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浅浅瞥了张诚一眼,夺门而出。
桌上的蒜泥拌茄子,不知何时失去了原来的温度。
张诚转眸盯着碟子上的蒜泥茄子,渐渐陷入了沉思。
**
“呜呜呜,小姐小姐!您可千万不能离开张家啊!张太医他绝对不会同意的!他那么爱您!您若是走了,他会伤心的!”桑絮的啼哭声入耳。
她语无伦次起来:“那一晚的花是张少爷专门送给小姐的,他希望在他不在的时候,您可以通过花,来思念他。”
慕浅浅倏地停下脚步,她侧目,对桑絮一挑眉:
“此话当真?”
桑絮边擦泪,点头如捣蒜:
“千真万确!这满田的花,是我和玄公子,张少爷一起种下的。那个花种是少爷的奶娘所赠,他之所以前一天告诉您离开的消息,是为了等待花开得最艳丽时,让您看见。”
“……”
“所以,小姐您不要离开,张少爷绝对不会放你走的,您要相信他。”桑絮抽噎不止。
慕浅浅抬手捏捏她的脸,莞尔:“傻姑娘,不要哭了。我当然知道张清序不会同意,我这么优秀的女子,失去是他的惋惜。”
“但眼下,我必须离开。”
“为什么?”桑絮擦干泪,不解问。
“张清序不在,整个张府无人为我撑腰。张诚视我为眼中钉,我不想在张府日日受他的刁难。与其相互折磨。不如暂时离开这里,避避风头。”
“签下休书,只是我的缓兵之计。”
慕浅浅有理有据。
桑絮顿悟,她终于止了泪。
“北部醉食楼那儿,匠人们已经开工了。桑絮,收拾些东西,我们离开吧。”慕浅浅垂下羽睫。
“是,小姐。”桑絮回道。
两人回到落梅院,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囊。
行囊依旧只有薄薄一袋,慕浅浅把那枚凤凰玉簪别于发髻。
两人和张府侍卫们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辗转一年有余,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好在,一切已经不一样了。
慕浅浅回到了慕府,慕家在慕林的管理下一改过去,如日初升。
多亏慕林跟着张清序去了扬州,眼下不在京城,慕浅浅这才可以逃过慕林的盘问,在慕府安安心心地住下。
慕府的丫鬟和仆人皆是新面孔,但把慕浅浅照顾地极其妥帖,仿佛是在供养一尊大佛。
不知扬州病情如何,据消息,马大人的商队是最后一个前往扬州的商队。慕浅浅一时不知用何手段,再给张清序寄去一封信。
慕浅浅白日传授药膳的知识,去北部探查建设情况,夜晚挑灯夜读,研究新药膳。
自慕浅浅离开,张府那便失去了动静。
又过了几日。
京城传来病情加重,扬州封城的消息。
事已至此,纵使千般万般无奈,慕浅浅也无法寄信给张清序。
她只能安安静静的等待他归来。
**
一个月后,扬州城。
昨夜下了整夜的雨,扬州城弥漫了一层水汽,空气里带着泥土的芬芳。
扬州,今日解封。
此事说来也蹊跷。
半个月前,病情陡然恶化,大规模感染层出不穷,只得封城采取封闭式管理。面对一个个丧失的生命,众太医束手无策时,有人调制出了一道全新的中药。
中药一经使用,病情瞬间缓解下来。从开始无人感染,到患者的病情逐渐好转。看似戏剧性,实则就是现实。众太医也摸不着头脑,但总归病情得到了缓解。
他们可以回家了。
扬州城门大开。
早早接到消息的商队便涌入城里,贩卖货物;药商驮着剩余的药材离去,隔离两地的家人终于重逢,信使骑着快马传递家书……
张清序挎着药箱,他站在一户人家门外,和家中五口人握手作别。
“张太医一路保重!”
“这几日多谢你了。”
“救命之恩,我们定将牢记于心。”
……
今日,他们家中最后一个患者,脱离了苦海。
张清序脸上挂着谦逊的笑:“救死扶伤,是我最大的荣耀。”
张清序又和他们客套了几句,便离开走向朝廷安排的客栈。
扬州目前还有几个病人,有药物在,几个病患,不足为惧。
作为对此次病情贡献最大的太医之一,张清序得到了批准,他今日即可返程回京。
回京?
张清序眼睑轻颤。
一个名字陡然浮现在心间,暖暖的,却牵起一股浓浓的酸涩感,让人心脏生痛,又欲罢不能,止不住去想她、思念她。
张清序抬起头,看向北方。
眼前是繁华的扬州都城,再往前,跨越几座山,几条湖,相隔数千米,便是京城。
吾妻,你可安好?
下一秒,一只细瘦的胳膊搭上张清序的肩,爽朗的男声从耳边响起。
“想什么呢?难得见你走神,时间还这么长。古怪,实在古怪!”
男子语气轻挑,他回头看向身后一群太医,反问:“你们说是不是?”
“是!”整齐划一的回答。
秦太医收回手。
张清序侧目对郑影礼貌一笑:“不必担忧,我在思索一些私事。”
秦太医唔了一声,“那我便不打扰了。”
张清序正要告辞。
一匹骏马从不远处直冲而来,带着一股急促的风,铺面席卷。接着,稳当当地停在张清序跟前。
张清序疑惑地看着马上的人。
一眼望去,来人是个少年郎。他头戴斗笠,黑纱遮挡住了他几乎半个身子。
那人一言不发,抬手微微掀开半边黑纱,露出一张寡淡的脸。
张清序倏地睁大双眼。
“玄参!”
玄参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两封信,径直递给张清序。
张清序似有所感,忙接过。
手中的两封信,从外观上看即可看出区别。张清序先拆开了包装更加精致的那一份。
他展开信。
“致清序,见字如面。”
一时,心情震荡。
这是慕浅浅的字迹,他不会弄错。
开头便是三个字“对不起”。
张清序嘴唇一勾,心底轻笑。这很符合他夫人的个性。
继续往下看。
慕浅浅语句直白,言辞诚恳,她实诚地对于夜晚那件事道歉,接着长篇大论夸赞了一番那一晚的花。她很喜欢,非常喜欢!
讲完这些,慕浅浅又扯了很多闲事。
她买下一块地,打算开办第二个醉食楼;她召开了一场盛大的药膳宴,招收了十个潜力股,打算把他们培养成优秀的药膳师……
读完信,张清序又看了一遍,他隐隐感觉信的内容有些不对劲。
“这是夫人何时写的信?”
张清序边问玄参,边把信叠好收入袖中。
玄参:“……一个月以前。”
张清序眉梢轻扬,他连忙去拆第二封。
第二封信,字体稚嫩,行文不算流畅。但逐字逐句地阅读,还是可以明白它所讲述的东西。
“这是桑絮写的。”玄参淡然的音调响起。
张清序飞速看完。
下一刻,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脸陡然沉下,他抿了抿唇,脸上血色尽褪。
“玄参,备马!”张清序揉乱信塞入袖中,此刻,他的眼神已经不似往日那般和煦如风,里面聚满狠厉的刀光,如同奔赴战场的死士。
玄参不答,他抬手指了指身后。
那里不知何时牵来一批红马,红马鼻中喘着粗气,安静地等待着。
张清序勾唇一笑。
他一个箭步上前,翻身上马,雪白的衣袂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好看的圆弧,最后平稳地静落在马背上。
张清序握住缰绳。
“张太医这是急着去哪儿?庆功宴在即,你莫要走了。”
方才来的那群太医们还未离开,他们好心提点张清序。
张清序朝他们笑笑:“替我转告,张某有要事在身,先一步回京了。”
有人蹙眉:“何事?如此重要。”
张清序莞尔:“比我的生命都重要。”
在场一阵静默。
张清序一扯缰绳,拨转马头,红马发出一道声响,转向城门的方向。
张清序控马跑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他回首高喊:
“再不回去,夫人就要没了!”
红马提速,张清序的背影三两下变成一个小点,接着,慢慢消失在长街尽头。
众太医脸上的表情异彩纷呈。
“我就说张太医爱妻,此话不假!”
“百闻不如一见,啧啧!”
“你不知他一路上买了多少小玩意,送给他的夫人。哈哈哈!”
……
几人头凑到一起,津津乐道起来。
“你们这是在聊什么八卦呢,居然不喊我!”一个男子喘着粗气,跑上来,他纵身挤了进来,和他们勾肩搭背,“我们可是患难与共的兄弟啊!”
来人凤眼微挑,口中喋喋不休着。
此人正是慕林。
“哈哈,没什么,就是张太医方才离开了。”有人拍拍慕林的肩。
慕林脸色一僵:“他离开去做什么?”
一位太医靠在慕林耳边,嬉笑道:“他说,再不回京,夫人就跑了!”
“啊哈哈哈哈!”慕林捧腹大笑。
他笑一会儿,笑声陡然变调,随即僵住,变小,直到发出一道暗叹。
“夫人?张清序的夫人?”慕林眼珠子咕噜一转,下一秒,他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浅浅——!备马!备马!我也要去京城——!”
解封的扬州城人影幢幢,阳光温柔和煦,照亮新生的前路,一黑一红两匹骏马踩碎光影,冲出城门,疾驰向北。
不久,又一匹白马奔出,追赶而上。
三人并辔而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