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夭桃

一我责怪他说:“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这个事儿?”

“怎么没说,说了多少次,你听吗?你听得进去吗?你给我机会说吗?”

“我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咱们认识有七八年了吧,我记得真真的,第一次见面在县里科普会上,我请你到我们村里去看一看,结果你去了好几个地方也没到我们那儿去。看鸡看鸭子,看鹅看兔子,就是不看我的桃树。第二次是在市里的育种经验交流会,你身边挤满求你报导的人。我才说几句话,就被别人抢过去了。想请你吃个饭喝点酒,都排不上队。好在抢了一张名片,就直接尾随你到北京。找到你家。你倒是在你在家里请我吃了顿饭,我要跟你说夭桃的事,你不等我说完就打断我,说北京的大久保桃是中科院的科研成果,全国最优品种,天下第一————”

我无言以对。

这回终于可以坐下来踏踏实实地聊聊这个夭桃的事。把他请到办公室,正儿八经地拿出笔记本,用常规的采访形式,记述了这个有关夭桃的故事。

他家乡的偏僻山区有个地方叫桃树岭。那一带盛产蜜桃,历史悠久,远近闻名。桃树岭往南,有个小村子叫夭桃村,在当地的方言里,发音幺就是小的意思,比如幺妹幺哥幺叔幺婶就是小妹小哥小叔小婶,幺桃就是小桃的意思。幺桃村也就是小桃村。顾名思义是这村子附近桃树只结果小桃子。

清朝末年,那地方出了个美女,说她不仅美若天仙,而且天生的一身香气。但她天生聋哑,自小跟着父兄在自家的几亩桃园里干活,剪枝、除草、施肥、捉虫。她干活像个快乐的小鸟,和每棵树都要用她的交流方式微笑着,爱抚着,又是还用脸和树干温柔地贴一贴,嘴里伊哩哇啦的哑语想日本话,象初恋,象撒娇;令人称奇的是,凡是她侍弄过的树都长是特别好,而且花开得早,不生虫,结果也都又香又甜,家里外面都说她是花仙子。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哥哥结婚娶了个嫂子,姑嫂关系也特别好,嫂子生了个大胖小子,又聪明又伶俐又健康,长得白白胖胖有模有样,全村人都说她们家鸿运当头吉星高照。小幺妹16岁那年方圆几百里富贵人家都来提亲,媒婆踩破门槛。家里选来选去,老父亲做主,选了一户官宦人家。可嫁过去没多久她就跑回来。送回去再跑回来。聋哑人说不清道不明,三番五次的,还是她哥哥忍无可忍,私下里偷偷到他婆家的那一带了解情况。才知道那家人家很不好。做买卖的相公在外地做生意,不经常回家。老爷子虽然在县衙当差,不过是县衙的一个普通书记员,家里也就一亩三分地,兄弟姐妹一大堆,平时家里争风吃醋勾心斗角打闹成一锅粥。最糟糕的就是有个二姐,是老姑娘,刁钻乖张,嫉妒成性,最好无事生非,专门欺负不言不语的幺妹。这二姐骨子里有两面三刀搬弄是非的恶习,连亲朋好友都说: ‘可得离她远点,沾边就得惹一身晦气。’ 因此几乎人人避而远之,街坊邻居中无人不晓。说幺妹在她家时,侍弄桃树有耐心有爱心,每棵树无论剪枝除草都先对桃树爱抚地无声交流,用聋哑人特有的声音窃窃私语。二姐则训斥为故意偷懒,让幺妹离开桃源去干喂猪的活。又嫌幺妹给猪添加的粮食太多,故意浪费粮食,不会过日子。最恶毒的是幺妹多瞟了一眼母猪配种就被泼了一身污水,骂幺妹是小□□!等于幺妹在他家成了干什么都不行的受气包,干什么都是她发泄自身老姑娘怨气的出口。幺妹有口难辨,的确受了不少委屈和羞辱。邻里乡亲都看在眼里,同情在心。

幺妹娘一听这些,哭成泪人。等幺妹再跑回来的时候,她毅然决然带着幺妹去了自家山背后的那片桃园,搭了个窝铺,娘俩就在那儿住下来了。那片桃园当年就满山遍野结了又甜又美的仙桃。

幺妹相公很快知道了消息,把幺妹又抢了回去,谁知道幺妹回到夫家没几天,这一家老少7口暴毙全亡。

那一天一大清早天刚亮早,婆婆带着幺妹去山上割猪草。日上三竿的时候,婆媳俩人背着满满的猪草回家,进了家门,以往是家里饭菜都准备好了,全家人都在忙着准备吃饭,可这一天却一点动静没有。

婆婆走进里屋一看,尖叫一声便昏了过去。

老爷子和二姐等7口家人都是躺在床上吐血而死。村里人都说是头天雨后采了毒蘑菇中毒。但县衙根据婆婆口供判了幺妹死刑,说她是妖女,是下毒杀夫。

斩首那天,幺妹是聋哑人,不识字,不知道咋回事,是笑着面对众乡亲被砍头的。

但那以后背山那片桃园的桃子,年年都结果特别少,而且桃子长相也都像有仇似的,歪七扭八不好看。可是,特别香,特别甜,特别鲜美。

直到民国初年,这一代的桃子并没出名,出名的倒是这一代的美女,尤其是夭桃村的姑娘几乎个个美若天仙。春天桃花盛开的时候,姑娘们游走其间,人面桃花,相映成趣,或许这就是桃花粉面这个词的来源。远近的文人雅士书生公子都以赏花为由纷纷到这儿来看美女,每年都有浪漫的佳话传出,成亲成家的不在少数。

后来日本人来了,他们在桃花岭驻扎了一个班的军队。有个日本军官带着一个会说几句中国话的太太,赶上夭桃成熟的季节,吃了幺桃,带走了一些幺桃,也带走了一个失去双亲的小姑娘。直到太平洋战争爆发,小姑娘穿着和服回来了,又带来一个日本少佐,没赶上幺桃成熟,还差几天,但战事紧急,那个少佐摘了些生桃和树枝树叶匆匆回了日本。听说刚到日本就被美军飞机轰炸东京时粉身碎骨了。小姑娘侥幸活下来,却受了重伤,终身残疾。

小姑娘后来回忆说幺桃害了她。她到日本后被送进学校上学,因为逢人就说日本没有好吃的水果,家乡的桃子比这里所有的水果都好吃太多了,没得比!加上又有那个接她来日本的军官太太证实,这事就被日本农业省看中,专门委托军方收集样本。结果就是飞来横祸。

这幺桃很奇怪,除了这村子背山的那片桃园,哪里都不生不长,而且基本不闹虫害。哪怕周边的桃园都被虫子吃光,她这里一边独好。更关键是成熟期极短,果实成熟后三天五天就全部自行掉落,马上**变质。所以在交通不发达的年代,幺桃仅仅是地方上的小特产,百十里地外的人是吃不到的,听说过就不错了。

解放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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