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狩一事自大瞿建立便延续至今,起初是圣祖皇帝考察皇子骑射功课所设,后逐渐成为大瞿官家子弟展示自身本领。
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些极为突出之人被帝王破格提拔,所以人人都铆足了劲。
第一日是寻常的骑射切磋,比试场两侧提早放好了箭靶,参与这一项的人骑马射箭,中途可相互切磋比试。
褚暄停身为储君本应该参与每一场,但因他身体不好,肃帝破例他只参加第三场林中狩猎即可,不过即使他参加,也多半中途就会下场,而后会病上好几日,朝中还曾有人借口他身体一事提出要换储君,但被肃帝一力压下,可见帝王对他之满意。
“太子殿下身体可还好。”褚暄停的位置在帝王下首,肃帝还未来,不少人便紧着这个时候来太子面前露露脸。
褚暄停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对着来行礼的人一一点头示意,傅锦时就站在他身侧,来请礼的人皆会扫她几眼,傅锦时只当没瞧见。
还是肃帝来了,褚暄停这边才消停下来。
众人齐齐朝他行礼,傅锦时也是在这时才再次看见了那位北镇抚司的司印应寒川。
他跟在皇帝身边,一身绯色飞鱼服,不知是不是因为当初在诏狱时意识恍惚中将他错认成三哥的缘故,即便他此刻神色冰冷,气质与三哥也是天差地别,傅锦时还是觉得他眉眼间与三哥相似。
应寒川察觉到她的目光,朝她看来,傅锦时对上他的目光不闪不避。
“在宫外都不必拘礼。”肃帝朝着众人道。
“谢陛下。”
肃帝对身侧的应寒川道:“今日不必守在朕身边,你且去同他们比试。”
“父皇,应司印上场,恐怕便没有旁人什么事了。”六皇子褚祈年笑嘻嘻地说。
他是肃帝如今最小的孩子,嘴巴甜会说话,见人三分笑,又一心只想着吃喝玩乐,所以人缘最好,也最得肃帝喜爱。
“既知道应司印武功好,也没见你跟着学学。”肃帝笑着道:“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
“学武功太累了。”褚祈年惯会撒娇,“儿臣将来就想在这京城不愁吃喝,舒舒服服的过就行了。”
肃帝笑骂道:“没出息。”
褚祈年挠着头笑了两声。
傅锦时这是第一次见褚祈年,一张娃娃脸,一双圆圆的杏眼,有些可爱,笑起来有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让她想到了曾经养过的那只狸花猫。
不过那只狸花猫虽然外表看着可爱无害,却在三哥逗弄它时时不时挠他两爪子,脾气大得很,后来被他三哥一气之下抓去了军营,任由军营里的战士对他揉捏搓扁,最后也一直由军营里的将士们照顾到它寿终正寝。
由于今日风大,褚暄停见风久了容易受寒,比试结果还没出来,便离了席,傅锦时跟着他一起回了营帐。
营帐里侍候的侍女早早地给他铺好了榻,褚暄停昨日舟车劳顿半天一直还没歇过来,早在比试场便乏了。
傅锦时见他精神很不好,待他躺好后便替他把脉,片刻后道:“殿下上次风寒养了许久才有起色,昨日劳累,今日又见了风,若是再参加林中狩猎,怕是会大病一场。”
褚暄停闭着眼睛道:“无妨,受点苦罢了。”
见状,傅锦时也不再劝什么,左右有她在,死不了,“属下去熬药,殿下先休息片刻。”
褚暄停懒懒应了声。
傅锦时得了回应便从营帐里将带来的药具和草药拎出去,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搭了个简易小灶。
她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也用不惯旁人的东西,当初第一次给褚暄停诊脉时迫于无奈借了江院正的脉诊,第二日便提前支了自己的银钱去买了自己的药枕和熬药的器具,后来这些东西也一直都是她自己打理,这次出来她也带着。
她在熬药时,有几个人嬉笑着经过这边,傅锦时的位置并不显眼,那几人本没看见她,却冷不丁的有人喊她,傅锦时只听声音便知道是褚昼津。
“傅锦时?”那边经过的几人听见声音,朝着她看过来,也认出了她。
傅锦时如今是奴,不得已起身朝那几人行礼,褚昼津远远瞧着这一幕,不知怎的,心中涌上一股火气。
“就是你家叛国?”
“你家叛国,你竟还有脸活着。”
“若是我,早就以死谢罪了。”
“……”
不堪入耳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傅锦时脸上却无半丝异样,沉默地听着。
她早已习惯了,甚至比这难听百倍的话也听过。
当初陆家为了逼她交代实情,用囚车拉着她游了永州剩下几座城,百姓皆以为傅家叛国,对活下来的她恨之入骨,所有能想到的恶毒的话都砸在了她身上。
褚昼津越听脸色越黑,待走到傅锦时身边时,脸色已经彻底沉下来了,他对着那几人冷声呵斥,“闭嘴。”
几人见到二皇子连忙行礼。
“别再让我听到一句。”
其中一人不服气,“二皇子,傅家叛国还容不得人说了?!”
他嘴上喊着二皇子,语气里却丝毫不见恭敬,谁都知道这位二皇子不得陛下喜欢,连婢女生的五皇子都赶不上。
褚昼津道:“她如今已扛过诏狱十八道酷刑,与傅家再无关系,即便傅家叛国也与她也毫不干系。”
“那她身上也流着傅家的血!”那人道:“她是傅家余孽,就理应替傅家受着!”
“照你这么说应寒川是应家余孽。”褚昼津双手环胸,“这话你敢对着应寒川说?”
那人瞬间息声。
褚昼津冷笑,“欺软怕硬的东西。”
“那不一样!”那人被怼的脸色青白,嘴硬道:“应司印最后查出应家是被冤枉的。”
褚昼津看蠢货一样看他,“应寒川能翻案,你怎知傅锦时不能?”
“你!”那人气极,“你有替旁人出头的机会,不如想想自己如何出头,连个婢女生的儿子都不如。”
“谢合溪,别成天光长肚子不长脑子。”褚昼津危险的眯起眼,毫不留情道:“若是哪天死在这张嘴上,谢丞相老来丧子怕是会受不住。”
他这话就差明着说要杀人了。
谢合溪却一点没听出来,还想说什么,他身边的谢忱池扯了扯他的袖子。
谢忱池察觉到了褚昼津的眼神不善,她是知道这位二皇子的,混不吝极了,也不守规矩,若真是惹急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疯事来。
谢合溪虽比谢忱池大上两岁,但也知道自己的妹妹素来比自己聪慧,所以不甘心的闭了嘴,谢忱池对着褚昼津行礼,“对不住,二皇子,哥哥并非有意不敬,只是实在气愤傅家一事,还望见谅。”
说着又拉了拉谢合溪,谢合溪冷哼一声,却还是捏着鼻子告罪。
他这会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有点怕了,褚昼津不讨帝王喜欢,其中一点便是因为他不正气,太过随心所欲,哪天派人悄悄杀了他这事他可能真做得出来。
褚昼津笑着对谢合溪道:“下次见着我离远点,不然我怕手痒。”
谢合溪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没敢展现出半点。
待他们都走了,褚昼津才去看傅锦时,傅锦时朝着他行了一礼,“多谢殿下解围。”
褚昼津说:“就当我为那日挑拨一事道歉了,咱们扯平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他说出自己那日故意挑拨一事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坦荡的傅锦时以为他那日好像完全不像是在害她。
“殿下说笑了。”傅锦时恭敬道。
“傅锦时,你怎么回事。”褚昼津皱着眉看她,“你与小时候一点也不一样。”
傅锦时没有接他这句话,而是问道:“殿下今日寻来是为何事?若是无事,奴婢还要为太子殿下熬药,此事耽误不得。”
“傅锦时!”
傅锦时垂下眼,“殿下有事吩咐便是。”
褚昼津气笑了,“行,傅锦时,你要跟我生疏是吧。”
傅锦时抿唇沉默,她其实不懂褚昼津为何这般生气,他们不过是小时候一起打过两次架而已,本来就不熟,生疏根本无从说起,更何况她如今与褚暄停才度过信任危机,并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十分想避开褚昼津,甚至连那两架她都不想牵扯上。
她与褚昼津只会是从不熟到更加不熟。
“你给我说话!”
见他这幅不依不饶的样子,傅锦时决定解释清楚,“殿下若要找小时候相熟的玩伴,怕是认错人了,奴婢小时候不懂规矩确实与殿下一起打过两次架,但那并不能算相熟,所以也不存在生疏一说。”
“好好好。”褚昼津咬牙切齿道:“你便是因为不熟,所以当初故意耍我?!”
傅锦时这下是真的懵了。
“我便是信了你,被你扔下,被谢合溪那个小胖子摁在地上打!”褚昼津怨气滔天,“挨完了揍还怕你回来找不到我着急,眼巴巴的坐在原地等,后来你一直没来,我担心你是不是搬救兵的路上出了事,鼻青脸肿的往你家跑,结果去了才知道你们回了永州。”
“傅锦时,你可真是好样的,扔下我就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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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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