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姐,”党箔超突然开口,这是他第一次在讲题时打断,“如果你有事,我们可以提前结束。”
张清怡抬头,对上他平静的目光,仿佛在说“不要浪费彼此时间”。
“没事!”她没好气地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一边,“继续!”
党箔超便不再多言,重新投入讲解。
这一次,张清怡强迫自己认真听讲。她发现党箔超的知识储备远超她的想象,不仅限于高中范围,偶尔提到相关的背景知识,也能信手拈来。
“你怎么懂这么多?”她忍不住问。
党箔超笔尖顿了顿,没有抬头:“多看书而已。”
“你们那儿……有那么多书看吗?”话一出口,张清怡就后悔了,这问题带着居高临下的窥探。
党箔超终于抬起眼,黑眸深不见底,看了她几秒,才淡淡回答:“镇上有个废弃的图书馆,管理员是我远房表叔。”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张清怡却能想象,一个少年是如何在堆满灰尘的废弃书库里,如饥似渴地汲取知识的模样。
她突然觉得嘴里有点发干。
周三,张清怡故意找茬。
“你这讲的什么啊?根本听不懂!我们老师不是这么讲的!”她把笔一扔,抱着手臂,挑衅地看着党箔超。
党箔超放下自己的笔,看向她:“哪里不懂?”
“哪里都不懂!”
空气安静了几秒。
党箔超重新拿起笔,抽出一张全新的草稿纸:“好,那我们从头开始,用你最熟悉的方法。”
他竟然没有一丝不耐烦,真的从最基础的概念开始,一步步重新推导,直到她再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张清怡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却又无处发泄。
结束时,他依旧留下那张写着扣除金额和剩余欠款的纸条。
张清怡看着那串不断减少,但依旧庞大的数字,突然说:“你这样打工,要还到什么时候?不如……”
“我会还清。”党箔超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余地。
他转身离开的背影,依旧挺直,像一棵生长在悬崖边的孤松,任凭风吹雨打,自岿然不动。
张清怡第一次对自己“包养”他的念头,产生了一丝动摇。
这个人,好像真的……很难搞。
周五下午,放学铃声一响,张清怡就背着书包冲向校门口司机的车。
“去恒隆广场。”她吩咐道,心里盘算着新季的包包该到了。
车子经过学校后街那条狭窄的巷子时,张清怡无意中瞥向窗外,目光猛地定住。
“停车!”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巷子里,几个穿着流里流气、不像学生的人围住了党箔超。他单肩背着那个旧书包,被推搡着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小子,钱呢?这周的可没到位啊!”为首的那个黄毛叼着烟,伸手拍着党箔超的脸,动作极具侮辱性。
张清怡的心脏一瞬间揪紧了。她认出那几个人,是那家地下钱庄的打手!她明明还清了债务,他们怎么还来找麻烦?
她立刻就要推门下车,手却顿在门把上。
隔着车窗,她看到党箔超被按在墙上,额发有些凌乱地遮住了眼睛,但他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隐忍。
“我跟王老板的账已经清了。”他的声音透过不甚隔音的车窗传进来,带着压抑的怒气。
“清了?”黄毛嗤笑一声,“你说清就清了?证据呢?我们哥几个可没接到通知!”
另一个混混伸手去抢他的书包:“穷鬼,身上有什么值钱的先拿出来抵利息!”
党箔超猛地攥紧书包带子,指节用力到泛白:“别动我东西。”
“哟嗬?还挺横?”黄毛怒了,一拳就朝他腹部捣去!
张清怡再也看不下去,猛地推开车门,高跟鞋踩在肮脏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住手!”
那几个混混闻声回头,看到衣着光鲜、气场十足的张清怡,都是一愣。
黄毛显然认出了她,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张、张小姐?您怎么……”
张清怡没理他,径直走到党箔超面前。他靠着墙,微微喘着气,额角有细密的汗珠,唇色比平时更白了些,但看向她的眼神却带着明显的抗拒——他不希望她出现在这里,不想要她的帮助。
这种认知让张清怡心里一阵刺痛,随之而来的是更盛的怒火。
她转向那几个混混,漂亮的眼睛里淬着冰渣:“他的债,我亲自去找王老板清的。怎么,你们是觉得我张清怡说话不算数,还是觉得王家以后不想在本地混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十足的威慑力。
黄毛几人脸色瞬间白了,冷汗直流:“不敢不敢!张小姐,这、这肯定是误会!我们不知道是您……”
“现在知道了?”张清怡挑眉,“滚。再让我看到你们找他麻烦,后果自负。”
“是是是!我们这就滚!这就滚!”黄毛几人如蒙大赦,点头哈腰,几乎是连滚爬地跑了。
狭窄的巷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安静下来,弥漫着一种难言的尴尬和紧绷。
党箔超缓缓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领,他的校服外套肩膀上沾了墙灰。
“多管闲事。”他低声说,声音沙哑。
张清怡所有的担心和怒气在这一刻爆发:“我多管闲事?要不是我,你刚才就被打了!”
“那也是我的事。”党箔超抬起眼,黑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是屈辱,又像是某种固执的坚守,“我不需要你一次次地来‘拯救’我,张小姐。”
“你!”张清怡气结,“党箔超,你简直不识好歹!”
党箔超没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头一颤。然后,他背好书包,绕过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巷子。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而倔强。
张清怡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校门口的方向,高跟鞋踩在污水横流的地面上,昂贵的香水味与巷子里的馊臭味混杂在一起。
她第一次意识到,她和他之间横亘的,不仅仅是金钱和地位。
还有一种她从未理解,也无法打破的东西。
那种东西,叫做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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