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少音闻言,昂起头颅,点头如小鸡啄米般,向我比划出几个大字:“ 当然愿意。”

我置若罔闻转头就走,却见安聿靠在门框,笑容清浅:“ 杳杳,有少音伴你左右,你更有生气些。”

我冷下脸:“ 这几日风大,你这身子,还是在屋子里的好。”

安聿进了屋将门合上:“ 杳杳,你还记得你十二岁时,摔坏的瓷娃娃吗,那时我跑遍了漓州城也未给你寻到个一样的,你伤心了好些天,如今,我在上京买到了一模一样的,送给你。”

少音不知何时已出了屋子。

我看着那瓷娃娃,心中有些发酸:“ 安聿,你可知,若非你命悬一线,我是绝不会再见你的,如今我在此,只为救你性命,别的不会再想,十二岁喜欢的东西,如今我二十岁却已不再喜欢,这娃娃,我不要。”

安聿似已料到我会这样说,面色并不难看,只收回了手:“ 那我的性命就拜托杳杳了。”

是夜,我坐在烛火下看医书,春雨入窗,我将书合上。

安聿的毒世间少有,吐血时脉象洪如波涛,安睡时却细若游丝,如同经受剧烈摧残后,逐渐破败的房屋。

既无解药,不如试试南疆解毒的法子,以毒为药,以对冲之法解毒。

门忽然开了,我回过神,见安聿只着了薄薄里衣,立在门口。

他垂着发,眼神关切:“ 杳杳,打雷了,我……来看看你。”

我看了看窗外,雷雨交加,可我却沉浸在书本中丝毫未感知到。

“ 安聿,我早就不怕打雷了。”

安聿面色微赧:“ 杳杳,是我的错,我不该……”

“ 安聿 ” 我出声打断他“ 雨太大了,进来吧。”

“ 你的毒,若三月之内好不了,我便去南疆为你寻解毒的法子,也算……全了你十五岁那年救我一场。”

安聿眼角似有晶莹溢出,久久才答道:“也好。”

我从行礼中翻出一件大袄,递给了他:“ 我送你回屋吧。”

安聿并未拒绝,雷雨交加,我与他并肩而沉默的走在回廊上。

偌大的府邸,只有我与他两个院子住着人,其实我很想问问安聿,让他狠心抛弃我的黛衣女子去了何处,他是为何中的毒,这五年,他过得好不好。

少音不会说话,每当我提及这些问题时,他都不理我。

可我也猜得到,病躯若此,安聿又怎会过得好。

若人一生中可以向上天起誓一次,那我愿他平安。

若人一生中可以向上天起誓一万次,那我……愿他岁岁平安。

我愿他百岁无虞,却不愿在他身边。

10

安聿回了屋,还未卸下大袄便又吐血了。

我将室内燃着助眠的香,为他施了止血的银针,三更天时,他才总算睡下。

待他脉象沉稳,我靠在一旁的案几上小憩,迷迷糊糊间,忽看见书架上,有一熟悉之物。

是我及笄那年,安聿为我束发的木梳,他竟还留着。

我走近,拿起那木梳时,墙上忽露出了一暗格。

暗格内全是摆放整齐的卷轴,好奇心驱使我抽出一卷,摊开之时,只见画中女子,梳着小髻立在雪里,鹅黄的袄子,笑的无忧无虑。

画卷末了,是安聿的题字吾妻——杳杳康禾二十一年,是我们分开后第一年。

他那时应该是与那黛衣女子在一起,又为何作这样一幅画。

我将暗格内余下画卷一一摊开,画中之人无一不是我,每一幅都有安聿的题字。

吾妻——杳杳 平宁初年

吾妻——杳杳 平宁二年

吾妻——杳杳 平宁三年

心中疑窦愈发深,我走至少音房间,将门推了开。

少音还未歇息,见我来,有些慌忙的起身。

“ 安聿五年前在何处救的你,那时他身边可有跟着一女子?”

如今少音的手语我已能看懂不少,可他此时却仍不愿说,蹙紧了眉头,摆着手让我快出去。

我将手中的画卷扔至他面前,面颊已淌下热泪:“ 五年前,我重病三月有余,醒后,说要娶我的安聿移情她人,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很痛苦,我无法接受安聿爱上别人,所以我只能恨他,只有浓烈的恨才能抵抗浓烈的爱,才能让我活下去,可今夜,我又看到这些画,他若是不爱我,又为何……在这五年中一次又一次的将我入画,少音,你告诉我好不好,为什么,你们都知道,就唯独要瞒着我呢?”

少音垂下眼睫,也流下泪来,他用手语告诉我,安聿让他不能说,他绝不会告诉我。

屋外雨停,我将面颊上的泪擦干:“ 罢了,他不让你说,我便亲自去问他。”

“杳杳姑娘留步。” 屏风后,那日在窗檐下与我谈话的男子缓缓步出。

“ 安聿管得住少音的手,却管不住我的嘴,你想知道的事,我带你去看。”

“ 看,看什么。” 我问到。

男子目光深沉如潭:“ 看你口中说的那女子。”

11

一路之上,自祠堂暗门进入,寻着石阶往下,腥臭味越发浓烈。

男子说他是安聿旧友,让我和安聿一样,叫他阿昀即可。

走至最漆黑处,那臭味熏的人犯呕,阿昀将烛火燃起,眼前之景,是一密室。

密室中,关着一人,那人披散着发,裸露的皮肤皆是脓疮,身体卷曲,蜷缩在角落。

“ 杳杳姑娘,她便是你问的那女子。”

我走近,还未来的及看清,密室中人忽似受了什么刺激般,隔着牢笼,嘶吼着向我扑来。

“ 杳杳!杳杳!安聿是我的,他只能是我的。”

我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她却更疯了,撕心裂肺的哭嚎起来

“ 四年前,我就不应该给他解药,任凭他在那八百阶石上磕破脑袋求药,我也不该让他救你的。”

四年前!求药!救我!

有些事情在我脑海里好似突然串联了起来。

阿昀忽然厉声道:“ 本就是你下的毒,有何不该,周氏,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安聿所中之毒的解药究竟在哪里,你若答,还有一条生路。”

周氏闻言,呆坐于地上苦笑:“ 绫散之毒,普天之下,解药仅有一份,早在四年前我就给了安聿,他亦知道,你们杀了我吧,不必再费力了。”

阿昀最后也没有杀周氏。

12

我心头犹如大石碎落,却伤痛不已,从密室出来一路,似已耗光了我所有力气。

祠堂之上供奉着两个姓氏,百里氏居左,安氏居右 。

“ 阿昀,你可以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阿昀默了许久,才缓缓出声:“ 五年前,先皇年事已高,朝中局势动荡,立太子之声渐多,可皇室之中,却唯有一宫女所生的皇子。

继后王氏,善妒狠辣,联合其母族药王谷周氏,想要多番毒害那皇子不成,便将目光对准了医圣百里氏一族,想要借着百里氏的医术,博力为先皇诞下嫡亲之子。

五年前,深秋,她们从探子口中得知,百里氏一族于二十年前断了血脉,如今天下,只有当初百里二姑娘嫁与漓州安家生下的独子还在人世,且医术高明,仅二十岁便成了漓州城人人称颂的神医。

她们遣人请了安聿多次,安聿都以医术浅薄拒了,后来,她们再也等不了,便在你们新婚当日,在你的口脂中下了毒。”

“ 后来呢?” 我的声音几近颤抖。

“ 安聿知晓了毒为绫散之后,去了药王谷,遵循药王谷求药之规——跪满八百阶,心诚得灵药。

八百石阶,落满了雪,他身着单衣,一阶一跪拜,两日未尽食,终于到了谷门。

可那周氏女还是不肯,以你性命要挟安聿,若他不入宫为继后调理身体,便将解药碎了也不给他。

安聿最终答应,因此才不得已离开了你。

杳杳姑娘,四年前,我曾见过你,那时安聿已成功为继后调理至成孕,他本想离开皇宫,带着解药回来给你。

可周氏逼着安聿娶她,安聿不从,她便将安聿囚了起来,我与安聿偶然间相识,将解药带给你,是他唯一求过我的事。”

四年前,解药?

我在医馆后院喝的烂醉之时,曾做过一个梦,梦里安聿回来了,他说在东市为我买了饴糖,让我尝尝,那糖很苦,可因为是他买的,我还是咽了下去。

自那以后,我的身子便渐渐好了起来。

我瘫坐在地:“ 原来那不是梦,只是来的人不是安聿,而那发苦的饴糖,就是解药!那安聿的毒,又是何时中的?”

阿昀蹙眉,眸中似有怒气:“ 便是他给我解药当日,周氏见他不愿,强行给他喂了毒又给了他解药,说是想看看,他究竟是救自己,还是救你。”

我终于忍不住失声哭泣,安聿,你真是傻!

匹夫何罪,怀璧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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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杳钟声晚
连载中L生生不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