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黄昏将至。
玉如婵一身素衣,墨发垂腰,未施粉黛,从屋子里出来。
南宫千里见状连忙进屋内拿了件披风披在了玉如婵身上。
此刻,沈瑞卿正执一把沧月,在院子里舞剑,黑衣翩翩,少年意气。
重九转过身:“玉儿,你怎么出来了?”
玉如婵道:“我已经好了。”
辞川起身拉着玉如婵坐下:“快坐下。”
南宫千里坐在南宫千里身旁,一起看沈瑞卿舞剑,每一个人脸上都只有淡淡的笑意,眼睛里全是忧伤。
不多时,沈瑞卿止剑。
百晓阁的天仙醉酒香四溢,沈瑞卿刚刚喝了杯,就听见道观外传来脚步声,与此同时,沧月剑为之一动。
重九一怔,这道观早已被她用结界包围,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此时要来的人必然不简单。
她伸出手指,向外施法,灵力自身体里而出,必要看到来人后睁开。
她道:“是范济舟。”
辞川愕然:“他怎么来了?”
重九一笑:“我知道他因何而来,寒杉集结十万妖军于东海,明日就要向孤云十六州而来,这个时候,出现的任何人都是蹊跷。”
话音落,她便施法将人放了进来。
范济舟步履匆匆,夺门而进:“不好了,国师他走火入魔了。”
莫之遥?他不是与寒杉在一处吗?
重九道:“范公子,出了何事?你慢慢讲。”
范济舟额头冒着冷汗,随后镇定下来道:“一个时辰前,国师走火入魔,见人就杀,如今人就在外面,正追着我而来,我接了清风道长的白玉令,知道诸位就在此处,于是将人引来。”
听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
重九又道:“既如此,范公子不必担忧,我等这就随你出去看看。”
范济舟道:“多谢妖王,范某替南梧百姓谢过。”
“不必客气,”重九跟着范济舟向外走去,随口道,“对了,怎么不见公主殿下?”
范济舟愣了下:“殿下此刻正在皇城。”
南宫千里陪玉如婵守在道观里。两日前,他们从弑神山抵达此处,得知苍茫云海间发生的一切,也将弑神山之事尽数告知重九,随即辞川便发了白玉令,请天下修仙者共伐寒杉。
今日一早,寒灼与长孙惊云已赶往东海提前探查情况。
而重九守在这里,一是因为玉如婵的伤势,二便是为了在此处等一个人。
重九三人跟着范济舟出去,果然没走多久,就看到了冲天的黑气。
辞川道:“这与寒杉身上的黑气极为相似,但……”
“寒杉给他的,应当不是争取的修炼之法,”重九转过头看向范济舟道,“你说呢,范大人?”
这黑气与寒杉并非同源,定是修炼时出了岔子。
范济舟解释道:“自弑神山之后,国师便常与寒杉联络,其余事,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这样啊!”重九喃喃,“那我们便一起过去,看看国师究竟想做什么?”
话音刚落,那股冲天的黑气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范济舟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道:“难道国师他……好了?”
重九一笑,继续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侧眼看了看沈瑞卿。
快到地方时,沈瑞卿从人群中不见踪迹。
只不过,眼前的场景更令人意想不到。
莫之遥死了,他躺在地上,手中执自己那把长剑,手指被黑气侵蚀,毫无血色,脖子上划了一道血痕,现在还在继续流血。
而莫之遥的尸体旁,林鹿就跪在那里,满脸泪痕,应当是哭了很长时间,她抓着莫之遥的手,不肯松开。
看这样子,莫之遥应当是自戕的,但,林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此时,范济舟一惊,向前跪坐在林鹿旁,想要将人扶起:“殿下。”
然而却被林鹿一把甩开,她只顾着莫之遥,墨发垂在血泊里,落在地上的红衣也被血水浸透。
范济舟无法,只得先从地上起来。
重九在一旁道:“范大人,看来我们是来晚了,事情已经解决了。”
范济舟点了点头,低着头向后退去:“是啊!妖王大人,不如让殿下歇歇吧!”
此时,重九与辞川的目光都在林鹿和莫之遥身上。
刹那间,重九转过身,那把五行剑出现了。
她从地上将那把剑捡起,而范济舟的脖子上正落着沧月,沈瑞卿就在他身后。
重九道:“范大人不会以为,就凭这把破剑,就能杀了我!”
事已至此,范济舟深吸一口气闭眼后睁开:“成王败寇,我所作所为与殿下无关,放她走!”
这么大动静,林鹿自然也听见了,她从地上缓缓起来,走到范济舟面前:“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这样?你才是那个背后的人,对吗?”
范济舟垂了垂眼:“殿下,不要再问了。”
话说到此处,林鹿怎么也该明白:“父皇他,已经一统孤云以南,这还不够吗?南梧地大物博,蛮荒荒凉至极,他难不成还想将那块地也抢过来吗?”
林鹿的声音越来越大,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恨。
范济舟咬了咬牙:“不是因为这个。”
林鹿苦笑一声:“是不是因为这个,重要吗?国师死了,死在他错误的决定下,还有那些在东海的士兵,谁来想一想他们的结局?”
范济舟已经无话可说,只能闭上眼睛,接受林鹿的一切怒火。
忽然,林鹿吐了口血,心伤到极致,已无法承受,辞川在一旁急忙将人扶住。
听到声音,范济舟才睁开眼睛,然而现在的他,根本没有资格关心林鹿,他转了转眼,看着重九道:“你怎么知道,五行剑在我手上?”
重九担忧地看了眼林鹿,才道:“五行剑是我给金明枢的,二十年前,她用此剑杀我,可我杀她的时候,这把剑不翼而飞,我不知道剑在你手上,但你的出现太过可疑,她是不是还说,我最易轻信于人,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我有提防之心。”
范济舟笑了声:“是我小看你了,在金明枢眼里,你只是一个妖力强大,却心思浅薄的妖,实际上,你,最懂人心。”
那些年和金明枢在一起,确实是她最放松的时候,大仇得报,寻找青丘多年未果,早就不抱希望,只是在静静等待万妖窟的重启。
话音刚落,林鹿周身黑气四溢,刹那的工夫,整个人就被包裹在黑气之中。
辞川反应迅速,倒是没有被伤到,重九抬手将辞川护在身后。
与此同时,沈瑞卿手中的沧月指向林鹿。
范济舟第一时间挡在林鹿面前,他转过身,唤道:“殿下!”
重九以灵力将林鹿连同黑气一起困在结界之中,随后道:“这不是简单的黑气,寒杉到底给莫之遥练了什么?”
沈瑞卿收回沧月:“寒杉所修黑气源于妖典,可当初妖王伏灭只是自己修炼。”
“没错,”重九猜测道,“伏灭妖力强大,想做什么,根本不需要假手于人,但寒杉不行,所以他才用黑气控制其他人,甚至炼出十万妖军来助自己一臂之力。”
辞川轻声道:“林鹿她……”
“我救不了她,”重九叹了口气,“只有寒杉死了,天下所有的黑气才会消散。”
范济舟转身:“难道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吗?”
重九迟疑了一下:“天下极端的救人之法,无外乎一命换一命。”
范济舟当即问:“我要怎么做?”
重九解释道:“她的黑气并非自己修炼,所以,可以将其从体内引出,但引出之人会被黑气吞噬,再无活路。”
“我愿意,”范济舟毫不犹豫,“我早就没有活路了,只要能救她,我无悔。”
鲜血滴落,黑气似有冲天之势。
“殿下,对不起,臣,只有这条命了。”
黄昏散去,黑夜如约而至。
最后一缕天光打在了林鹿身上,红衣在夜色下黯淡无光。
“他是我南梧宰相之子,户部侍郎兼国子司业,太子伴读,与我一同长大,我从小娇纵任性,他却从不指责,父皇曾下旨,命他管教于我,我也曾唤过他老师,他授我诗书,教我天下大道,我修炼术法,无根无基,毫无天赋,只有他,真心站在我身后,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陪我,但我,从未与他推心置腹,一生了了,或许,我的心还是动了一点的。”
林鹿从地上站起,笑道:“身为南梧公主,我会为我的子民尽责,不论父皇想做什么,我都一定会尽我所能,庇护百姓。”
那张笑着的脸,分明是在哭泣,帮林鹿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南梧,是重九唯一能做的事。
月华如洗,辞川推门而进。
忽然,沈瑞卿拽住了重九的手臂:“重九,明日,东海之上,我想与你一起。”
重九转过身:“我们不是说好了,我去解决寒杉,你们拖住那十万妖军。”
“可是,”沈瑞卿犹豫后道,“我还是想与你一起,不论生死。”
说沈瑞卿傻,有时候又是那么聪明。
她摸了摸沈瑞卿脸颊道:“我于人间千年,才与你相遇,怎舍离去。”
见沈瑞卿不语,她又道:“不相信我?那你总该相信师伯,她可是活了万年的大妖,有师伯相助,一切都会解决的,你不是还请了风满楼楼主前来么,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打不过寒杉一个,那些被他控制的人还有炼出来的妖军,只需要拖住片刻。”
这时,沈瑞卿才不情愿地道:“好吧!”
月光落在沈瑞卿身上,重九拉着沈瑞卿向里面走去,她偷偷瞥眼,瞧了瞧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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