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蒋捷今日穿着一身白衣,腰间革带系的黑色,纹饰质朴。一枚黄玉透雕的竹节玉佩静静垂在他大腿外侧,头发高高束起,眉目清明,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魏楠书极少见他穿素色衣衫,或者说,是他十岁之后就没见过。
看蒋捷正打算出门,顺势开口道:“东西都准备好了?打算何时启程?”
蒋捷道:“差不多了,就这几日。”
魏楠书点头,接着问道:“这是要去陆府?”
“怎么也算朋友,此去未有归期,理应道别,也顺便将那荷包还与他。”
魏楠书眸光一动,侧过身在衣袖里翻找了半天,直到摸出一个荷包。
“怎么在兄长那里?”蒋捷记得,他明明收得好好的。
“前日我给你送衣服,恰好看到了。那荷包沾染了香料,被我拿去处理了。”
蒋捷眉头拧起:“荷包有香料,不是很正常吗?”
魏楠书轻笑着摇头:“没事。”
蒋捷道:“好吧,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魏楠书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最后只挤出一个字:“好。”
蒋捷留意到他神色有异:“哥,晚上等我回来,我有话同你说。”
魏楠书愣了愣,待回过神时,蒋捷已然离府。
身边站着的,则是一抹绛紫色身影:“公子,都收拾好了。”
是越华。
魏楠书轻轻颔首,“你说,我们还会再见吗?”
“会的。”
蒋捷并没有前去陆府,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很是尴尬。若是私交过密,对陆府始终不好。
所以,他是暗自给陆朝递的消息,邀他今日巳时出府一叙。
约的地点还是上次一起吃茶的茶肆,毕竟两人多年来也没有其他共同相熟之地。但只是约在这里见面,并不打算在这里聊。主要上次领教过后,实在没法再品一次。
蒋捷是提前出发,不到巳时便到的,却不想陆朝比他更早等在茶肆外:此时正轻倚着根柱子,微微侧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依旧穿着青衣,想来是很喜欢这颜色。真别说,这人不开口时,还真像个翩翩公子。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听到蒋捷的声音,陆朝轻轻仰起头看向他,嘴角漾着笑:“毕竟是你约我,很难得的,怎么能迟到。”
语气轻佻,玩世不恭的世家公子语气。若是嗓音正常,不知能引多少女子为他痴迷。
蒋捷摇摇头,很是无奈,“走吧。”
“嗯?不在这里吗?”
“你还想吃那茶点?看来你口味确实:独特。我是无所谓,看你。”蒋捷还挺喜欢噎陆朝的。
陆朝吃瘪,双手叉腰,皱着眉看着很是不悦:“我说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半个哥哥讲话?”
“你都说了,是半个。何况,我也没承认。”
“……”
陆朝干脆不去接话,转身欲往前走。只听“咣当”一声,甚是清脆:陆朝一下撞上了方才倚的那根柱子,嘴里不住发出“嘶呀~”声响。
蒋捷是真的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我说你长眼不用的吗?”
陆朝一边揉着已经红肿额头,一边愤愤然:“嘶~啊--要不是你,我能看不见吗?”
“好好好,我的错。我给你道歉,可以走了吗?”
“嘁,谁稀罕!”说着略过那柱子,准备跟着蒋捷向前走。
蒋捷挑眉,暗道:“到底谁才是兄长?”
没走出几步,蒋捷忽然停步。陆朝正低着头没注意,又堪堪撞上了蒋捷的后脑勺。两人本就身高相当,这一下更是磕的额头痛上加痛:“啊!嘶哈~我说你干嘛!停也不说一声!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蒋捷没回话,眼睛看着的,是方才茶肆的方向。
半晌没见蒋捷搭理,陆朝是又气又恼。捂着额头,准备一顿输出。蒋捷则一把将他想要张开的嘴给捂住:“你看那儿。”
陆朝顺着他指的方向,一脸懵地转头看去,接着扒开蒋捷的手:“很热闹啊,怎么了?”
蒋捷道:“热闹才不对。”
“对哦!那么难吃怎么这么多人?难不成学成归来了?”陆朝全然忘了额头的肿胀,打算上前一探究竟。
蒋捷又是一把将人拉回:“你这有事没事上去就干的性子,还真是一点没变啊。”小时候就是因为他这性子,他们几个外出胡闹才总被逮住揍,当然每次也是他挨得最多,谁叫他跑的也最慢。
陆朝讪讪的笑了笑,很是无措:“不好意思,没想那么多。”
蒋捷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先别冲动。不过,我想知道你刚才为何说他是学成归来?”
陆朝解释道:“啊~上次你走之后,是我给那老板提的建议,叫他去精进厨艺或者请个厨子,但我想以他跟我描述的境况,定然是不会去请,所以我说是学成归来。”
“家境不好去学厨艺?他哪儿来的钱学?”
陆朝挠了挠后颈,出声道:“我给的。”
蒋捷一阵头脑风暴,稍稍冷静后,从怀中掏出前两日买下的荷包,递到陆朝面前:“所以,这钱袋是你自己给出去的?”
陆朝也甚是震惊:“怎么会在你那里?”
“前些日子在东街那儿买的。”
蒋捷刚才甚至都要怀疑,是那老板趁陆朝不注意顺走的,也没想着竟是他自己给出去的,可还真是——又傻又善良。能在这繁华地段开上茶肆,又怎会当真家境困难,茶点难吃还能继续屹立,定是有其他原因。
“在这里开店,还能缺钱缺到连你这荷包这么显眼的东西都拿去卖,也是当真有古怪,虽然那的确看起来很值钱。”蒋捷一边分析着一边往茶肆那边走:“过去看看。”
陆朝无语,心道:“那你刚刚拦着我作甚?”而后快步跟上:“喂,你等等我!”
经过一番打听后才了解到:这茶肆到如今,已然开了几十年有余,乃是上一辈传下来的基业,几个月前一直是由一位被称为卜娘子的人在经营。这里的人说,那卜娘子不仅人生的娇俏,手下点的茶,亦是唇齿留香,令人回味无穷,就连糕点也是美味至极,这茶肆生意自然兴隆。可三月前忽然听说,她一病不起,茶肆也就此关了两月门。
后来许是家里的钱已经够不上看病,他那夫婿不得已开门继续做起生意。谁成想那人手艺竟与他家娘子相差极大,还是个没有味觉的;人看起来憨厚老实,是个读书人,手脚却是个不干净的。大家都只道是他家中实在难过,看在卜娘子的份上没人同他计较,但渐渐地也没人愿意再来这茶肆。只不过近些日子,有人曾看到卜娘子的身影出现在茶肆,想是她的病好了所以又来开店,因此人又多了起来。但奇怪的是,在这里点茶做点心的,看身形的确像是卜娘子,可实际那茶水糕点的味道,分毫未变:依旧难吃得要命。
打听差不多后,蒋捷要了茶,找了个没人的桌子与陆朝一同坐下。上来招呼他们的依旧是上次那老板,但只忙活于厅堂之间,想来那后厨的确是换了人的。心下便更觉怪异,“人既回来了,厨艺却没有。当真是卜娘子吗?”
恐怕另有隐情。
按理说这查案的事,应该交给京都司法处查办。但一来,此事没有明确的案件定论去陈情,仅是道听途说,加上那些丢失财物的人也不追究,根本无法立案;二来,就算有定论也有人追究,经过一番上诉筛选后,那司法处也未必看得上民间的这点烂谷子事。可现下他也没时间去管,看了看陆朝又摇摇头,心道:“还是拜托表兄吧。”
陆朝摸不着头脑,蒋捷为什么看着他在摇头,好像还叹了口气,“你干什么?”
蒋捷道:“没事,回头我去找表兄跟你一起查清此事,看能否要回你那点钱。”
“我又不缺那…”陆朝顿了下,陡然瞪大双眼,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你说找谁跟我一起?”
“我哥啊,魏楠书!你又不是不认识,干什么这副表情?”蒋捷也很是纳闷。
“啊—啊--没没事,不用了,那什么,你们查吧,我,我我就不去了。”陆朝说话结结巴巴的,言辞含糊不清,更是引得蒋捷一阵好奇。
看陆朝的反应,就像极不愿意见到魏楠书似的。他们之间虽有八年没什么往来,但年纪相仿,幼时关系也是极好的,没道理如此反应。“莫非…?”
陆朝被蒋捷盯得心里直发虚,手中玉扇不停扇动,眼神也四处躲闪,口中干涩,抿抿唇端起眼前的茶就是一大口。
……
“也罢,你不愿意就算了。对了,今日约你,主要是想当面道别。”
陆朝神色已然恢复正常,闻言轻轻点头:“猜到了,听我爹提过。我以为你不会特意过来跟我道别。”
“本是没打算来的。”说着蒋捷意味不明地瞟向陆朝腰间的钱袋。
陆朝无语,破天荒的翻了一个与其身份严重不符的白眼,继而阴阳怪气道:“哈哈,谢谢啊,有劳了!”
蒋捷直接忽略,淡淡道:“不客气。”
陆朝忍不住吐槽:“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真的很难听哎?”
“除了你还真没有。”毕竟,哪儿有那么多人能有荣幸跟他讲话,那些人他从来都不屑理的。
陆朝耸耸肩,没再继续说。也是,在京都蒋捷能认识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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