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
“那便是在意了!”
“呵,我又为何……”沈寒枝话说一半突然止声,环臂于胸,歪头微笑,“不,应该说是,恭喜。”
傅声闻直了直身子,挺着腰杆同她一样抱臂而立,耸眉反问:“哦?恭喜我什么?”
“自然是恭喜你同北羌公主定了亲,很快便要被北羌单王封王了……”
“荒唐!连我父皇都未曾予我封王,北羌……”傅声闻嗤之以鼻连连摇头,无奈地问,“你从哪听来此等荒谬之言?旁的姑且不说,北羌单王岂会将他的独女且是他唯一的孩子,许配于外族之人?”
如此说来确是不大可能。沈寒枝面不改色,直视道:“我在北羌腹地死里逃生,躲在沼泽边摸爬滚打挨饿忍饥,费劲力气才保住了一命,定然思虑不周。比不得你,身旁又有北羌公主相护,又有武娇娘相助。”
既听此言,傅声闻便不好再辩了,悻悻地拿出一方帕子帮沈寒枝拭净面颊脏迹,柔声谢道:“辛苦你了……”
沈寒枝不轻不重地哼了声。
“但可能还要再辛苦你一下。”
“……”
沈寒枝以为他要自己杀了媛娘,无声一叹,蹲下身去作势了结。
傅声闻连忙拦住:“不不不,不是此事!”
“那是什么?”
“我需要你三日后再来拉动巨石天弓……”傅声闻言简意赅地叙明自己与北羌单王的约定,说到最后忽有些情急,握住沈寒枝的双臂十分严肃地叮嘱,“一定不要让别人看见你的脸!”
沈寒枝看了看昏迷的媛娘,顿时明白过来:傅声闻是想偷天换日,送羊入虎口。她面色凝重,轻轻推开傅声闻的手并将语声压到最低:“我可以帮你拉动天弓,也不会阻止你把媛娘交给北羌单王,可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赌什么?现在的蕈州大军怎赢得了……”
“嘘!隔墙有耳!”傅声闻立刻捂住沈寒枝的嘴不让她说,被她白眼一瞪方才松开手,“事到如今,你我走的哪一步不是在赌?天时地利、人心叵测,步步为营,步步为赌!沈寒枝,我们一定能赢,也必须赢!”
是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本身便是一种赌——赌天允不允许你赢。
沈寒枝长舒一口气,道一句“也罢”,视线复而落在媛娘身上:“你打算这么把她交出去?”
傅声闻仔细端量沈寒枝的神色,知她心里已有考量,含笑反问:“你以为如何呢?”
“先不说这个。你告诉我,她究竟是谁?”
傅声闻笑容淡却:“她是国师云无苏的人。”
“云无苏……”沈寒枝琢磨道,“这么说,你做的事背后都有国师的支持?”
“嗯。”
怪不得信誓旦旦地说能赢。沈寒枝眸光忽地一暗:“傅声闻,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傅声闻哑了哑,喉间微微滚动,有些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斟酌着说:“有的事现在还不便如实相告,今后我会慢慢说与你听。总之,你相信我,我所做一切皆为吾朝。”
“你不必强调,这我看得出来。不过,你既有国师鼎力相助,而媛娘又是国师派来帮你的,为何要置她于死地?”
傅声闻缄默不语。沈寒枝察言观色,了然点头:“这也不能告诉我,对吧?”
“不是不能,而是眼下不合时宜,处理正事要紧。”傅声闻说完,指了指地上的人。
沈寒枝有些烦道:“割舌吧!她杀了无辜百姓,没要她偿命已是仁慈,今后以神女身份留在北羌,是生是死全看她自己的造化。”
“好,那我动手了。”
傅声闻拿出沈寒枝的匕首,明晃晃的银光闪过沈寒枝的眼睛。
“等等,我的匕首怎在你那儿?”
“来北羌之前孟萝把它交给了我,还托我务必将你安然地带回去,她很担心你。”
沈寒枝叹息:“孟萝若知道自己一直维护的弱女子竟是毒杀他人的凶手,会作何感想……”
傅声闻蹲身乐媛旁边捏住其口,干脆利落地剜下舌头,还趁沈寒枝不注意取走了那枚玉璇玑。
因银针效力,乐媛痛而未醒,只额头冒满冷汗。沈寒枝又从她的身上搜出余下银针,施在几处止血的穴位上。
傅声闻略感诧异:“你也懂医术?”
“师父教过一点,后来与莫策相识也向他讨教过些许。”沈寒枝顿了顿,“不知他和萧忴如今过得怎么样……”
“放心,他们的处境肯定比咱们好。”为免沈寒枝过于惦念那个藤妖,傅声闻连忙转移她的注意力,扯过那张大布裹住乐媛并说,“你先把她藏起来,等弯弓射簇后将她放在基座旁边。到时我带她去见大单王,只说她便是神女。”
事既已定,傅声闻稍感安心,余下之时便在北羌四处闲逛,优哉游哉的浑不似大战将至之态。唯有一事还有点棘手,那便是北羌公主珂兰索时时缠扰,令人避无可避。又因承诺北羌单王不与人言,傅声闻只能落笔于纸,用北羌文字写下诓语:我有妻室。
岂料,珂兰索语出惊人:“有妻子又如何,你休了她就成!”
傅声闻耐着性子又写了一张:我心悦之,生死相依。
珂兰索泪如泉涌,抓过两张纸跑回营帐,趴在床边哭个不停。奴仆见状连忙禀告北羌单王。为了备战和诸部的事,北羌单王已是焦头烂额,本无心再管公主的事,但终究耐不住爱女心切,找来傅声闻对质一二。
傅声闻直言:“第一,我不曾违约与公主说话。第二,在我看来公主并非有多么的喜欢我,许是不想被大单王安排嫁给他人罢了。第三,我不会与除吾妻之外的任何女子有瓜葛,包括公主,大单王不必过虑。”
北羌单王其实明白一切都是自己的女儿任性胡闹,故摆手道:“明日午时诸部罕王都到这里参加袚除大会,你要在那时召出神女。如果至大会结束仍无事发生,那么这场袚除大会就是誓师大会,号角声起,诸部罕王一同出战蕈州。”
“若神女现世了呢?”
“那我就同意和盟。”
是日,北羌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场面恢弘的袚除大会,明面上是单王召集各部族罕王为即将到来的寒冬祈福消灾,保佑子民们平安度过冬日,实则却是集合了各部兵马酝酿着起兵蕈州。
日头愈发毒烈,北羌单王心道傅声闻再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慢慢举起右手准备发号施令。突然,巨石天弓发出异动,一支石镞飞射至天际。
刹那间,漠原之地深陷死寂,一双双眼睛不约而同朝神物方向看去,皆是惶骇不已。直到石镞重重砸落在地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并且扬起了漫天尘土,众人终于恍然回神,惊恐地伏身于地,不停顶礼膜拜。
傅声闻早有准备,携北羌兵齐声高呼:“神女降世!授命单王——神女降世!授命单王——”
北羌人信奉天神,虔诚至极,是以此话一出,众人便都以为北羌单王确是天神所择,再有不臣之心者一时半刻也不敢造次了,随众一道从叩首天地改为叩首单王。不过眨眼,北羌子民便对他们的首领表现出极大的敬畏与臣服。
北羌单王眼中精光闪烁,凝目望向傅声闻,暗忖此人还真有点意思。
傅声闻走上前行以北羌之礼,恭敬地说:“请大单王允我前去请来神女。”
北羌单王长臂一挥,默许其言。
傅声闻依计来到巨石天弓旁,屏退左右,从基座后面找到乐媛:她依旧昏睡,身上寸缕未着被那张大布裹住……
此外,她身下还压着一卷羊皮。
傅声闻避人耳目,迅速展阅,羊皮背面竟赫然写有一份血字盟书!他欣喜若狂,暗道此破局之举当真妙哉!除了沈寒枝,绝无他人可做此事。
傅声闻平复躁动的心跳,把羊皮卷起塞到乐媛腰间,打横抱起这个所谓的神女,赶回了袚除大会。
而真正的“神女”此刻正躲在泽畔的树丛间,饶有兴趣地望着这一幕。
单(shan,四声)王,不是大dan王(大单dan王感觉像是送了很多单的外卖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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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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