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山野田间泛起点点青翠,清风徐徐,带来春日的暖意。
蓦地阳光被遮住,乌云自四面八方汇集而来。
轰隆隆的春雷接二连三在空中炸开,几道强光闪过,豆大的雨点争先恐后的落下来。
在琉璃瓦上砸得噼里啪啦响。
砰砰砰!
吱呀!
褪色的朱红大门打开,面容清秀小厮右手扶着门,略带防备的看着他们。
卫川笑着冲他微微颔首。
“这位小哥,我与兄长是京城行商,路过此处,不巧正赶上暴雨,想借贵宝地暂时避,不知是否能行个方便。”
那小厮暗暗缩了缩脖子,回了一礼道。
“这位大哥,舍下贫寒,恐有招待不周,离此不远就有不少大宅子,不如送几把伞给诸位大……”
小厮的话说到一半,忽听一道清泉般的声音响起。
“青玉,不许淘气,这么大雨,快请客人们进来。”
秦煜被侍卫隐隐的围在中间。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有一小小的亭子,被荷花和池水围在其间。
亭中一张圆桌,上摆着红泥小炉。
一只小小的紫砂壶架在铁网上,间还散了些许粟子和落花生。
一个披着雪白大氅的侧影坐在桌前,看不清样貌,只见一块翠绿的双鱼玉佩束着青色络子垂在腰间。
对方此时正拿着象牙箸夹了颗落花生下来,那优雅的动作仿若抚琴。
他还待再看,一个高大的青衣小厮挡住了视线。
叫青玉的小厮放开手,闪身让开些许道,“诸位里面请。”
秦煜心里有些遗憾:“叨扰贵府,合该去拜会贵主人才对。”
“我家主人不讲究这些,客人们随我来吧。”
说完这句话,青玉加快脚步往后院去。
跟上遇到两个路过的婆子,一起招了来,三人一起将客人送致梨香院。
青玉行了一礼小心叮嘱道。
“庄内有恶犬,恐惊了客人,几位就在院子里休息,莫要乱走,有需要就让这两位妈妈送来。”
等那人走了,秦煜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们似乎被人嫌弃了,而且还只是个下人。
别说是他,连其他几个人都感觉新鲜。
以前就算自称商人,去哪里面对得也都是奉承,今天算是开了眼。
这时外面来了几个婆子、小子,手里提着的桶汨汨的涌着热气。
为首的婆子抱着一个托盘,里面盛着几身干净衣服,她福了一礼道。
“几位爷,热水已经备下,请几位先把湿衣服换下来,以免着了风寒。”
“谁吩咐送来的。”秦煜问。
婆子被对方的眼睛烫了下,心头一肃,忙低头答。
“好叫客人知道晓,这些都是九爷吩咐的,您可别让刚才的青玉知道,要不九爷又得头疼。”
若说是个不受宠的主子,似乎也不像。
惹说不是奴大欺主,当主子的吩咐送水还得瞒着一个奴才。
“爷?”
卫川上前请示,秦煜摇摇头,他们只是避个雨,别人的家务事不管为好。
主仆几个沐浴更衣完毕,热腾腾的饭菜送了上来,此间主人似乎没有与客人一同用膳的想法。
“几位客人舟车劳顿,又淋了一场急水,想来用些饭食休息一下正好,我家主人便不打扰各位了。”
婆子行了一礼,众小厮把手上端的各式点心菜肴放下。
在一众山珍海味里,有一碟绿油油的菜心,实看不出是什么。
“这原是田间地头的野物,我们主子说是能吃。便叫婆子采了来,过了水再用香油拌了。
味道果真鲜嫩可口,特送来与几位客人尝尝鲜。”
婆子说完鞠身退下,把空间留给客人,连给的打赏也不肯要,行动见看着并不是一般寒门。
秦煜起了些好奇,“这是谁家的宅子?”
几个皆是一头雾水,卫川低头回道,“是属下失职,回去便查。”
秦煜摆摆手,“罢了,多久没来过这江南,又是临时起意,你们不记得也是正常。”
见主子没再有其他交代,卫川将桌子上的菜每样捡了一些,合起来足有一碗。
先吃那道野物,确实有几分鲜嫩。
待他把那一碗吃完,又过了一刻钟,无漾。
众人才伺候秦煜用餐,此时饭菜只剩下些许余温。
荤菜就失了本味,便有些腻味,独那道野菜他多用了几筷子。
此时已经近正午,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一直没停。
那边婆子又送来干净的被子,方便他们午休,十分周到客气,主人却始终没有露面。
这场雨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待他们休息完毕。
外面已经晴空万里,鸟雀争鸣,叽叽喳喳的热闹情景。
受了主人款待,这会儿要走,理当辞过主人。
卫川出去片刻,回来脸上有未及掩下的惊讶。
他说,“下人说那么位九爷去了田边。”
秦煜肃着的眉头颔首道,“哦,那走吧。”
宅子内静悄悄的,树下多是残枝断叶早已清扫干净。
按仆人的指点出了侧门。
外面的青石板被洗刷一新,连同这空气也透出股淡淡的清草味来。
一行沿着弯折的青石板路朝着逐着阳光一路上前。
忽见许多人围在田边,早先下雨天色暗没看清。这会儿秦煜才发现,这田头都还空着。
“这附近的田地苗都长得老高,九爷您迟迟压着不让种,原以为你有什么高见,移栽之法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
如今误了农时,今年的收成可就没了着落,这可怎么好。”
人群中一位老者把手上的烟斗一丢,坐在地上嚎叫起来。
周围的人群散开,想着今年的收成还有租子,也都跟着难过起来。
这些少爷公了胡闹,累得他们没了活路。
那位“九爷”果真在此处!
秦煜抬起头,透过那堆后脑勺,看到一丝毛绒绒的白色衣角。
“诸位别急,我既敢让你们种,自是有把握的。”
清脆得声音带着些许少年稚气,一只玉白的手推开众人,捡起适才老者掉在地上的烟斗。
秦煜也终于看清对方的脸。
那是一张极致俊美精致的脸,还有一双朦胧的杏眼,这会儿带着笑意,似星辰般令人炫目,当真是好相貌。
原来这就是那位“九爷”没想到如此年轻。
对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秦煜才发现他消瘦的厉害。
此时大家都去了冬衣换上春衫,而他还穿着冬衣。
“说来轻巧,挨饿的还不是我们。”
人群中不知是谁轻轻嘀咕了一句。
拿着粗陋的竹制烟斗的纤细手腕一滞,他垂下长长的眼睫,片刻抬头打量咄咄逼人的佃户道。
“诸位说的有道理,不如这样,账房那里记有各家去年的收成,今年粮食下来,若不够,短缺的部分由我补足,若有多余,全归各家自有,如何?”
老者原本只想闹一闹,好让主家减些租子,现在有这种好事,反而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此事九爷可能作主?”
“自然,可要我立个字据。”
面对老者的质疑,他仍是好脾气地笑笑,将烟斗递给老者,随后指着一个面容质朴的汉子道,“一会儿我让青石将字据送来与柳庄头。”
这正佃农们知道九爷是认真的,一时想到自己之前的情态,顿时不自在起来。
很快纷纷找借口告辞,片刻间,人群便散了干净。
于是站在不远处没动,几个高大的男人就变得有些显眼。
站在中间的男人英武不凡,气势尤甚,无声散发着清冷贵气。
他眸光闪了闪,不由多看了两眼。
随即望着几人身后的石板路,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笑了笑走过去在几人身前站定。
“寒舍简陋招待不周,几位仁兄休息得可好?”
秦煜不自觉带上几分笑意。
“还未谢过款待,特别那份野菜味道甚佳。”
听他夸那道菜,也许只是礼貌,对方脸上笑意却更深了些。
“其实做成馄饨味道更好,我已经吩咐了厨下,几位仁兄如果不急着赶路不如一起尝尝。”
他眸子闪着细碎的光,秦煜笑着点头。
“如此,那就叨扰九爷。”
“兄台这声九爷,总让我们有差辈儿的感觉。”
对方眼睛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忽然敛目笑了,笑完才拱手道。
“在下叶槿安,字璟之,还未请教仁兄大名。”
秦煜很少见人能笑得又清正又惑人,心里默念一遍对方的名字,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
这大概就是所谓一见如故。
他脸上的凌厉棱角化开,眸光柔和道。
“秦煜,字荣瑄。”
“荣煊兄姓秦,这可是国姓啊!”
叶槿安示意对方先行,怪不得看着很威严贵气,原来是所谓皇族的王霸之气。
秦煜迈步的同时点点头,冲着他无奈一笑。
“是国姓不假,可满天下,姓秦的不知凡几,哪家又没有几门穷亲戚呢。”
这倒也是,大夏建国二百多年。
虽不是一直国泰民安,可总有人能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
把这辆战车修补好继续向前。
这就导致皇族愈加兴旺。
一百多年前又出了个均恩令,让王爷们的家底越分越薄。
如此过了数代,很多除了姓氏还有每个月领得那几石?米外,俱已跟平民百姓没什么差别。
不过基因好处还是能挺现出来,瞧这近九尺多的大高个。
自己站在他旁边都显得格外娇小。
叶槿安很快安慰自己,他还能年轻,还能再长长。
他视线一转,看到了旁边跟一落后些许站着人。
卫川忙拱手施礼道,“在下卫川。”
“他不是荣瑄兄的弟弟,怎么姓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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