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宗主千方百计寻到我太微宗来,便是为了冒犯我太微宗的少宗主吗?”
君斐的声音沉下来,带着不怒自威的味道。
太微宗的名声梁烬早就听过,他不似其他人,认为太微宗早就销声匿迹断了传承,他一直相信,太微宗还在,只是隐世而居了,他找了这许多年,终于在今日找到了。
然而让他脸色大变的是九凌的出现,可是九凌明明已经死了七年了。
他垂下头,敛了神色,恭敬道:“是梁烬眼拙,冒犯了少宗主,还请少宗主原谅。”
九凌见他快速转换的神色,当真是与从前一般无二,这样的梁烬,究竟会为了什么找上太微宗呢?
所以她低头,开始擦剑,却邪剑身通体银朱色,剑柄处还挂了个红色的流苏剑穗,剑穗上挂了一块小小的玉环,剑穗是九凌母亲亲手做的。
“那梁宗主可要小心一些了,毕竟,剑跟你一样,都不太长眼睛。”
这话说得梁烬没了声音,眼前这个和当初的凡人九凌一点都不像,凡人九凌眼神清透坚毅,就算梁由之不要脸皮冒犯她,只要不触碰到她的底线,她都不会出手,更别提出声讽刺。
而眼前这个人,没有半点凡人的影子,却更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五官比起那个凡人也更为明艳几分。
看来当真是自己认错人了,可这世间,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梁烬甩开这思绪,没有忘记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
梁烬垂下头:“抱歉。”
孟虞最烦他这样磨磨唧唧的,没耐心地甩了下拂尘,要不是因为太微宗本就有出世之意,他闭着眼都能让梁烬找不进来。
嫌弃归嫌弃,孟虞待客礼遇还是有的:“梁宗主,那咱们不如开门见山,您来太微宗,究竟有何所求?”
梁烬一听,躬身行礼:“在下,想请太微宗,救救浔阳城。”
九凌君斐对视一眼,听见孟虞问道:“你身为仙界宗主,为何要上太微宗求救,仙都府不能帮忙吗?”
梁烬用力摇头:“诸位有所不知,此次浔阳城中,起了血疫,比之当年妖界和仙界的更为严重,当年的血疫,乃是由太微宗亲手除去,所以在下斗胆,前来寻太微宗出山,救救浔阳城的百姓吧。”
血疫二字一出,君斐和孟虞眼神一凝,千年过去了,血疫早在当初便已经被彻底灭除,如何会再一次出现?而且,为什么仙界这么多人都没有察觉,唯独一个梁烬察觉了?
像是知道他们在好奇什么,梁烬扑通一声跪下来:“不瞒各位,在下,实为浔阳城高家人士,多年前,千机门门主见我可怜,才把我带回仙界,但浔阳城是我的家,断没有眼见着家破却置之不理的道理,可梁烬人微言轻,且血疫并非小事,仙都府一旦得知,整个浔阳城的百姓都活不了,宗主!”梁烬重重磕头:“请您,请太微宗,救救浔阳城的百姓。”
梁烬头磕在地上,久久不愿起身。
九凌早知道这人心思太重,但方才那番话听着却像是发自肺腑,血疫,她曾在书上见过,此为疫病,一旦出现,没有任何活物能逃过,便是就连路边的野草,也要全身泛红,三日后流干汁液彻底枯萎,更遑论人和动物,即便到了千年后的现在,此疫,无药可解。
虽不知太微宗当初是怎么去除疫病的,但是书中确实没有记载过解那血疫的方子。
千年前的那场血疫,发生在魔族大败之后,血疫先是出现在几个妖族城中,而后又蔓延到仙界各处,死伤无数,入目皆是一片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干尸遍布。
后来,仙都府派人屠了三座城,死了无数的宗门弟子,才略微控制住血疫的传染,而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屠城。
杀尽所有人,然后一把火烧了,屠城者若是感染血疫,同样会被杀,而后付之一炬,那段时日,熊熊烈火烧了许多日。
最终是太微宗的先宗主君山出手,废了大半修为,才算止住了血疫的传播,救下了镜花谷,镜花谷也成为了唯一一个在血疫之后还存在的城池。
太微宗却在此浩劫之中,元气大伤,先宗主君山也在此事后没过多少年便陨落了。后来太微宗避世而居,其中也不乏血疫的缘故。
那是的君斐还是一个幼童,便知晓血疫的厉害,时隔千年,血疫再次出现,他已经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儿。
只是此次的血疫,出现在凡人遍布的凡界之中,按仙都府的法子,怕是凡界都要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也没有一个凡人能逃过,也难怪这梁烬要想尽办法地求上太微宗了。
“血疫发现多久了?”君斐问道。
梁烬立刻抬头,眼睛亮了“三日,三日前在下私自前往凡界,便见到血疫出现,不敢耽误,直接来寻了太微宗。”
一时寂静下来,梁烬的心都提了起来,他冒着极大风险前来寻求太微宗的助力,一旦被拒绝,整个浔阳城的人都必然没了生机,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他决不放弃。
“宗主,若是太微宗愿意帮这个忙,在下愿将此物奉上。”
一颗红色的菩提子自梁烬手心悬至半空之中。
九凌不认识,但依稀记得此物与当初在苍薇族圣树上取得的菩提子有些许相似。
虽然九凌不认识,但君斐和孟虞眼中都可见异色。
孟虞更是脱口而出:“你这是血菩提?你从何处得来的?”
梁烬重重点头:“此物的确是血菩提,当初,我师尊临终前将此物交给我,嘱托我好生保管。”
君斐缓缓起身,腰间的玉佩垂下来,道:“血疫之事,太微宗既然知晓,便会出手,非你一人所责,但血菩提确实于我有用,若是梁宗主愿意,我可用一物与你交换,梁宗主意下如何?”
一听君斐愿意管血疫之事,梁烬眼眶一红,猛地点头:“愿意的,在下愿意!”
梁烬被进来的杭初先带了出去。
君斐起身,抬手间,门窗立刻紧闭,九凌与孟虞站到他的身后。
只见君斐长身而立,阖上眼眸,抬手间指尖灵力流转,双手结印,一个九凌从未见过的阵法出现在他手指间,而后慢慢放大,在半空中阵法形状慢慢淡化,出现一个圆。于是三人眼前很快出现了一片虚影,就如同当初息尘让玉瑕看到瑶晨的那般,只不过这虚影比之息尘的更为清晰真实。
虚影之中很快出现了浔阳城的景象。
三人全部都愣住了,即便是曾经见过血疫的孟虞,他已经快上万岁了,头一次的血疫他亲手上过战场,但是这一次,他也沉默了。
这是一副怎样的景象呢?用尸横遍野来描述也丝毫不为过,到处都是感染了血疫的人和动物,浑身泛红,血迹斑斑,地面上血流成河,略微有几个还活着的人也紧紧缩在角落不敢动,却在转瞬间便被悬浮在空气中的血疫感染,立刻出现症状,浑身发红,然后血液流尽而死。
甚至于浔阳城门口挂着的浔阳两个大字都染了血,此外,血疫已有往城外传的迹象,再不控制,整个凡界,都将会变成死城,仙界也未必能避免。
等了好一会儿,君斐挥挥手,将虚影撤了。
孟虞深深叹了口气:“我让杭晓去准备,今晚便出发。”
君斐也嗯了声:“能救一个是一个。”
九凌也慢慢握紧了剑,问:“要备药材吗?”
君斐和孟虞齐齐看向她,眼中含着不解。
九凌看见两人的眼神,低声问:“疫病难道不需要用药材吗?”
孟虞摇摇头:“你有所不知,血疫虽是疫病,但并非凡界普通疫病,血疫之起,必有源头,只要将源头找出来,用灵火烧干净,不出三日,血疫便能消失。”
“那既然这么简单,为何当初仙都府要屠城?”
“因为,除了太微宗,无论是凡人仙人还是妖族,没有人能寻到血疫的源头。这个源头可能是一个人,一只动物,也有可能是植物,甚至有可能是一个人偶,血疫之毒由其身上起,传染给遇到的所有活物,除了杀死这个源头,没有任何法子。”
一阵沉默。
“几时出发?”
君斐打开门,背对着九凌道:“半个时辰后,此事紧急。”
九凌点头示意自己知晓,简单收拾了一些行礼,她便又回到了太微殿中。
发觉君斐已经到了,此时夜色刚起,朦胧之中,圆月高悬,君斐抬头望月,一向一身黑衣的他此时却不知为何换了白衣,负手而立,衣袂翻飞。
他甚至没有回头,便对九凌道:“当初我父亲废去半生修为才最终找到了当初的血疫之源,我赶到的时候,便是这样一片月色下,他浑身是血,把太微宗的宗主令交由我。”
话音沉重,九凌不知怎么接,却看得君斐转过身来:“你准备好了吗?”
“什么?”九凌满脸不解。
君斐忽地展颜一笑,眼里盛了一片莹白的月色,他说:“你还欠我两件事。”
九凌移开目光,点点头:“我记得。”
君斐又转过身去,说了一句什么,但是声音飘在风里,九凌听不真切,只依稀听到一句:“月色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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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故人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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