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糟糕。
不过,他就应该在那时候多问一句,自己具体是在什么时候被祂带走的……或者最好不该有上个世界的记忆,变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这样的扮演肯定会自然很多,不用时刻担心自己做的不好。
云颐能做的,只有以最严苛的目光审视自己,自己的周围,以及自己做的每一件事。
每次望向镜子,云颐都很怕自己因为失眠而流露出憔悴。为此他三餐规律,保持一定的运动,服药频繁却也在不损伤身体的范围之内。他对各方面的管理都有严格要求,为了能在第二天保持最好的形象被带走,每天晚上入睡之前,他都会很彻底的收拾自己,确保容貌光彩照人才躺下。
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某天上午,已经失眠一天一夜的云颐习惯性在某个时间点看向门口。
门口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他安安静静的望着那个方向发了一会呆,然后起床洗漱,开始了日常繁忙的工作。今天天气似乎并不是很好,阴云密布,没过多久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窗外那颗不久前栽下的橡树在风中轻轻摇摆。
又过了两个小时。
“咚咚咚。”
云颐的身体僵住了。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可那敲门声过了片刻又响起了,犹如有节奏的鼓点震荡着他的耳膜,震得他整个人晕晕的。
他的身体自发的站了起来,走向门口,走向那道梦寐以求的敲门声。
时间似乎比预料要晚一些,但这不过是一点小小的偏差。昨晚他彻夜工作,又吃了安眠药,所以有些头昏脑涨,四肢也因为久睡而没什么力气,现在猝死也很正常。
云颐带着如释重负的,依赖而温润的笑容拧开了门把手——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戴着口罩的黑衣女人。
云颐的笑容就这么停滞在那里。
那个女人也表现出了怔然的神色,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易的开门,露在外面的眼睛让云颐觉得眼熟。但他此刻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因为那只没有用于敲门的手,提着一把刀。
挥来的利刃扎入了他下意识抵挡在前的左臂,鲜血止不住的往外冒。云颐被一股巨力挥倒在地,撞倒了桌子。
“唔!”
他强忍剧痛起身躲避下一次袭击,拎起花瓶砸向袭击者,脸上血色褪的一干二净。云颐没有多少害怕,只是失望、意外、以及痛恨——他痛恨这个人弄伤了自己。这伤口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更有可能会导致自己的未来被打乱,他怎么可能承受得起这种后果??!
花瓶砸伤了袭击者的头,对方恍惚了一下,养花的水劈头盖脸的浇湿了她的头发。她的动作慢了下来。
云颐退向与书房连接的那扇门,确认袭击者并非有多强。
她的身材并不强壮,年纪大概已至中年,打斗也没什么技巧。只要夺走武器并且把她关在房子里,云颐就可以呼叫警卫接管这里,然后呼叫医生给他治疗。袭击者到底怎么溜进来的?他的住处安保不至于拦不住这种级别的袭击吧?
背脊碰到了书房的门,放在背后的手也摸到了门把手。女人在一步步逼近,云颐冷静的拔掉门上的钥匙,准备闪身进入门的另一头时,袭击者抹了抹脸上的水渍,扔掉了脸上的口罩。
口罩下是一张熟悉的脸。
云颐瞳孔猛缩,手臂撞到了门框,受伤的小臂痛的几乎失去知觉。
“你怎么还活着?独自住着这么大的房子,比我们之前的宅邸还要大,我差点没有找到你。”她喃喃着说。
——是母亲。
不对,母亲十年前就已经死了。这份死亡证明经过航空公司确认,连身故赔偿都已经打到了账上。
云颐打起精神打量这个人,眼中浮现出了令女人厌恶的审视,确认,评估,不带有任何个人情绪,更没有害怕和茫然,就好像自己突然出现只是让他略感意外。
确实不是……而是另一个,那个服软送他去国外治疗的母亲。
“你怎么在这里。”云颐有些开始不冷静了,意识到到底什么东西可能出现偏移后,他的牙根甚至已经开始颤抖,不安稳的撞击着。
因为这一遭在原本的世界线,根本没出现过,也不可能发生。
“你都记得。”母亲没有温度的笑了笑。
云颐合上书房的门,但刚刚的耽搁动作比预料晚了一步,母亲的手扒住了门缝,她力气大的惊人,云颐心里并没有做好和她殊死搏斗的准备,只是冷静的说:“你没必要这么恨我,我对你没什么敌意。如果你缺钱,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多到你一辈子都可以随意挥霍,你可以继续你的环球之旅。”
母亲冷笑:“我一个人?”
云颐:“……怎么会是你一个人,我哥呢。”
“你知道云峙推掉所有事情,跟在你后面上了飞机吗?”母亲表现的歇斯里地,“那个人说你们两个都死了。是你,硬要上那趟航班。你在起飞前大闹飞机会出事,是你吧,你带了什么东西上去?!”
云颐说不出话。
“为什么我总是要照顾你?搭上我的时间,我的钱,我的孩子!为什么明明他告诉我你们两个都死了,而你在这里富足的活着!你忘记我了吗,忘记你哥哥了吗?!”
“我一直看着你,还以为是一场幻觉。我以为是自己得病了。直到我发现,我敲门,你听得见。”
“在这里,我和你哥哥都死了。死掉的是我们!”
她从门缝里挤了进来,轻而易举的按住了门后云颐,匕首快准狠的捅向他的心脏。云颐的手勉强握住刀刃,血珠淅淅沥沥的落在胸口,溅在脸上,浓烈的腥味令大脑无比眩晕,到了后面,完全是骨头在挡着刀刃。
他想,我不能死。
带走他的那个人还没来。他死在这里绝不是正确的节点,虽然有点不对劲,但母亲的出现是完完全全的意外。
既然没来,云颐就不能死,不然,会错过的。
但是……
为什么,祂还没来?
云颐几乎已经放弃思考那个恐怖的可能。求生的本能让他用最后的力气滚到一边,心脏却瞬间被从后面洞穿。当刀刃从前胸显现时,鲜血喷涌而出,云颐居然没感觉到一丝痛苦。他只觉得惶恐、自责、后悔,以及——无法挽回的癫狂。
有什么东西在崩塌。
那也许是世界线崩塌的声音,是命运在崩塌的声音,亦或者是他心中那早已垒成高楼的期待与希望轰然倒塌的声音。
“你知道我一直不喜欢你。”母亲说,“现在,终于结束了。”
云颐的眼神终于流露出些许的恨意,他侧着脑袋倒在地上,一大片深色的血迹在背后的布料晕开。他似乎还想做些什么,却只是在血泊中抽搐了几下,而母亲的阴影笼罩着这个青年。濒临死亡的那一刻,那些记忆碎片适时回归脑海。
那是一位外表幼小可爱的天使,祂敲响了门,不过时刻比刚刚他听见敲门声时要早一点。那雪白的发丝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衬托得脸颊的肌肤十分莹白。发丝下是一对犹如人偶般又大又圆的漂亮瞳孔。
[是这样的,再过几个小时您就要死了。]天使说。
……可是,他现在已经要死了。祂没有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甚至没太在意自己刚刚被跨越时空而来的凶手一刀刺死的事情。他只是在不断的反思,自责,懊悔。自己死掉这件事,与他的命运没有如期发展相比不值一提。
是因为自己在上个世界做的一塌糊涂,将命运这一池清水搅成了泥潭吗?是他做错了什么?改变了哪里?还是说……因为他早已被绑定过,所以这个时间点,天使正在主世界绑定这个时间段的真正的自己,而非回溯时间之人。
对了。云颐突然恍然大悟,天使在所有时间线都只有一个。
命运的确可以重来,天使却超出命运之外,是可以改变命运的存在。
也许……自己才是这个时间点不该出现的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