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的第一堂数学课,就是模拟测验,考察一个暑假过后,大家是否有所懈怠。
课桌分别隔开一个空位,按学号来坐。
何许兮坐到了最后一排,她的左边是给那位新同学临时加的位置,怀着对新同学的好奇,她偷偷往旁边看了一眼;
他嘴里叼着棒棒糖,正无聊赖地支着脑袋看向窗外。
阳光投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她这才注意到,这位新同学,长得确实蛮好看的。
他骨子里透着一股野劲,尤其是那双眼睛,天生含情,有独属于这个年纪的清澈明亮,又噙着一丝风流不羁的感觉,
何许兮忍不住想,他肯定惹了很多桃花债吧?
“喂,你一直看着我,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啊。”
那双含情的眼睛忽然看了过来。
她瞬间慌了神,连忙收回视线。
随后,只听见那人似笑非笑道:“看在我这么让你赏心悦目的份上,待会试卷借我抄一下呗?”
“……”
自恋。
她十分干脆地拒绝道:“不要。”
他喉间溢出低低的闷笑,然后佯装受伤道:“好狠的心呐~”
何许兮懒得理他。
就当她以为到此为止的时候,他又忽然问道:“吃糖吗?”
他手心一摊,伸了过来,宽大的手心里躺着一颗草莓味的棒棒糖。
她睨了一眼,没接,认真道:“考试呢。”
“这又不是高考,怕什么?”
“她不吃我吃!”没等她回答,坐在她右上方郑新成忽然插嘴道。
顾一生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问:你真不要?
何许兮轻轻摇了摇头道:“不要。”
还挺倔。
顾一生拿她没办法,将手里的糖扔给郑新成。
郑新成手一抬,接个正着。
此时,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李山将试卷分发下去,说:
“这套试卷都是高一的基础题,除了最后一道选择题有些难度外,其他的都是我上课讲过的,希望大家认真对待。”
一个上午就在题海中不知不觉过去了。
考试期间,何许兮注意到左边人的做题速度真不是盖的,虽然平常看着吊儿郎当,但写试卷的时候倒是挺认真的。
想想也是,能来崇明一中的人都有些本事。
顾一生注意到她的视线,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眉峰一挑,把试卷往她这边挪了挪,意思很明显:快抄啊。
何许兮:“……”
她默默收回视线,自己写自己的。
*
到了中午,是太阳最毒的时候。
食堂里人山人海,各个窗口都排满了人,饭菜的热气混在空气里,嘈杂的食堂像个大蒸笼,不少人站了一会,后背就开始冒汗了。
何许兮夹在当中的一条队伍里,她望着长长的队伍,心里犯愁。
这得排到什么时候去啊,估计排到自己时,又没菜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跟着队伍往前走了几步,正好听见前面两个女生的谈话:
“曼曼,你觉得今天的数学试卷难吗?”
“不难啊,都是上个学期老师讲过的,换汤不换药。”
“那最后一道选择题,你选的啥?”
她下意识地看过去,说话的两个女生都是跟她一个班的。
那身材高挑的,是他们班的文艺委员——陈曼。
陈曼长得漂亮,会跳芭蕾又会打扮,加上家境优渥,在班上喜欢用鼻子看人,稍有不如意的,还会附赠你一个大白眼,像极了刁蛮任性的公主。
何许兮到现在还记得高一竞选文艺委员时,她站在讲台上那趾高气昂的样子:
“我净身高一米七,有十三年的芭蕾基础,还学过五年声乐。文艺委员不仅要长得漂亮,还得多才多艺。我想,咱班没人比我更合适了吧?
女生还是要多保养保养自己,长得黑呢就少出去晒太阳,往那一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班的体育委员呢!”
跟她竞选文艺委员的那个女生,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是在嘲讽自己长得黑,自尊心顿时碎了一地,当场就气哭了。
当时班上有不少人都在谴责陈曼,觉得她这话说得太过了。
但投票时,大部分人还是投给了她。
理由很简单,
陈曼是当真漂亮。
而此时站在这跟她聊天的那个女生,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跟她竞选文艺委员的那个女生——方沁。
现在的方沁白了许多,已经不像高一刚来时那会那么黑了。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跟陈曼化干戈为玉帛的,明明高一的大半个学期还跟她势同水火,如今竟成了她的小跟班!
听见二人在谈论最后一道选择题,何许兮立马竖起耳朵认真听。
那最后一道选择题难度很大,她演算了许久,最终才犹犹豫豫地选出一个答案,总觉得心里没底。
只见陈曼信心满满地说:“当然选B啊!”
方沁顿时如释负重般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也选的B。”
何许兮心里咯噔了一下。
完了,她选的A。
陈曼白了方沁一眼:“这么简单的题还要问。”
“嘿嘿嘿,这不是想找你确认一下嘛!”
“可是这么简单的题,居然还有人选A。”
陈曼忽然话锋一转,语调拔高了几分:“真不知道她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方沁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啊?不会吧?谁啊?”
陈曼修长的手指优雅地将碎发别到耳后,轻蔑地笑了声,语气有些得意:
“何许兮啊~”
“你怎么知道她选了A啊?”
“交试卷的时候,不小心瞥到她的试卷了。”
方沁皱眉,喃喃道:“怎么会选A呢?我第一个排除的就是A。”
“蠢呗!平常上课的时候,全班都听懂了,就她一个人还没听懂,就因为她一个人,耽误了我们上课的进度。
瞧她平时那唯唯诺诺的样子,装可怜给谁看啊!自己脑袋不好使,还无辜的很,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考进崇明一中的,哼,算她中考时运气好!”
她忽然一口气说了一大段,且言语偏激,方沁不禁愣了愣。
她语气试探道:“曼曼,你好像对她的意见很大?她之前惹过你吗?但……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跟她有过交集啊?”
方沁对何许兮的印象很模糊,经常忘记班上有这么一号人物。
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安静了,存在感极低,在她的记忆里,何许兮就没跟任何人说过话。
知道他们班还有个叫何许兮的人时,是在高一文艺汇演的时候。
何许兮会弹古筝,朱嘉雨把她的节目报上去了,连同陈曼的芭蕾一起。
她知道陈曼争强好胜,不过按当时的观众反应程度来看,大家都更喜欢陈曼跳的芭蕾。
他们这个年龄段觉得古筝什么的太老气,听着犯困。
除此之外,二人没有任何交集。
所以照理说,陈曼不应该对她有这么大的偏见啊?
陈曼一噎,像是被人拆穿了心事似的,欲盖弥彰道:
“我就是觉得她太蠢了!简直就是咱班的拖油瓶,和她分到一个班,真是晦气!”
方沁瞧她口无遮拦,食堂又人多眼杂的,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她连忙安慰道:
“好啦好啦,别跟她一般见识。对了,慕文池从意大利旅游回来应该给你带了很多礼物吧?你俩青梅竹马,感情这么好,真是让人羡慕啊!我还听说咱班很多人偷偷喜欢他呢。”
“他是给我带了很多礼物,可是……”
这都不是我想要的。
“可是什么?”方沁问。
“没,没什么!”
她没将那句话说出来。
两人的谈话一字不差的落入何许兮的耳朵里,只是后面的话她没听进去
陈曼的话每一句都狠狠扎在她的心窝上;
在学习这方面,何许兮知道自己笨,悟性差,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吊车尾,付出了比常人高十倍的努力。
别人六点起来背单词,她就五点起,别人刷五套卷子,她就刷十套。
可上了崇明一中才发现,自己的努力在别人的天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不仅学习压力比之前更大了,还陷入了深深的内耗,她经常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她都那么不堪吗?
陈曼的这一席话,无疑是戳中了她心里最脆弱、最痛苦的那道防线。
她暗暗攥起拳头,离开了食堂。
她暗自神伤地回到教室,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蔫蔫地趴在桌子上。
现在是饭点,大家都聚集在食堂,空旷教室里只剩她一人,窗外的蝉鸣此起彼伏,回荡整个教室。
走廊外偶尔会走过结伴去吃饭的小团体,嬉笑打闹声显得格外热闹。
在路过她窗前时,投下一大片阴影,将她瘦削的背脊覆盖。但很快便渐行渐远,嬉笑声在长长的走廊中隐去,四周又恢复最初的静默。
只剩头顶的风扇呼呼地转,吹着闷热的风。
过了一会,教室后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有人从后门进来了。
下一秒,只听见刺啦一声,椅子被拉开。
安静的教室里,那人的一举一动都听得格外清晰。
他正在抽屉翻找着什么,拿了什么东西后,又从后门离开了。
何许兮趴在桌子上,从臂弯中抬了抬头,往后看了一眼;
教室后只剩空荡荡的桌椅,只是第二组最后一排的椅子有些歪了,像是被人拉开过。
“……”
她默默把头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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