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回望江名门，已经近十一点。
陆野去电视旁的斗柜里拿出鱼饲料，扔了几颗进鱼缸。
饿了一天的鱼立刻浮上水面，撅着嘴巴吸进去一颗，又一颗，模样有些蠢萌。
陆野凝着水面，轻笑道：“小鱼儿挺能吃。”
李一一狐疑看了眼鱼缸，“你替它取的名字？”
“嗯。”陆野随口一答。
李一一笑着用手指在玻璃鱼缸上敲敲，“陆野，我不会养鱼。”
陆野默不作声，拧着眉，在想这句话里的第二层含义。
李一一观察完小鱼儿，才直起腰身，“你是我带回家的第一个男生，也是唯一一个。”
察觉到陆野直愣愣的目光，李一一慌乱撇开视线，往房间走，“我明天还要上课，先睡觉了。”
陆野没有挽留，只浅声对她道晚安。
回到卧室，李一一坐在床沿平复好紧张的心跳，打开久违的日记软件。
【2015年4月10日，陆野，不知道你是否是因为校园暴力而退学，但今后，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欺负，我保证。】
觉得很幼稚，李一一犹豫要不要删掉重新写，但又停下手，这正是心中所想。
就如一开始，看见男人的落魄，她便想伸出手，把他从深渊里拉起来。
-
时隔几日，放学回家后收到一个国际包裹。
李一一将它打开，里面除了祛疤药，还有一大堆零食，是她喜欢的口味，另外还附上了一封手写信。
开头还是又雷了她一瞬。
【亲亲老婆，写信虽土，但浪漫，尤其是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回国，我打算来北川对你进行狂风暴雨般地亲亲贴贴。
零食都是你喜欢的，请你一定要怀着爱我的心，好好品尝。】
落款，爱你的笙。
李一一有些哭笑不得，将信随手置于茶几，从纸箱里拿出祛疤药。
觉得新药会让陆野察觉自己太过刻意，李一一回到卧室，蹲在马桶旁将膏体挤出来一些，然后再盖上盖子，把铝皮管揉得皱巴巴的。
将马桶冲完，顺便给丁笙回了微信，她才重回客厅。
此时，沙发边上站了一个人影，垂下颀长脖颈，身姿微微颤栗，手中握着一封信，手臂肌肉线条绷紧，将纸张捏出纹路。
男人在听见脚步声出现的一刻，忽然抬头目视前方，但就那般站立一动不动。
李一一认出陆野手中的信，是丁笙给自己的，“陆野...那是...”
“所以经常找男模和男生合租？没有男朋友也并不是真没有，而是男朋友在国外？”
陆野回过头，咬着后槽牙脸部肌肉紧绷，拉扯出锋利轮廓，那双眼布满血丝，如同困兽挣脱枷锁，即将发出一阵瘆人的嘶吼。
“她不是，我朋友...”李一一想解释，话到嘴边被吓得不利索了。
“因为觉得我是男模，所以钓着我也挺好玩，是吗？”男人眼浮微光，冷声说，“很抱歉，我不是那种人，找到房子我会立刻搬走。”
“不是...”李一一上前还未拽住陆野的袖子，他已经迈开长腿，同自己擦肩而过，只留下一个冷漠背影和紧闭的房门。
李一一留在原地，唇角向下，细眉紧蹙在一起，顿感一阵委屈。
回到卧室同样把门关上，她拿着枕头砸了好几次。
须臾，手机里丁笙的消息回了过来。
【我来北川了，马上登机，三小时后见。】
知道丁笙要来，李一一莫名松了口气，用手揉捏着枕头。
但另一个烦心事来了，按着丁笙的性格铁定会住她家，可陆野还在...
她只好提前告知对方。
【我一会儿来机场接你，有件事要告诉你。】
-
晚上近十点，李一一开车去了机场，在门口等候。
不多时，一个穿着运动套装的人出现，下半身是一条运动短裤，露出光洁长腿，快速向李一一跑来。
让丁笙亲了亲，李一一才道出疑惑，询问她回国原因。
丁笙说是临近假期，课程修得差不多，所以提前回来了。
她此刻也想起要问李一一，微信里到底是什么事。
她们相识近二十个年头，李一一的一切她都可以说非常了解，这次难得看她如此神秘，不免好奇。
李一一将她的行李放在后备箱，关上门。和她一起坐到车里，才说，“我和一个人在合租。”
丁笙扭头看她，“难道是男生？”
“嗯。”李一一手握方向盘，将车掉头。
丁笙闻此回答，情绪高涨，“你谈恋爱了？叔叔阿姨知道吗？李一鸣那个臭小子知道吗？”
知道丁笙唠叨，李一一沉默了好一阵等她问完才说，“不是男朋友，只是朋友，而且今天他看到你给我的信，好像...”
李一一觉得陆野的情绪用愤怒来形容不为过，可是她却没办法解释陆野的怒火是因何而起。
十分的莫名其妙。
她降低车速，“他好像误会我是个海王。”
丁笙冷不丁地大笑出声，“喂，你严格算起来是个母胎solo吧，你到底干了什么让人觉得你是海王？不会是你做了什么伤害人家的事？他是你同学？你们合租，难不成...”
丁笙的语调不难听出八卦又调侃，李一一连连反驳，“没有，什么都没有，不是同学，只是普通朋友，这事只有你知道，要替我保密。”
“嗯。保密。”丁笙的答应后立刻反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她知道李一一并不是很随意的性子，人品作风也几分拘谨，能做出和男人合租的事，算是天方夜谭，涨见识了。
李一一眉心跳了跳，若无其事地回答她，“没有喜欢...”
“那就是迟早会喜欢上。”丁笙感慨，“完了你也要谈恋爱了，我的春天在哪里。”
一语成功转移了话题，李一一笑道：“还不打算考虑一下我哥？最近他好像对工作还挺上心。”
丁笙立刻露出嫌弃眼神，打了个寒颤，“不考虑不考虑，太可怕了。”
说笑间，车驶入负一楼停车场。
待丁笙取出行李后，李一一将车上锁，重新把满是灰尘的车衣套上。
进入电梯，丁笙才想起，“那个...陆野现在在家？”
“应该还没下班。”李一一看时间不过十点。
回到家，丁笙先去洗完澡换上舒适的家居服，和李一一各自敷了张面膜躺在床上。
室内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光线幽暗。墙上影子，是丁笙不停地踩自行车动作的腿，她说最近长胖了。
“你不怕罗阿姨知道？”
“没想那么多。”
丁笙腿上动着，嘴却闲不下来，往嘴里塞了颗葡萄，“我觉得他喜欢你。”
李一一蹭地从床上坐起，面膜也掉了，“别开玩笑，他有喜欢的人。”
丁笙也随之坐起来，整理面膜，“谁？”
“我不知道。”李一一觉得那人很神秘，从陆野和自己合租的生活里看，根本就没有对方的蛛丝马迹。
只可能是那个“你”。
“不知道就有可能是你呀，笨蛋！”丁笙顺势也坐了起来，一幅老教师姿态，“不然他为什么要和你合租，不是应该去找喜欢的人合租吗？又或者自己住，和一个女生共处一室，被喜欢的人知道了，很下头的。”
丁笙说的不无道理，可是陆野的朋友圈，他和“你”做的事，又不是和自己。
忽而沉默蔓延，直到门口响起开门声。
两人下意识缩到了一起，丁笙推推李一一，压着嗓音，“你快出去问问他明天一起吃饭吗，说是你老公请的。”
“不好吧。”李一一声音小得几乎是用的口型。
丁笙继续怂恿，“赶紧去！总要试探一下才知道他的想法，记得要强调是老公！”
这种事，确实诱人又刺激。
李一一想也没想拿起一颗桃子，打开卧室房门，看陆野即将回卧室，她赶紧喊了声，“陆野。”
男人闻声停下脚步，在黑夜里看不清表情，只是呼吸很轻，跌宕在空气中，格外清冷。
李一一大胆向前靠近他，将手伸出，“回家路上买了桃子，你说喜欢这个味道。”
陆野垂眸瞥了一眼，“谢谢，不用。”
声线无波澜，却敲得李一一心脏乱成无规律的量线，横生出苦涩。
站立了许久，陆野虽没有像下午一样直接扭头回房间，但始终不语。
李一一往回偷偷喵了一眼，总感觉丁笙就趴在门口听墙角，等她说出那句试探陆野的话。
薄唇轻动，她感觉喉咙涌出干涩痒意，话没说出心却越跳越快，漫长的一分钟就这么过去了。
陆野扫了她一眼，拿走她手里的桃子，“还有别的事吗？”
男人投来的眼神凉薄，黑夜中吞吐着略带酒香与烟草混合的气息。
半敞开的衣领贴在锁骨上，令人遐想。
倏忽陆野又掀了掀脸皮，唇边挑起嗤笑，“你在紧张什么？”
李一一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卡着，开口直接哑了，“我...”
咽咽嗓，调整好紊乱的急促呼吸，李一一摩挲着湿润掌心，呢喃着，“我老公说要请你吃饭。”
闻言陆野轻笑，眼神在暗夜里冰凉得可怕，连语气也满是敌意，“怎么？要感谢我照顾他女朋友，给你做了半个月的饭？还是要怪我前些天让你去冒充女朋友，吃醋了？”
陆野说了一长串，李一一的听力险些没跟上，“不是，就是单纯想见见你。”
“麻烦你告诉他，我不去。”陆野话落准备要走，到卧室门口又停下脚步。
站了几秒他松开门把手，折返。
男人站在她身前，强烈的压迫感袭来，惊得李一一不由后退半步。
“小房东，你想我去和他吃这顿饭吗？”
他说得直白，李一一听进耳朵里，倒是嗅到了男人之间的火药味，但好像还有点儿酸是怎么回事。
她愣了愣，目光停留在陆野的眉眼间。
干净透亮的眸子里似乎带着一丝挑衅，与他从前的痞气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这一次多了攻击性，仿佛在宣战。
她战战兢兢地回答：“我觉得你可以去。”
陆野听着她不可思议的回答，低头凝着她，手中的桃子被他用力一捏，发出声响，刺激得李一一头皮发麻。
鱼缸旁的夜灯柔合，光线落在他晦暗不明的脸上，令轮廓清晰分明，却又毫无情绪可言。
默了许久，窗外的冷风灌进来。
吹在男人汗涔涔的身上，有些许凉意。
陆野终于在此刻有了动作，他侧目看着鱼缸里似乎在听两人谈话的小鱼儿，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无声笑了笑。
“行，既然你想我去，把时间地址发给我，我准时到。”
陆野：行吧，说服自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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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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