也借来还你，姐姐如果还放不下心，也可以跟我一起回娘家。”
潘大红心念一动，恨不能催促她今天就回娘家去筹，可想到村子里那些有关于白苗苗的谣言，立即就歇了心思，她硬邦邦的说道，“你给我一个明确的话，几天能还。”
白苗苗伸出手掌。
潘大红，“行，五天就五天。”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放狠话，“五天你们要是拿不出来，我可是要把你们家的东西统统搬走的，用来抵。”
白苗苗直点头。
季景明也知道自己惹了大祸，垂头耷脑，像只无精打采的狗子，等到潘大红走后，他才悄声说，“嫂嫂，你娘家还是别回了……我们想想其他办法。”
上次季景明可见识过白苗苗那群娘家人，一个个蛮不讲理，那次嫂子和他们说完见完，回头就撞在门上了。这次要再回去，他嫂嫂还能回来吗？
白苗苗压根就没指望这身体的娘家人，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人，不来剥她的皮就已经很不错了，她放下捂脸的手，哪还有一点哭过的模样，一双狡黠的大眼睛斜睨了他一眼，“想什么呢，我不过是先稳住她。”
“对了，你把欠外面的债全部写出来。”
季景明不知道从哪找了笔和本子，在上面一笔一划的将欠其他人家的粮一笔一划的写下来。
白苗苗看了一眼就不想看了，季景明的字像狗爬，歪歪扭扭的像蚯蚓，有些写不出来的字干脆用图来代替，看得她眼睛痛，对于这个世界的物价，她一时还没转过弯来。
最最重要的一点，家里什么都没，也就不存在什么物价交换了。
“这么多？”
“有些是嫂嫂你嫁过来之前就借了的，有些是后来……”季景明也不想这样，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
“行了，家里的柴都用完了，你今天准备一些。”
“好。”
季景明还想问这些债怎么还，可一看白苗苗不耐烦的样子，他就闭了嘴，心里惴惴的，昨日饱食一顿的喜悦在现实的压力下，一点也没剩，反而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担忧。
白苗苗见他小小年纪开始皱眉，忙对着缸里的水照了下，这才发现自己灰头土脸，脑门上还裹了一块白布，布条有红血渗出，这张脸看起来柔弱又忧愁，和漂亮是完全搭不上边了。
白苗苗将额头上裹着的布条解开后，脑门上一个红肿的大口。
白苗苗，“！！！”
她昨天居然顶着这张脸就出去了。
她毁容了啊啊！！！
白苗苗眼前一黑，差点因自己这张惨不忍睹的脸晕厥过去，穷她能忍，可让她毁容她是万万不能忍的。
季景明见她脸色极差，“嫂嫂，我们今天还去山上吗？”
白苗苗咬牙，“去。”
必须去。
她得去山里找找能治伤的草药，她可不想以后脑门上有一道口子，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她来得痛快。
季景明抱着一堆木头在家门口空旷的地方劈，家里唯一一把柴刀，刀口都卷得不成样了。
季家的大门关了好几天，再次敞开，引得路过的人频频看来。
白苗苗慵懒的倚在门口眯着眼，季甜甜和季景冬两人就坐在小板凳上，一大两小撑着下巴就这么看着季景明艰难的用刀劈，劈了半天，效果显微，而且姿势不对，这么劈很容易伤了自己。
季景明还在发育年龄，半大的小子按理说应该有用不完的力气，结果他这会已经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白苗苗围着他看了一会，就回屋了，她对着缸里的水摆弄了下自己这张脸，整了整衣服，“甜甜，景冬，要不要和嫂子出去走走。”
赵家沟也就三十几户人，季家过去算外来户，大概是在季景志的爷爷奶奶逃难到这，赵家沟的人救了他们，后来她们就定居在这地方了。
白苗苗一手牵着季甜甜，一手牵着季景冬，村子不大，十几分钟就可以从村头走到村尾，随处可见很多人家用篱笆在房子外围围上一圈，里面有鸡，有猪，还有鸭子。
大概是因为季家没有。
季甜甜一看见鸡、猪就走不动路，非要扒拉到篱笆外围看着，白苗苗却差点被臭味给熏倒，“嫂嫂，快看猪猪。”
白苗苗微笑，“甜甜，鸡好，还是猪猪好。”
季甜甜歪了下脑袋，“猪猪，猪猪好吃。”
说着，她又舔了下唇瓣，嘴巴里还残留着兔肉的香味，今天早上她们也吃到了兔兔，虽然是冷的兔肉，“兔兔也好吃。”
白苗苗嘘了声，在她耳边低声说，“甜甜，如果你还想吃兔兔，就不能告诉其他人，谁也不可以，知道吗？”
季甜甜立即用两只手捂住小嘴，“不说不说，甜甜不说。”
白苗苗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季景冬会说漏嘴，这家伙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平时最安静的就是他。
不过，不说话是不是也不太对劲？
白苗苗狐疑的视线停留在扒拉着篱笆静静看着的季景冬身上，后者很警觉，很快回头望着她，表情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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