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姮不管他说了什么,自顾走回葡萄藤下,一夜未眠,正是倦时。灵生就跟在后面,见她就那么躺回藤椅,些许无语,让人拖了把椅子,搭了水炉。
“一夜未眠?”灵生煮着水问道。
“殿下猜到了,还要扰我?”若姮翻了个身,喃喃道。
“你我马上大婚,你既说了在一条船上,合该知根知底不对吗?”灵生说着倒了杯水。
“殿下想知道些什么?”若姮睁了只眼,应付道。
“你的本名!”灵生问道。
“就问这个?太子殿下聪慧,燕国可从未隐瞒过郡主姓名!”若姮无语答道。
灵生:“我要听你亲口说出!”
若姮也不知他是何意思,顺从到:“名静姝,无姓。”
灵生:“静姝,到与你互补,你本不是姓燕吗?”
若姮听言,一个翻身,拿着随手的枕头就丢过去了:“那殿下本不该姓灵吧!堂堂太子,都封太子了,天子还是没让你跟他姓!”
灵生面露痛色,并未顶回去,只是兀自倒了杯水,转移了话题:“为何起了若姮这个名字,本不该是这样一个名字的吧,农户之女,怎么也是错漏百出的。”
若姮灵气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那殿下不也信了?”
那年灵生16,若姮14,正值荒年,边境来犯,屠边城,同一年燕国公主嫁入京中作天子续弦为后。天子遣皇子灵于边境与燕国一同戍边。
皇子灵初入军中,士气颓靡,两军内斗不断。正值秋季,蛮夷各部联合意欲入主中原。内外皆看不上这位褫夺姓氏的皇子,灵生知道,他若不能立足军中,别说夺权,恐是要死在边境了。好在外祖留下祖业与数百府兵,灵生卖了外祖的旧宅,拿着钱,在边境招兵买马。
灵生第一次夺城,苦战半月,将失城兰城夺回,蛮夷撤退将城中百姓屠尽,没留一粒粮食给灵生,若姮是死城唯一一个活口。
若姮十二时初接燕国掌管情报的鸢衙,不用两年情报据点遍布各地,燕王忌惮命她潜伏在天子弃子灵生身侧,当然,燕国的这种探子每个皇子身旁都有。
若姮接到密信蛮夷欲攻兰城,破城后屠城,便早早潜伏城中。劝服郡守交城保民,使得兰城成了蛮夷破城后唯一一个活城。随后暗中与边军通信,彼时的边军主将出卖军情,使得攻城军无粮,无援。苦战惹怒蛮夷可汗,下令屠城,燕王将鸢使扣下,导致破城前若姮都不知道蛮夷欲在破城时屠城。
灵生见若姮时满身的伤是血战留下的,那一战兰城据点全灭,也只是护送城中部分妇幼从狗洞逃出城中。燕王机关算尽,若姮若死那鸢衙顺利成章易主,若姮若活就必然要潜伏在灵生身侧,弃子身侧,久而久之若姮也就沦为了弃子。
若姮醒后看见灵生,便也猜到了她那位主君的算计,将计就计留在了灵生身侧。
灵生似是想到什么,会心一笑:“那时虽苦,但回想起来还是挺纯粹的,我捡到你,也从没想过一个农户女为何浑身皆是伤,其余人皆是一刀毙命,偏偏你是那般。心中满是救下一个人和对蛮夷的愤恨。
你醒来就跪在我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你虽不会武功但是自小种田大把力气,一心就是想为家人报仇。虽对你有疑心,但无奈年幼,心智不全,心软答应了!你那若姮的名字,何人所起?”
若姮听言笑了笑:“梦里的名字,其实蛮夷走后城中府衙被烧,我的身份你无从查起,我可以编一个不那么让人起疑的名字,但是看见你的那一刻就与我梦中那个叫我的人重合了,便也就按着梦中的名字叫了。不过,要报仇的心是诚心的,我亲眼看见满城血流,蛮夷族没灭族,已然心善了!”
良久的沉寂。此后的夺权也好,算计也罢,早从某一刻已不是单纯的为了护住一家一族。大抵是都不想在看见那样的人间炼狱,两人在收拢军心的第一件事就是撤民,边境多城无民,只有兵。
燕国也好,京中也好,两朝朝中波谲云诡。王军并不像话本中的所向披靡,从无败绩,相反,灵生的戍边军是从败绩中走出来的。
灵生戍边的前两个年头常常与蛮夷陷入守城的苦战。京中对战事从不看好,逼燕国出援、出粮。燕国在若姮父亲——蘅阳候的运作下屡次出兵出粮。可燕王本就想置衡阳候于死地,多年未被抓住辫子的终究还是被下狱。
前是蛮夷步步紧逼,后是燕王咄咄逼人。王军已断粮数月,苦战数月。没有一场痛痛快快的胜利振奋军心,士气低迷,从三千边军打至一万,又打到剩下五千。那年的冬天,也比以往来的更早。
灵生给若姮倒了一杯茶:“当年你知道你父兄下狱,怎么敢打那场仗的,若是没活着回来,燕王无所忌惮……”
若姮眉头微皱:“没得选,不打是死,打,说不定能活,我能活,他们就能活!”
主帐沙盘前灵生和若姮、戍边守将胡昶、灵生一众亲信已然没了对策。
若姮看着沙盘的那片沙漠陷入了沉思:“从此穿过从后突袭地方辎重营,彼时前方突袭,唯一一个破局的可能性。”
灵生亲信,正是那位酒楼与二人一起的,名叫灵莽反驳到:“不可能,这片沙漠连蛮夷都不敢进去,别说突袭辎重营,只是进去能活着回来的可能性都不大!”
若姮没有反驳,只是看着灵生,眼神坚定:“殿下,可信我?”
灵生看着她的眼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半晌:“给你三百精兵,只有三百精兵,但……无论如何,活着回来!我的云骑,赐你了!”
灵莽看着二人,一咬牙:“疯了!罢了,我同你一道,请殿下成全!”
这三百人一走就是七日,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回不来了,是夜,敌方营中起火,若姮成了!
灵生带人整装待发,一举攻破敌营,但他却没见到若姮,只是灵莽带着一百人与灵生会师。灵莽看着灵生,满目含泪:
“我们在沙漠里遇流沙,到敌营时只余一百来人,敌方不知道怎么知道的我们的计划,若姮她带着三十人以身诱敌往沙漠里面走了!”
灵生闻言悬着的心彻底死了,踉跄的半步,打算只身去找若姮。灵莽跪在他面前,抬头时,铁一般的汉子泪水就这么划过脸上的伤:
“殿下!阿姮要知道,也不会答应让您去的!”
灵生眼中血丝遍布,怒到:“滚开!””
灵莽看他执意要去,扑着抱住了灵生的腿:“殿下!边军不能失去主将,边军不能失去您啊!”
灵生低头看着他,眼泪终是忍不住落下,在干涸的土地留下一丝印记,咬牙到:“撤……军!”
此一战,王军名震,终是震慑了蛮夷。庆功宴,全军缟素,这胜仗打了,但众人心中苦涩难言,杯酒祭不归人。
灵生坐在山坡上,这里可以看见那片沙漠,数日大雪,覆盖了黄沙,心中五味杂陈:“京中的辎重车来了,将士们终于吃上了饱饭了!父皇封我为灵王,不过我还是无姓,不过我不太在乎了!我大概知道是谁泄密,但没有证据……”
他看到了,白色茫然,云骑上爬着一抹黑色身影,身后只剩三两人跟着:“好云骑,不愧是跟着我一起长大的战马!”
他奔跑着下了山,脸上汗杂着泪,喜悦的泪,下山时军中就已经有人喊了起来:“阿姮回来了!大家快看!殿下的云骑载着阿姮回来了!”
千层浪起,满营的欢呼声中,云骑不停,直到看到灵生才力竭的爬了下来,若姮就从马上这么滚了下来,腰间别着的,是敌军将领的首级。灵生取掉若姮腰间的东西,一脚踢远。他轻轻抱起若姮,加上铠甲,竟可以那么轻,那样的一个人,抱在怀里竟就这么点。脸上布着伤,铠甲都碎了,背后硕大的一个口子。
灵生把若姮抱回营帐中,脱下战甲,折断的箭矢镶进了肉里,身体那样冰,军医是男子,军中除她以外无女子,要把箭矢取出,将伤口缝上,这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要处理。从前若姮的伤大多是她清醒的时候自己处理的,这下难住了一群粗汉子。
灵莽看着大家为难,站了出来:“我来,大不了……大不了我娶了阿姮!”
灵生心中莫名怒气:“你那半吊子医术,滚远点,本王来吧,都……都是兄弟,命重要!你们都滚出去,灵莽,把胡昶提来,压在帐外,有些账,该清算了!”
“是!”
约两柱香后,灵生从帐中出了来,腰间别着他外祖留给他的啸云刀,看着跪在营外的胡昶,提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未听一言,温热的血溅到灵生脸上。
也是此后他明白了,他是王,他杀人,不需要实证。
若姮回忆着突然笑了;“那个时候,怎么说也算是有自由的,殿下当时可不用联姻,可有想过,将来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姑娘?是小家碧玉的,还是有大家闺秀?”
灵生笑了笑,静静地看着她:“想过!”
若姮被盯得脸上泛起红晕:“哦,那……那啥样的?”
灵生看着她这个样子,笑了笑;“帮你治伤看光身子后,想着你要是醒来讹上我,我就认了!”
若姮气笑了:“去你的!”
这样无间调笑的日子有多久没见过了,若姮心想。自边境安稳,自他们凭着自己的双手逐渐站稳脚跟,自阿姐派了人跟在若姮身侧,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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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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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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