僮仆百思不得其解:见没见过尸体和把尸体送去义庄之间有何关系?他涕泪俱下哭得撕心裂肺,好像死的不是主子而是亲爹,且边哭边继续哀求:“大人!小的为您当牛做马,一辈子不离开魏宅!求您别让我去送尸!求您了——”
众人都很心疼这个可怜的倒霉蛋,但无一人主动替其说情,生怕张了嘴,送尸的破差事便落到自己头上了。
不怪僮仆打躬作揖死告活央的,那尸体狰狞可怖,死状惨烈且味道刺鼻难闻至极,莫说抬去义庄,便是多瞧两眼都能被恶心到个把月吃不下饭!任谁都不想靠近——
“我去吧。”
此言一出,厅堂霎时安静下来。
沈寒枝当即猜出傅声闻欲借机探望守城差役,略作思考后突然出声反驳:“不可以!”
与此同时僮仆朝傅声闻连连作揖,忙不迭道谢:“多谢哥儿!多谢哥儿!”他唯恐傅声闻改变主意,一溜烟儿躲去角落里。
沈寒枝冲到傅声闻面前紧握住他的双手,担忧道:“阿弟!你不能去!”
傅声闻低头瞧去,那双小巧玲珑且透着凉意的手正覆在自己的掌心上,刹那间心底涌起一股酥麻之感,实难解释……他压下异感,劝慰说:“不会有事的,阿姐放心。”
“哪里放心得了!白日里你便一声不吭跑去了州上,将我吓得不轻,这大晚上的你又要孤身前去那什么阴风鬼影之地,万一遇到不干净的东西……”
沈寒枝始终低着头,声音尽显怯懦委屈。傅声闻深知她本性并非如此,不禁皱了皱眉,心中忧疑:此女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沈寒枝抬起头时双眸已蓄满泪水,盈盈泪珠不停打转儿却始终不肯掉落……傅声闻暗惊:她这做戏的本事可比僚佐好太多了!同时,他心里还泛起另一种情绪,大抵可称之为,于心不忍。
明知她是做戏,怎还会……傅声闻不大明白,只道自己是天性作祟,见不得女子落泪罢了,何况沈寒枝本就容貌娇美,梨花带雨起来任谁都会觉得怜惜罢。
沈寒枝伸出双手尽可能裹住傅声闻的大掌,如视珍宝般慢慢抵在自己的脸颊上,又抬起那双氤氲水雾的眼睛盯住傅声闻,目不斜视哽咽低语:“我不放心你。”
“……”
四目交汇之际,傅声闻迅速捕捉到沈寒枝眼中闪过的黠光,又见她眉头微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他顿时收敛心绪,集中精力揣摩其意:她阻止我去义庄莫非是怕暴露什么?义庄里还藏着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知怎的,傅声闻不自觉瞟向沈寒枝的手,还有她温热、柔软的脸颊……
指尖颤动,心神渐乱。恰好此时一阵穿堂风吹过面庞,傅声闻恢复了几分清醒,意识到沈寒枝如此行事乃反其道行之,目的是要与自己同去义庄,或者说同去那农户家中……
还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傅声闻凝视二人相握的手,对自己感到些许失望:如此简单的道理,我竟想了这半晌!
僚佐没了耐心,疾言厉色道:“你们两个莫要再耽误工夫!不然便一起去义庄……”
此话正中沈寒枝下怀。
她本就想借送尸的机会与傅声闻去农户家中探望守城差役,却不可表现得过于明显,否则被人怀疑书房大火是他二人所为,上赶着去义庄是杀人纵火后的逃逸,便不好了。
因此沈寒枝先是故意唱反调,反对傅声闻去义庄,只待僚佐说出刚才那句话,她装出心生畏惧顾虑重重的样子惹得其彻底不耐烦后,她再勉强答应和傅声闻同去义庄,如此一来便可彻底打消旁人的猜疑。
僚佐生怕惊动外人,不让他们牵马前行,又啰嗦着吩咐了许多,譬如要走小路、要避开人还要在义庄守上一夜确保万全才可以回来……桩桩件件皆甚得沈寒枝的心意。
待僚佐离开,傅声闻找来一辆板车停在废墟前,拎着麻袋对沈寒枝说:“你先去用饭,我把尸体抬出来……”
“一起。”
沈寒枝说完径直走向废墟。
傅声闻紧忙挡在她身前,打趣道:“方才还哭哭啼啼的,怎么,胆子突然变大了?”
沈寒枝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虽说眼下众人都去膳房用饭了,但难保不会有好奇者偷跑回来,以刚才自己表现出的胆小如鼠怕风怯雨之态来看,确乎是不该靠近尸体。
正想着,假山石后忽然传出“吱吱”声响。
沈寒枝不动声色打量过去,发现是那只磕头翁躲正在石头后鬼头鬼脑地朝书房看来。
到底是好奇心略胜一筹啊。她递给傅声闻一条绢帕,后退了两步说:“有劳了。”
是夜月淡星稀,院内昏暗无光,傅声闻用绢帕遮住口鼻踏进废墟,分辨许久才在断柱下找到一只官靴。
他俯身推开断柱扯动官靴,然而大火早将官靴和腿脚烧粘成一体,所以他轻轻一扯,便也把尸体扯了出来。
霎时,一股浓重的腐臭味扑面袭来。
幸有绢帕作挡。傅声闻阖了阖眼,万分嫌弃,抓住官靴直接将尸体丢进麻袋里并飞快地系紧了袋口,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阿弟,如何了?”
沈寒枝故意问给假山后的僮仆听。
傅声闻拖着麻袋走出来,脸色阴沉得可怕,冷漠地“嗯”了一声回应,接着把麻袋往板车上一扔,一言不发地推着车往宅院后门走,自始至终没有吐一个字。
沈寒枝不再多问,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不用想也知道那场面多么令人作呕!磕头翁暗自庆幸逃过一劫,紧接着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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