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蕊接过冰袋,无意间撞进易廷琛的目光。她喉间一噎,垂下眸,干哑地说出“谢谢”二字。视线移向别处,看到的却是顾星耀睡过的沙发。
她无言,神情有些呆滞。
易廷琛只是静静地坐在她身边,目光未曾从她身上离开过。
房间格外安静,尔蕊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易廷琛没有打扰她,许久才起身走到阳台。夜风有些凉,却吹不散心头的热枕。他转身倚靠着围栏,看着房间里头陷入沉睡的小小人儿。他的神情逐渐变得坚定,仿佛某种信念已在心底生根发芽,蓄势待发。
尔蕊是半夜醒来的,映入眼帘是朦胧夜灯散发的微光,抬手有阻碍感,是薄薄的毯子。她坐起身,看到角落里有一个身影,她揉了揉眼睛,想起自己在易廷琛的房间。
她轻手轻脚走到易廷琛跟前,低头看他。
他似乎睡得不安稳,眉头皱着,脸色似乎有些疲惫。尔蕊将抱着的毯子敞开,轻轻地为他盖上。驻足停留了片刻,她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门合上的声音传来,易廷琛睁开眼睛。
他望着眼前的虚无,感受着身上毯子传来的温度,有她的味道。
街上车水马龙,路人行色匆匆。一夜睡梦之后,昨晚的伤痛仿佛被黑夜给带走,隐没在黎明之前。
尔蕊抬头看天上那朵洁白又奇形怪状的云,被晒得暖洋洋的身体似乎在感受着洗礼。那些负面的想法和情绪在此刻无所遁形,随即被阳光融化。
她惬意地闭上眼。
顾星耀走了,只交代珍珍照顾好尔蕊。尔蕊听到的时候,内心没有任何波动。在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里,她是麻木又快乐着,沉浸在拍戏的忙碌和充实中。
尔蕊收到了易廷琛生日party的邀请函。
当天晚上,来的都是易廷琛私下的密友。尔蕊安静地坐在角落,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似乎每个人都会朝她看一眼,有的直接过来和她打招呼。
“你好。”是个端庄优雅的女士,“你就是廷琛的搭档吗?”
尔蕊笑着点头:“是的,你好。”
她叫徐青,介绍完就在尔蕊身旁坐下,带着亲和笑意,大方自然地打量着尔蕊,眼里露出赞赏的神色。“廷琛跟我说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孩。”
尔蕊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是廷琛老师谬赞了。”
徐青笑着摇头,“廷琛夸赞的女生可不多。”
尔蕊微怔,又听她问道:“你们有在交往吗?”
见尔蕊一副惊吓又惶恐的模样,徐青忍俊不禁,“看来廷琛还需努力,不过我说句实话,你们真的蛮般配的。”说完她起身,“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好好享受。”
直到徐青走远,尔蕊才缓过来,意识到那些人的眼神似乎都是因为误会了什么。
“怎么了?”易廷琛走过来。
尔蕊盯着他,“你的朋友好像误会我们的关系。”
“抱歉,让你困扰了。”他的声音带着失意,眼神一片黯然。
尔蕊摇摇头,笑说:“只怕你风评被害。”
气氛愈加融洽,大家围聚在一起,等着分寿星的蛋糕。尔蕊乖巧站着,看易廷琛望来,她微笑点头。徐青站在她右侧,故意蹭了下她,问:“你猜他会许什么愿望。”
尔蕊摇头,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吹灭蜡烛,生日会接近尾声。
尔蕊不愿辜负这盛情的夜,小酌了几杯。此时她脸上夹着红晕,显得格外生动。
“我叫了车,等会送你回去,这样我比较放心。”
易廷琛说到这份上,尔蕊也不想拒绝,大晚上微醺的女生独自乘车,心里确实会有点害怕。
迎面的风吹来有些凉,尔蕊耸了耸肩。
一件外套随即覆上她的肩,她抬手拉住,侧头眉眼弯弯地朝易廷琛说了声谢谢。
易廷琛笑笑,快步上前替她打开后座的车门,尔蕊受宠若惊。她有一瞬间觉得今天的易廷琛周身透着一层莹白的光,恍若天神之子降临。
她嘴角扬起了笑,在心里摇头。这个画面自带滤镜,是她的原因。
上车后,外套就被她放到一侧。易廷琛坐在另外一边,目光朝她看过来。
被直白地盯着,尔蕊有些脸热,不禁问道:“怎么了?”她知道易廷琛也喝了点,但不至于醉成痴汉,但又好奇。
“你知道吗?”易廷琛语气平淡,却又暗藏一丝神秘。
“?”尔蕊懵懂地看着他。
“我打算演完这部片,就退圈了。”
易廷琛语出惊人,尔蕊被震惊得醒脑不少,她看着他,没有掩饰任何的心思:“你是认真的吗?”
易廷琛点头,视线不曾挪开,“如果我说,我选择退居幕后,同时也想追求你,你愿意给我机会吗?”
尔蕊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喝多了吗?”
听到她的话,易廷琛笑了。
“你不用急着拒绝我,我没有喝多,我想了很久,我希望我人生的下一阶段,是和你结婚。”
尔蕊完全呆住。
她从来没想过,这样的话会从易廷琛的嘴里说出来,像在梦里才会发生的事情。她掐了掐自己,真实的感觉让她无法欺骗自己。
尔蕊有些无所适从。
易廷琛看出她的窘迫,转移了话题:“在那之前,我可能会出国进修。”
尔蕊松了口气:“挺好的。”
易廷琛不再说话,其实他还想告诉她,他的生日愿望也是跟她有关。
回到酒店,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尔蕊中途有好几次想打破这沉静的氛围,但一想到他之前的话题,又认为还是一起沉默着的好。
走出电梯,两人的房间是相反的方向。
尔蕊以为易廷琛不会再说什么,他却停下脚步。
她不得不站住。
“我希望你能认真地考虑一下,我真的喜欢你。”易廷琛望着她的双眸格外诚挚,比对戏的时候还要真切,就这么深深地看着她,在等待她的答案。
尔蕊没法骗自己。
他是认真的。
“我……”她忽然想到了顾星耀。
易廷琛似乎猜到了,说:“你可以给我这个机会,不需要通过别人的同意,没人能绑架你的想法,你是独立而自由的。我恳求你不要现在拒绝我,尽管我的说法很自私。”
“早点休息,晚安。”不再等尔蕊说什么,易廷琛转身走开。
尔蕊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
她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乱得有些平静。她就那么想到了顾星耀,即使分手,但心里还有他。但又不得不承认,与自己昔日生活息息相关却遥不可及的易廷琛,被他表白后,她感到惶恐之余,往内心深处挖,有一股藏得很深的兴奋。
但依然没想过和任何人结婚。
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房间,珍珍听到动静从床上起来,“尔蕊你回来啦?你喝酒了吗?”
“嗯。”尔蕊点头,被扶到沙发上坐好。
珍珍冲好了茶,递给她的时候,发现她在笑,便好奇地问:“今晚玩得开心吗?”
尔蕊吹着茶水的热气,看向珍珍的眼神水雾迷蒙,“挺热闹的。”
“珍珍。”她喝了口茶,问道:“你有男朋友吗?”
珍珍在床边坐着,面对她的问题有些茫然,摇头说没有。
“那你想过以后会和什么样的人结婚吗?”
珍珍还是摇头:“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我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的。虽然有时候看到你和顾经纪在一起会羡慕……”突然顿住,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尔蕊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我认为你说得对。”
珍珍还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忍着没有出声。她磕的cp已经be了,即使还抱有希望他们复合重归于好的想法,但她更尊重尔蕊的意愿和选择。
茶喝了大半,尔蕊的手机传来易廷琛的消息。
他说:[来日方才,我的问题不值得你困扰。]
尔蕊的手指停留在屏幕上,她还没有想好措辞。但是,困扰吗?易廷琛说喜欢她的时候,她并没有面对顾星耀表白时的那种羞涩。她甚至一边兴奋一边给自己泼冷水,为将要拒绝易廷琛而怜悯自己。
她做不到质疑易廷琛的情感,只是对他的滤镜,却好像因此破碎了。
从此,他和她一样,不再纯粹。
次日,在片场见面的两人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如往常。在其他人的眼里,她们依旧是默契的搭档,拥有着不相上下的实力却仍刻苦用心的伙伴,令人省心省事的组合。
而只有尔蕊知道,易廷琛的变化,在深藏的细节里。
她一开始刻意观察,而他始终从容淡然,谈笑自若,即使她后续没有给出任何的答案。他总是不经意地流露出对她的温柔情意,还有别人看不出来,只针对她的隐藏暧昧。
后来她意识到,这是易廷琛的心机,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他给带偏了。她想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也许每个人在生活中,都是一个演员。而易廷琛的演技,已经出神入化。
“谢谢你。”易廷琛忽然对她说道。
尔蕊迟疑地看着他:“谢我什么?”
“谢谢你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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