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翌日睁眼,身侧已经空了。

樊彩香翻了个身,随手撩起床帘,望着窗棂上的天光发了会儿呆。

在姜家的生活比她想的要轻松自在。

婆母眼里只在乎姜澈的读书大事,身为儿媳妇的樊彩香上不用给婆母敬规矩、下不必照管西院的经营,迟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照旧是在外间吃的朝食。

樊彩香看着干粥,无奈几许:“又是小葱拌豆腐?”

玉兰苦生生地点头:“后罩有一大片空地,厨娘翻过种了好些葱,够吃到明年开春。”

樊彩香度过艰难日子,最苦时跟着她娘一块啃过树皮果腹。

这般经历下,她格外珍惜粮食。

也不是嫌弃这饭不好,但苦的时候一碗粥是救命饭,日子好的时候实也犯不着顿顿清简。

阳头攀升,照得厢房亮堂堂的。

樊彩香坐在罗汉床上,照布料上的白粉线慢慢绞着,玉兰在旁边认针串线。门咯吱开关,铃铛抱了新柴添进地炉里头,挤着腿儿凑到玉兰旁边。

一上晌的辰光就这般在主仆三人静谧美好的相处中流淌而过。

樊彩香做累了在地当中绕圈活动筋骨:“大晌午,姜澈不回来吃饭吗?”

玉兰说不:“崔先生的学堂是后来盖起的,跟外院南墙通一道小门,来回走少说两刻钟,大夫人说有这功夫,二郎君不如多写几篇文章,所以二郎君晌午是不回来的。”

“那学堂给饭吃吗?”

玉兰:“崔先生不许在学堂生火炊烟,说是有辱斯文不符君子风范。”

樊彩香震惊:“那就一直饿着?”

玉兰:“晨起时会给二郎君带个食盒,备些耐饥的面食和果子。”

樊彩香心说:要没点吃的预备,姜澈不得饿晕在课上。

又好奇:“那东院两位郎君是怎么吃?”

玉兰摇头,说不知情。

铃铛眼珠子转了下,“我在幽堂时,听说二夫人每日会让人给三郎君四郎君送中饭。”

幽堂离南边最近,下人们嘴杂,消息灵通。

樊彩香好奇:“一般二夫人会让人送些什么?”

铃铛回忆起来:“没个准。有时是粥米有时是面食,猪羊鸡鱼隔三差五也送。怕饭菜一路过去凉了不好吃,食盒下头还温着小炭炉呢!”

两相对比,同在一个学堂晌中歇息,一边是隔房兄弟热汤香肉,一边是自己干嚼大饼,属实是凄惨。

樊彩香长叹一声,想到昨夜在廊下瞧见姜澈蹲下捡自己功课的画面,“大夫人总在人前教训姜澈吗?”

玉兰和铃铛互相看看,一起点头:“上至老夫人下到后罩洒扫的,没人不知道大夫人教子严厉。”

盼子成龙并非坏事,做个严母也得讲究方式方法吧。

樊彩香想起弟弟少时不愿意上学堂,她爹并不小视他的意愿,先是寻了书堂先生问询弟弟的资质,又请县里的秀才问讨过读书的巧宗,然后跟弟弟正儿八经谈了一场,两人达成承诺,先读书一年若实在没有天分,便不会强求。

得到尊重的弟弟在一年内真的认真背书写字,可惜有些人生下来就不是读书命,她爹便同意弟弟不必走科举的路子,改而认了武师傅,闲时还拜木匠学一门养活自己的手艺。

轮到她,娘和爹不拘着她,除了砍柴等粗活,只要她喜欢,觉得女红有趣就教她画花样子缝针走线,觉得认字好就掏钱拜女师,哪怕后来认字后只痴迷看话本子,也没觉得不好,反倒夸她讲得好,比外头堂会上的说书先生强!

樊彩香心中掂量几番,不愿意得罪婆母,反正姜澈和他娘一块生活了二十来年,她要是胡乱插嘴,容易起麻烦。

*

两日一过就是定好回门的日子。

自然先到胡氏跟前请安。

胡氏敷衍几句,指了桌上摆着的东西:“家里安置好的回门礼,你们带上吧。”

樊彩香没推辞,灿笑道谢后和玉兰两人抱了些轻的,然后扭头看着姜澈。

姜澈会意,抬眼先看上座他娘表情,才伸手把桌上重的几样提上。

出西院,过小径,绕过一处垂花门,顺着抄手游廊到了外院北门。

北门口有个套罩的驴车,樊彩香路过时在毛驴脸跟前看了几眼,坐上车了跟姜澈解释:“这毛驴就是当初去双桥村接我的那头!”

姜澈点头,见她不继续说,却是用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只好:“你怎么知道?”

樊彩香嘿嘿笑:“驴右脸上有颗很大的黑痣,不信的话,等会儿到了你过去看看。”

姜澈认为找驴脸上的黑痣不太文雅,还是算了。

驴车走动起来,轱辘碾过八贤镇通铺的青石板路,樊彩香忍不住撩起帘子往外头打量。

姜澈眼中的妻子今日穿了葡萄暗红纹的对襟短袄,雪松交领衣衫,淡彩片褶裙,莹润小脸满是朝气,衣衬人人显气度,端庄中不失活泼可爱。

他知道这身穿扮是她昨日和玉兰商量好久才决定的。

樊家夫人跟她分别许久,期间又诸多变故,想必早就担惊受怕。她这样鲜亮的装扮起来,光从外表看不像是被苛待过的。

驴车不稳,姜澈敛眸,车内空间甚小,他偏腿长,一坐下来两个人的膝盖贴在一处,衣料摩挲声跟那夜她睡在他怀里时并无两样。

他扫眼她交领位置,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挪了几分,恰好车轮碾过一块石子,她慌得伸手攥住窗口稳着,襟怀大开像浪花起伏让他生潮。

姜澈心跳快得吓人,想起那天晨起,他本来伸手要掰开她抱着自己的胳膊,却不知怎么稀里糊涂地握了满手香软。

“你怎么了?”

樊彩香惊讶地看向对面:“你是不是病了?怎么脸红成这样?”

姜澈没脸直视她关怀的眼神,“有些憋闷,不打紧。”

后半程再没敢乱看,趁着她兴致勃勃看外头街景,改成侧坐稍稍弯腰。

..

有驴车,这一路走得尚算不受罪。

外头回禀说到了,姜澈先下,站定后转身伸出手臂。

樊彩香摆手说不用,自己蹲下撑着车门扑通蹦到实地,一抬眼看见她娘就在几步远的巷子口,一下红了眼眶冲过去把人抱住。

赵氏紧紧搂着闺女,眼泪流了满脸。

是门边的一个妇人开口劝慰,两个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樊彩香看着这个脸生的妇人,妇人眼窝含笑:“我是您家邻居,昨儿刚跟赵姐姐认脸,这不是听说今天她闺女和女婿要回门,我也出来沾沾喜气!”

这一说,樊彩香才想起身后的人。

她抹去脸上的泪痕,给她娘介绍姜澈:“娘,这是姜澈,姜家的二郎君。”

赵氏刚才就瞧见姜澈了,只是闺女要紧,没功夫多看几眼。

一经介绍,心里暗赞这孩子周眉正眼的,生得好看。人虽瘦,精神头看着还行。

“快!快快进家,外头冷。”

赵氏把人迎进门口,冲着门口的邻居妇人感激地笑笑:“今儿招待不周,改日得闲了,咱们再说话。”

那妇人摆摆手:“快别客套了,咱两个不说那虚话。”

赵氏呵呵笑过,目送人转身才把院门阖上。

樊彩香就在跟前等着:“谁呀这是?”

“巷里头一户人家,心肠挺好的,昨日我初来,她瞧着我一个,里外帮了不少忙。”

浅浅说了,赵氏指了指正东的屋舍:“进家吧,屋里头暖和。”

樊彩香粗略看了下院子,四四方方的一座,四向盖舍,西南角上有个窝棚堆了满满的柴火。

进屋的确暖和,赵氏安顿他们坐到暖炉跟前,一人倒了一杯热水。

茶叶片片饱满,买价一看就不低,樊彩香眼角余光留意到姜澈喝了一口,稍稍放心。

赵氏同样也注意到了女婿的举动,脸上笑容真切几分。

“娘是昨儿后晌搬来的,天快黑了,来个小子说自己是姜家的下人,领着家里头二夫人的命来传话,说你们今日要来回门!”

“瞧瞧,有些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好,叫二郎看笑话了。”

这座小院收拾得干净利落,屋子里头还有股淡淡的香味,摆置虽是平常人家的样式,细节处却能看出主人家的精巧。

姜澈:“母亲不必费心,都很好。”

他倒是叫得挺顺口。

樊彩香多看几眼,见他说罢又在喝茶,茶杯灰他的手指却白,猜是在外头吹了风,又提起茶壶给他重新添满:“小心烫。”

她的衣袖在他手背擦过,留下一丝丝痒,他道了声谢。

安顿好他,樊彩香把两人带来的东西给了她娘。

赵氏自然推脱不要,樊彩香说这是家里预备的回门礼必须得收,赵氏这才点头。

“这丫头叫喜鹊,是姜家老夫人指派过来的。”

喜鹊抬头跟樊彩香和姜澈见礼,顺带认了脸,然后提着回门礼下去了。

赵氏明显很想说体己话,只是姜澈在,她神情拘束,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干巴巴的说了些搬家的事儿。

好容易捱了些时候,赵氏起身要去灶屋做饭,樊彩香站起要去帮忙被一把拽住:“你就在这儿陪着女婿说说话。”

刚才聊天,赵氏已经知道闺女要在家里头住几天,有话也不急在一时。

这顿晌午饭,赵氏发挥了她全部的功力。

大圆桌上摆得满当当的。

姜澈这顿饭吃完就差扶墙才能站起来。

他少有这种感觉,樊彩香看他眼神发直,生怕把他吃傻了,“这有山楂果子,你吃几颗消消食。”

酸菜粉丝炖大骨头是她娘的拿手菜,樊彩香一个没注意,她娘已经杵着大筷子给姜澈蒯了两块比人拳头大两倍的骨头。

饭桌上有个规矩,东西一旦进了碗,那就是不吃也得吃了。

姜澈头一回被劝饭,许是害怕失礼,抹不开面不敢拒绝。

“二郎太瘦了,读书费脑子,可得使劲吃呢。”

赵氏一边收拾饭桌一边可惜,“那韭菜肉的包子,你爹和你弟弟一顿饭能吃三四个呢。”

吃了两个...不..是吃了一个半包子的姜澈:“......”

他羞愧地起身:“我去院里透透气。”他现在没法面对帮他吃了剩下半个包子的樊彩香。

日头微偏,姜澈作别。

樊彩香毫不意外,套了一件她娘的外衫站在门口目送他上了车,临别又凑到车辕处,小声叮嘱:“要是不舒服,记得多吃点山楂丸。”可别撑坏了,给她和她娘惹麻烦。

姜澈看着她眼里的担忧,神情微缓:“你何时回家?”

樊彩香想了想:“少了三日,多了五日。你放心,我懂分寸,不会给姜家人留下话柄的。”

他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樊彩香吸了下鼻子,已经放下门帘咚咚走远。

姜澈收起未尽之言,车轮走动起来,他撩起窗纱,往后瞧,巷子口空荡荡的,他的心好像也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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