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哲那份详尽务实的可行性分析,如同在苏晚混沌激昂的创业热情中,投下了一根定海神针。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几乎所有的课余时间都黏在了一起。图书馆僻静的角落、食堂喧闹的餐桌旁、甚至傍晚操场边的看台上,都成了他们激烈的“作战会议室”。
“锚定品牌”的目标,最终锁定在了一家名为“溯光”的本土设计师品牌上。这是苏晚提出的建议,她关注这个品牌很久,其设计理念强调“解构与重塑”、“在传统脉络中寻找未来感”,与“废墟新生”的主题有着惊人的精神契合。林哲通过学生会的人脉,辗转拿到了“溯光”主理人助理的联系方式,一封精心措辞、附上了简化版策划案和林哲数据分析摘要的邮件,在三天前发了出去。
等待回音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起:焦灼的等待与骤变的天空)
这天下午,苏晚有一节重要的专业课。她坐在教室里,目光却不时飘向窗外。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积聚起了厚重的铅灰色云层,天色迅速暗沉下来,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讲台上教授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她心里莫名有些发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她的心脏。
是因为那封石沉大海的邮件吗?还是因为这反常的天气?
课间休息时,她忍不住又拿出手机检查邮箱——依旧空空如也。她犹豫了一下,点开林哲的微信对话框,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他早上提醒她带伞,说她抽屉里那把折叠伞应该还在。她当时回了个“知道啦”的表情包,心里还觉得他小题大做。
现在看着窗外越发阴沉的天色,她指尖动了动,想给他发个信息,问他在干嘛,或者只是单纯地想听听他的声音,似乎那样就能驱散心头这莫名的不安。但最终,她还是锁上了屏幕。他今天下午在另一个校区的实验室有个重要的项目讨论会,现在可能正忙。
这种没来由的心悸,说出来只会让他担心吧。她这样告诉自己,强行将注意力拉回课堂。
然而,那股不安非但没有消散,反而随着窗外骤然亮起的闪电和紧随其后的、滚雷般的闷响,急剧放大。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击着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噪音,瞬间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教室里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苏晚看着窗外白茫茫的雨幕,心头猛地一紧。她记得,林哲的实验室到她的教学楼,几乎要横穿大半个校园,而且……他早上提醒她带伞,他自己呢?他那个总是塞得满满当当的双肩包里,似乎很少会有雨伞的位置。
(承:电话铃声与世界的崩塌)
下课铃终于在苏晚的坐立不安中响起。她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走廊里挤满了没带伞的学生,吵吵嚷嚷,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和一种焦躁的氛围。她靠在墙边,再次拿出手机,这次毫不犹豫地拨通了林哲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的,是冗长而单调的“嘟——嘟——”声,一遍,两遍,三遍……一直无人接听。
也许他还在实验室,没听到?或者正在回来的路上,雨声太大?
苏晚自我安慰着,但心脏却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那股不安几乎要破膛而出。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打一次。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先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一丝不好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颤抖着手指划开接听。
“请问是苏晚女士吗?”一个冷静但语速很快的男声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
“我是,您是哪位?”
“这里是濠门市第一人民医院急救中心。请问您认识林哲先生吗?他的紧急联系人设置的是您。”
“轰——”的一声,苏晚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医院?急救中心?
“他……他是我哥哥!他怎么了?!”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尖锐得刺破走廊的喧嚣,引来旁边几个同学的侧目。
“林哲先生遭遇了车祸,情况比较危急,正在抢救。请您立刻赶到市一院急诊中心……”
后面的话,苏晚已经听不清了。手机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潮湿的地面上,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如同她此刻的世界。
车祸……抢救……危急……
这几个词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耳膜,直抵心脏,将她所有的思绪和感知都冻结了。
(转:雨中的狂奔与抢救室外的绝望)
“同学?你没事吧?”有好心的同学捡起她的手机,关切地问。
苏晚毫无反应,她像一尊瞬间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脸色惨白如纸,只有嘴唇在微微颤抖。几秒钟后,她猛地回过神来,一把夺过同学手中屏幕碎裂的手机,甚至忘了说谢谢,就像一头发疯的小兽,一头扎进了门外瓢泼的雨幕中。
雨水瞬间将她浇透,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却远不及心底那片荒芜的冰冷。她奔跑着,不顾一切地在湿滑的校园道路上狂奔,高跟鞋崴了脚也浑然不觉,甩掉鞋子,赤着脚继续跑。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只是凭着本能,朝着校门口的方向,朝着能打车去市一院的方向,拼命地跑。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见他!立刻见到他!他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她是怎么赶到医院的,记忆已经模糊。只记得急诊中心刺眼的白色灯光,消毒水刺鼻的气味,以及周围行色匆匆、面容凝重的医护人员和家属。她浑身湿透,头发黏在脸上,赤着的双脚沾满了泥污,狼狈得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林哲!我找林哲!他在哪里?!”她抓住一个走过的护士,声音嘶哑,语无伦次。
护士被她状若疯癫的样子吓了一跳,看了一眼记录,指向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亮着“抢救中”红灯的大门。
苏晚跌跌撞撞地扑到那扇门前,冰冷的金属门板隔绝了里面的一切。她无力地滑坐在门口冰凉的地面上,双手紧紧抱住自己不断发抖的身体,眼睛死死盯着那盏象征着生死的红灯。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缓慢而残酷。
她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林哲,是昨天傍晚。他们还在为“废墟新生”的预算细节争论,他无奈地笑着揉她的头发,说她是“最难搞的甲方”。她想起他熬夜为她做分析报告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得知她独自跑去拆迁工地时那又急又气的样子,想起小时候他把她护在身后,挡住那些欺负她的坏孩子……
他是她的哥哥,是她的光,是她在这个冰冷世界里唯一的温暖和依靠。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躺在里面那扇门的后面?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只是几分钟。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带着疲惫和凝重眼睛。
苏晚像弹簧一样从地上跳起来,冲过去抓住医生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医生!他怎么样?林哲他怎么样?!”
医生看了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忍,语气沉重:“你是家属?伤者头部和胸部受到严重撞击,内脏有多处出血,情况非常不乐观。我们正在全力抢救,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
苏晚茫然地看着医生,仿佛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她只知道,那盏红灯还亮着,他就还有希望。
“他不会有事……他答应过要看着我成功的……他不能说话不算数……”她喃喃自语,像是说给医生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更像是一种绝望的祈祷。
(合:微光熄灭与无法承受的重磅)
这时,有交警过来做笔录,试图还原事故经过。从他们零星的、带着惋惜的对话中,苏晚拼凑出了那个让她肝肠寸断的真相——
暴雨初降时,林哲刚刚结束实验室的会议。他记起苏晚下午有课,而她的教学楼离宿舍很远。他知道她大概率没带伞,怕她淋雨感冒,更怕她因为天气恶劣而害怕。于是,他借了同学的伞,匆匆赶往她的教学楼。
就在离教学楼不到两百米的一个十字路口,一辆在雨幕中失控打滑的私家车,闯了红灯,将正在斑马线上过马路的他,撞飞了出去。
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准备送给她的伞。
听到这里,苏晚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后倒去。幸好在场的护士及时扶住了她。
意识模糊间,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阳光清爽的男孩,带着温暖的笑意,对她说:“晚晚,别怕,有哥在。”
可是,那盏象征着生命拉锯战的红灯,依旧固执地亮在抢救室的门上,像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句读,悬停在属于苏晚的、刚刚看到一丝微光的青春篇章之上。
雨,还在窗外不知疲倦地下着,冲刷着这个城市的一切痕迹。
却冲不散,那弥漫在抢救室外,足以将人灵魂冻结的绝望。
林哲能闯过这一关吗?
那把她未曾接过的伞,是否会成为她余生永远无法释怀的梦魇?
世界的色彩,在这一刻,彻底从苏晚的眼中褪去。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灰白。
它不仅仅是一个故事,更是一曲献给所有在命运洪流中不屈不挠、向光而生的女性的赞歌。献给所有在逆境中挣扎、不曾放弃希望的灵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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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那个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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