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两人说话的功夫,常宴已处理好琐碎事宜走上前来,如今仔细一看,对方眼下青黑,想来是一夜未睡。

常宴与江润珠对视一眼,随即朝张玄音一拜:“小人见过张公子。”

“静文兄怎与我这般生分?”张玄音把玩着腰间玉佩,面露关切,“府里发生了何事,昨夜我来时还好好的,怎么现下就……可是薛氏……?”

“那毒妇就算死了也是死有余辜,不值得我为她披麻戴孝。”常宴双眼通红,“是家父连夜赶回家却惊闻噩耗,一时没挺过去。”

张玄音一怔,“这可真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啊,”说罢,他一愣,忙自己掌嘴,“小弟读书时便是个顽劣的,说得不对,静文兄多多包涵……静文兄还请节哀。”

两人谈不上多深的交情,你来我往不过两三句,他来常家是为了送江润珠,人已送到,便打道回府。

常家有白事,府中有不少闻讯而来的外客,江润珠只能捡关键的问了:“昨夜后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常晏道:“下人来报时,清风斋已经起了火,我赶过去刚好碰上薛氏被救出来,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想必张玄音已经和你说了一遍。”

“可你我二人都知道他是什么货色,”江润珠道,“除非当日常晏哥哥告知我,张玄音心怀不轨这件事,是你在撒谎。”

常晏脸色一变:“我敢指天发誓绝不曾有害妹妹的心思,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亦是大为不解,若妹妹不信,可亲自去问双儿。”

“双儿?”江润珠一听就站不住了,“她在哪儿?”

“还住在清风斋。”常晏道,“我陪你过去。”

两人边走边说,常晏挑着知道的一一道来,说是清风斋昨夜莫名失火,薛薇不知为何出现在失火的房中,差点被活活烧死,巡夜的护卫虽然多,却怎么也无法将火扑灭。

“这是为何?”

“不知,更稀奇的是,最后火被扑灭后,有人入内一看,里头陈设分毫不损,就连门也只烧坏了半扇。”

双儿不是个机灵的,见事态发展逐渐诡异,满心担忧江润珠的安危,死活不肯离开。

到了清风斋院门口,突然来了个小厮将常晏请走,江润珠便独自进去,刚巧瞧见小丫鬟可怜巴巴坐在焦黑的门口,张口喊了她一声。

后者闻声抬头,眼睛霎时亮了亮:“小姐!”

这丫头自小跟在她身边,大大小小的事经历不少,头一回这样提心吊胆,见人完好无损出现在自己面前,先是高兴,紧接着便是许多的委屈,是以嘴一扁,便哽咽着扑向她:“小姐你没事……”

江润珠将人抱在怀里好一顿安慰,末了,轻声细语问她这一夜的始末。

小丫鬟抽噎着:“昨夜奴婢不知怎么就睡死了,半点动静都没听到,醒来时不见小姐,也不见李先生……”

她吓坏了,磕磕绊绊说了一大堆,终于进入正题:“薛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偷偷遛进小姐房里,我怕她发现我便躲了起来,可紧接着,她就像是见着什么十分恐怖的东西,胡乱打翻了屋里的蜡烛,一会儿嚷着你别过来,一会儿又哭喊着别杀我,活生生吓疯了……”

“常晏呢?他何时赶到的?”

“常公子和那张玄音是一同到的,恰巧就听到薛夫人自述如何设计谋害先夫人,”说到这儿,小丫鬟压低声音,“她说话的时候死死盯着里屋,你说,这清风斋会不会不干净啊……”

干不干净的江润珠无心计较,问:“你说张玄音和他是一块到的?”

“对,奴婢也觉得奇怪。”双儿终于缓过劲来,哭得像个花脸猫,小声道,“那张……常公子不是说他对您心怀不轨?怎么,怎么我瞧着像变了个人似的?”

昨夜的情况还历历在目,江润珠和瞳儿亲眼瞧见张玄音进门,瞧清他人皮底下的禽兽模样,后来趁乱逃走,却不知后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薛薇想做那得利的渔翁,势必是看到了什么。

“薛氏在哪儿?可下狱了?”

“现在府里这样乱,常公子估摸着想稍后再料理她,就关在偏院。”

江润珠点点头:“那咱们看看去。”

说来好笑,一夜之间,薛薇便从常家主母便成了杀人犯,往日风光不在,就连看守的下人也不将她放在眼里。

看守的两个小厮远远瞧见江润珠两人,没有拦着,得知她们想进去瞧一瞧,也只是贴心提醒:“疯劲儿大着呢,当心伤着小姐。”

双儿笑道:“自有我拦着,小哥不必担忧。”

荒废的院子杂草丛生,更没有多余的摆设,两人走到房门口,便瞧见薛薇姿态端庄地坐在一张破旧的圈椅上,鬓发缭乱,靛蓝的梅花刺绣外衣被火烧掉一块,精美不再,只剩一团黑糊糊的焦团。

她侧头看着窗外,听见动静也没回头,冷笑了一声,道:“赵兮汝,你如今是得意了,来看我的笑话吗?”

江润珠脚步一顿,道:“夫人且看清我是谁。”

“谁?别说你嫁了人,就是化成灰,我也记得。”后者并不买账,咬着牙出声,似是恨极了她。

果然疯得厉害,双儿低声在她耳边道:“小姐,我看是问不出什么了,不如咱们回吧。”

“再试试,”江润珠现在外间,拿帕子往落满灰尘的圆凳上擦了擦,坐下,“夫人,您不记得我了?我是江润珠,江家的女儿。”

薛薇依旧不作回应。

她便道:“江家与常家乃多年知交,小女此番前来是为了和您的长子常晏结亲,常晏是赵兮汝唯一的儿子。”

话音落下,妇人双手微蜷。

“我江家从商多年,家大业大,自然不能便宜了旁人,常公子品貌出众,若嫁给他,我便是未来的常家主母,日子必定好过……”江润珠缓缓道,“再者常家与张家关系非比寻常,若能从中斡旋一二,我江家也并非不能在曲阳安身立命,这于你我两家都是好事啊。”

“你休想!”薛薇猛然转头盯着她,冷笑一声,“我苦心经营多年,一朝得利,岂容你这无知小辈坐享其成!”

“所以夫人才为虎作伥,明知张玄音心怀不轨,还为他搭桥铺路之余,还要苦心设计,顺势害死我?”

两三句话,薛薇心中斗志被勾起,神志亦清醒不少,字字含恨:“是啊,如此一来,赵兮汝那贱人之子再难有翻身之日,而你更不能挡了我娴儿之路。”

江润珠下意识放低了声音:“那么昨夜你趁乱偷偷进入清风斋,究竟看见了什么?”

“我,我看见,我看见,”薛薇一滞,神色也历时僵住,似乎在一瞬间什么也记不清了,她低头喃喃两句,抬头正想说话,却脸色一变,向着门口惊恐大喊,“赵兮汝!赵兮汝!你休想害我孩子!你休想!”

江润珠当即转身,原本荒芜的庭院里多了个身型修长的男人,翡翠交领薄袍,腰极窄,墨色腰带外绕鹿皮银如意扣,端得是个风流公子哥的打扮,可不正是去而复返的张玄音吗?

“张公子不是还有公务在身,怎么又回来了?”

“有东西忘了还给静文兄,不过府上的下人说他有事忙着,”张玄音摊开手,上头放了个竹青的香囊,他缓缓走近将香囊递给江润珠,“不如小姐代为转交?”

薛氏犯了癔症,十分惧怕他,慌忙跳下躲在圈椅后面:“不,你不是她,别过来,你……妖孽!你是妖孽!”

张玄音笑了笑,道:“夫人心中有鬼,所见所闻便都是妖孽邪诡,江小姐还是莫要久呆,随我一道出去吧。”

薛氏这头打听不出什么,张玄音身上满是谜题,江润珠有心想问个清楚,可她略一犹豫,打消了追究下去的心思,当务之急是救出李生,离开曲阳这个是非地。

思及此,江润珠再不多言,顺从地随他出了荒院,戒备地慢了两步走在青年身后,摆手示意双儿远远跟着。

两人沿着清幽的石板路慢慢往前,张常有意结亲,张玄音对常家熟悉,自顾自往花园里去了,江润珠不得不跟随。

秋意浓,百花将尽,月洞的梅叶像一幅生动的水墨画,唯有角落的迎三妃子依旧花枝沉沉,格外有生机。

她蓦地想起那一夜,先是在树下听到薛薇与管家密谋,后有李生脱了一身清冷脱俗的皮,意图改换门户,□□于她。

张玄音道:“小姐可知,此物不祥。”

“不过有些唬人的说辞罢了,公子见识广博,也信这个?”

“虽有子不语怪力乱神,小姐当真就从未遇到过难以捉摸的蹊跷之事?”张玄音问道,“小姐从甘城来,必要经过密弥沙漠,我曾看过一篇游记,写书之人说那是片凶险之地,常有路人有进无出。”

江润珠语气诚恳,不管对方信或不信:“是啊,沙漠这等艰险之地,吞没人命当是寻常吧,至于那些传言,也不过是夸大其词罢了。”

张玄音生了双锐利的眼睛,初见时他好似能将人从表明看进骨子里,如今又不一样了,藏着灵动和野性。

额边一凉,江润珠下意识伸手,一朵粉白的迎三妃子落在掌中,她不由抬头看去,这一眼,便惊诧地微微睁大了眼。

除去已经盛放的花朵,剩余的花苞正在不约而同地缓缓胀大,好似齐齐到了成熟的季节。

在两人共同的注视下,江润珠仿佛听到“啵”的一声,在这样一个特定的时刻,满树的粉白花朵放肆大胆地怦然开放,整棵树吸足了精气般呈现出诡异的丰茂。

江润珠不禁后退几步,怔怔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花势不止,短暂地停留在最最热烈的那一刻后陡然衰败,单薄的花朵经不住一丝凉风,眨眼的功夫,嫩黄枯萎,便成零落的雨浇了满地。

张玄音看着眼前异象,笑道:“早前听说迎三妃子生于不忠之地,以不忠不义之辈的血肉滋养自身,今日得见,果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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