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枝早已醒来,正在柴房门口同来谭宅送木材的阙尘说话。
傅声闻本就心烦,看见沈寒枝与别人聊得火热,便觉得十分刺眼。当发现对方还是那只犀牛妖时,他更是心生无名火,瞬间垮了脸色,一言不发地从他们中间冲撞过去闯进柴房,连阙尘同他打招呼都视而不见。
阙尘小声地问:“沈姑娘,你阿弟这是怎么了?”
“许是伤痛发作。”
沈寒枝知晓傅声闻对妖存有偏见,故而随意诌了两句送走阙尘,转身踏进柴房。她见傅声闻站在灯前愣神,便将那瓶金疮药递到他面前,问道,“你刚才去哪里了?”
“伙房洗碗。”傅声闻看了眼药瓶,并未接过,而是没好气地说了句,“我够不着。”
“那我找人来帮……”
“等等!”傅声闻拽住沈寒枝的衣角轻轻晃动两下,双眼紧紧盯住她,放低了声音请求道,“还是阿姐帮我上药吧,那些僮仆粗手笨脚的,好几次戳到我的伤口,可疼了!”
沈寒枝拉回衣角,轻咳一声调侃傅声闻:“不讲礼数了?”却是移开了眼神不敢直视他的脸。
这样一张俊脸,又用这般撒痴语气说话,很难不让人产生非分之想。沈寒枝暗自慨叹:妖之天性便是贪恋美色,傅声闻寥寥数语已令自己这颗妖心躁动不安,倘若是……唉,着实难办。
傅声闻抿唇笑着,探头探脑地看向沈寒枝,似哄般道:“不讲,不讲了。”
沈寒枝重新燃亮烛火,坐到茅榻边冲傅声闻招了招手:“过来上药。”
傅声闻朝她走去的同时伸手解开衣带,分明只有几步距离,他却停顿了一步,同沈寒枝面面相觑。
“怎么了?”
傅声闻难抑嘴角的颤动,轻轻笑出了声:“没事。”
沈寒枝起先还疑惑,瞧了片刻,倏然明白过来他因何而笑: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不过是一个在茅榻上,一个在罗帐里……
二人心照不宣,谁都没点破笑之缘由。
傅声闻背对沈寒枝坐好,脱去上衣,露出宽厚的肩背。沈寒枝盯着眼前这片紧实的肌肉忽有些耳热,思绪飘忽了好一阵儿才回过神,小心拆开裹帘查看伤口长势。
“幸好没有疡溃。”沈寒枝把金疮药一点点涂抹在皮肤上,嘟哝着说,“傅声闻,想不到你身体还挺好的。”
“嗯?”傅声闻笑了笑,“我身体好不好,你怎么知道?”
沈寒枝涂药涂得仔细,说起话来便有些心不在焉,浑然未觉方才自己的话像是在暗示什么,眼下听得傅声闻这一句,她便意识到自己所言不妥,辩解道:“天气越来越热,你又爱乱跑,即便如此,你这伤口仍然恢复得好好的……”
傅声闻长长的“哦”了一声,意味深长道:“那,承蒙赞誉,不胜感激。”
沈寒枝抿了抿唇,耳后又热几许,不再说什么,只当没有听到傅声闻的打趣。
药膏含有妖力,效果立现,鞭伤很快消肿止痛。傅声闻感到背后一阵清凉,且这感觉很熟悉,细一琢磨便想起之前在湢杅轩里那只犀牛妖给自己上药时亦有同感,遂问沈寒枝:“此药似乎与前几日用的不同。”
“是,此金疮药乃莫策所制,先前你也用过。”
傅声闻反应极快,迅速回身同沈寒枝面对面,连声又问:“那个藤妖?你见过他了?几时见的?你为何先去见他而不来见我?我可是受了伤啊!”
“你这话可大有吃味之嫌。”沈寒枝抬眼看向傅声闻,反问他,“我不先去见他,你哪来这么好的药治伤?”
“我……”
傅声闻哑口无言。沈寒枝又道:“今夜别再乱跑了,仔细养着,明日伤口便会痊愈,而且不会留下疤痕,你不必担心。”
傅声闻欲辩驳两句,可又怕说多错多,只好有气无力地哼了哼。
沈寒枝收拾好杂物,吹熄烛火后返回榻边:“我今晚不走了。”
傅声闻立时来了精神,笑逐颜开地从茅榻上翻身坐起,却被沈寒枝单手压住肩膀,老老实实地趴回到茅榻上。
伤口快速结痂愈合,痒得傅声闻难以入睡,总想伸手抓挠后背。沈寒枝坐在地上倚靠榻边,阖眼听着耳边的窸窣动静,同样睡不踏实,几次提醒:“别挠,挠破了,药白上了。”
傅声闻像是故意唱反调,趁她不注意悄悄伸出手指往伤口处挠……
“啪!”
沈寒枝一下子拍掉傅声闻的手,浅瞪他一眼,然后忍着困意起身捡了些篾子,飞快地编出一把小扇子,往傅声闻的后背徐徐扇风。
丝丝凉风确能缓解痒意,然而皮外伤易治,内心的烦躁却难得纾解,傅声闻叹了叹气,唤了一声沈寒枝的名字。
“怎么,还不舒服?”沈寒枝担心地问。
“不是。”傅声闻解释,“我是刚才听僮仆聊起募兵之事,有些感慨,想同你说说话。”
不是伤口疼便好。沈寒枝眼皮子泛沉,一手轻摇蒲扇,一手撑住额头,闭着眼睛同他聊起来:“听了什么?”
“身为吾朝子民,他们居然明目张胆地算计着如何逃避兵役。我能理解他们养家糊口多有不易,可这话说的……多少令人心寒。”
沈寒枝手慢下来,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失望,道:“吾朝虽有统一的募兵制度,但事实上各地方自行其是,不合理之处甚多。有官者为壮己功绩,不顾实情层层加码。以樾州为例,去年,州牧将先帝原本定下的‘家有父母妻儿且为独子者,不可从军’,改成‘十五从军,八十得归’,且此非明文条令,而是由各地衙署募兵时暗箱操作,再将投军人数远超于朝廷号召的消息传至官家耳中,以彰显其处事得宜、政绩卓著,百姓在其治理下爱国之心慷慨激切……平民百姓岂敢忤逆?山高路远,官家亦不会亲自来此核实,事情最后便不了了之。”她抚了抚傅声闻的衣衫,顺便检查了伤口,见伤势无碍,疤痕渐淡,便放下心来,语气亦显得轻松,“若换作是你,你甘愿在这样的政令下抛弃一家老小,视死如归,负羽从军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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